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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桃面对门,眼中闪烁着忐忑不安,她的双手微微颤抖,面色染上恐惧,没有勇气去动手开门。
    林含等着她拧门出去,奈何她一直僵着手不动,便道:陶桃,你看着我的眼睛。
    为了让她听进去自己的话,林含的声音没有那么冰冷漠然。
    陶桃闻言,看着他。
    林含眼中幽光划过,他冷漠的声线柔和了些许,对陶桃贯以法术,一字一句诱导:看着我。你现在其实很想开门,你并不惧怕门外的东西。
    来,把门打开。
    陶桃双目失焦,机械的抬起手,正要触碰到门柄,突然,一旁冒出来一道声音。
    她伫立门口许久,久到陶爸跑来围观,闺女,你傻站在这儿做什么?
    陶桃蓦然回神,眼睛清亮起来,她满腹疑惑,我......我刚才......
    话刚开了个头,她就扭头看一边的林含,她刚才好像听到了谁在说话,说了什么,她记不得了。
    法术施展中,突如其来被人阻断,林含气得半死,盯住陶桃,面露不悦。
    陶桃不明所以被他瞪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林含忽然一把拽开门,捞起陶桃的衣领,干脆利落地把她扔了出去。
    陶桃:......
    林含拍拍手,正要关门,脚下猝然冒出一只手。
    陶桃一把拽住林含的脚腕,用力往下一拖,林含猝不及防,整个人徒然被她拽了下去。
    上方的防盗门砰地一响,合得密不透风,瞬间消失在了刺目的雪亮中。
    耳边刮过簌簌风声,脚下的力道眨眼间消失,陶桃失去踪迹。林含的身体还在不断下坠,身边除了风,便是风,刮过的风痕,力道极大,几乎无法睁开眼。
    林含不知道这样下去,他会到哪里,但无一例外,是在陶桃的梦中。
    他甚至闭目细想,接下来会见到什么,但他认识陶桃时间较短,并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会做什么样的噩梦。
    一段极长的默然。
    林含眼前猝然一暗,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一个非常逼仄的空间内部,手脚所及是硬邦邦的隔板,触感像是木头,方方正正的结构,像是某种存放尸/体的容器。
    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不会是在棺材里吧!
    他双手抬起,用力往上顶,上方的木板宛如千斤重,半天无法撼动,林含不禁往掌心灌力,咬紧牙关,猛地向上震去。
    木板嘭地摔飞出去,在地面发出巨大的震响。
    微弱的光线照亮着周边,林含双眼里映出天花板上黝黑的浮雕。他疑惑的蹙起眉头,双臂抓住两边,将自己撑起。
    入眼是一片凌乱残缺的冷白雕塑,或横或立,姿态各异,但无一不是五官凶恶,看起来凶神恶煞,宛如恶鬼。角落有一盏生锈的煤油马灯,锈渍遮住了部分光线,以至于美术馆内,昏暗不已。
    这是什么地方?
    林含翻身出去,回头一见,自己果然被困在了棺材里,不同于他的棺材,而是一种奇特的几何图形,漆黑的棺木周围刻满繁复花纹。
    再低头看自己,他发现自己一身黑西服,肩头扣着华丽金色的饰品,身后披着绸缎般的拽地披风。
    林含:?
    这拉风又诡异的打扮是怎么肥事!
    一激动,下牙猛地磕在嘴唇,林含一碰,居然摸到自己多长了两颗又尖又长的獠牙。
    等等,这个造型怎么那么像......
    吸血鬼!
    林含:......
    陶桃这丫的到底做的什么鬼噩梦!
    林含愤愤踹了一脚棺材,脸上的寒气足够冰冻十米距离。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小型美术馆,四面墙壁上挂着大小不一的装裱画框,每一幅画中的内容都有些抽象,非专业人士无法鉴赏。
    房间两端分别是林含所在的那方棺材,及那堆残缺美的雕塑。
    林含看了一圈,没发现陶桃,便朝门口走去。门外是一条走廊,依然很黑,美术馆内还有一盏将熄未熄的复古马灯,走廊外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回去取出马灯,顺着走廊一端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到了另一间房的门口,往里瞧了一眼,里面横了好几个书架,摞满了各类书籍,这好像是一间图书馆。
    林含满心疑惑,继续往下走,这条走廊异常的漫长,他很快到了下一个房间,推开门,里面满是凝滞半空的飞鸟,房间中种满了绿植,地面铺着碎裂的砂石。
    这是一间植物园。
    接下来是一间艺术馆,其中放置了许多镜面,或横或竖,踏入门口的瞬间,林含就从正面的镜片中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雪亮的獠牙顶开嘴唇露了出来,茶色眼珠变成血红色,脸还是老样子,但却比他的脸更加邪气。
    林含照了片刻,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红,缓慢退出了艺术馆。
    他好似明白了什么,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是陶桃曾经去过的地方,她到过的地方被她印在脑海,构建了她梦中的世界。
    但,这里不太像噩梦,为什么陶桃会害怕?难道说,在这些地方,经历过让她非常恐惧的事?会是什么事哪?
    林含陷入沉思。
    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心中飞快掠过各种想法。
    这么多房间,陶桃会在哪个房间经历她的噩梦?又在那里经历了什么?从她短暂的生涯中,最难以忘怀的、最令她恐惧的,似乎只会有一件事......
    她成了孤儿。
    那她会在......
    忽然,林含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红影,他将马灯放置前端,橘黄光线落在下方的红色高跟鞋上。
    林含心一跳,表情略不悦。
    鞋的主人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长相,但从气息,林含分辨出,她不是陶桃。
    正要将马灯往上抬,突然,一只惨白的手切来,摁住林含的手腕,接着把他往边上一拽,紧接着,旁边的门被她推开。
    林含被其一把推了进去,身后的女人也跟着进入。
    进去的一瞬,林含愣住了。
    林含:???
    齐刷刷对上一堆眼睛,几十个学生们正襟危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目不转睛看着突然闯进教室的林含。
    林含:hellip;hellip;
    什么情况!
    身后的女人从他身后绕到正面,冲林含礼貌性笑了一下,随后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林含:卧槽!我怎么一键换装了??
    陶桃:陆先生,你喜欢他这身么?
    陆离:hellip;hellip;(耳尖泛红)
    第76章 黄粱梦04
    你都迟到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每次迟到的都是你,你爸爸妈妈没有好好教你么?
    林含无心听她说的话,目光锁在她的脸上,这个女人她......
    她竟是一个没有脸的人。
    你有没有听老师说话!女人的声音略显怒气与不悦。
    林含忽而被她拉回神,听到她喊道:陶桃!你有没有在听!
    陶桃?
    林含愣了愣,她指的是自己?
    不用林含再质疑,自称老师的女人便把林含推到了座位上,林含近一米八的身高被迫挤进狭窄的学生座位,空间逼仄到随便一动,便会磕到手脚。
    林含并不拘谨,大咧咧坐着,想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上方的女老师站到了讲台前,她扫了一眼众人,道:今天上课前,老师要耽误几分钟开班会。
    趁她说话间,林含左顾右盼看了眼四周,他发现并非只有女老师没有脸,学生群体中,也有一部分人没有脸,至于没有脸的原因,他暂时没能想明白。
    他的视线回到了女老师的方向。
    女老师道:开班会的主要目的,是想向大家说一件事,有同学向老师反映,咱们班集体里,有人有偷窃的习惯,上周班长收资料费,这周就丢了一部分。
    说完,下方顿时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声音仅能传递在耳腔与口舌间,林含也听不太真切。
    在这里,老师要说一句。老师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下课后来办公室悄悄给老师,老师会替你保密,谁也不会知道是你拿走的。
    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眼林含,像是对他,不对,对被误认为是陶桃的林含说的。
    林含饶有兴味的看了老师一眼,眼底满含深意,他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老师这时已经埋头准备教案,并未注意林含的眼神变化。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老师揣着教案走出去,林含并未动身,倒是身边的学生三两成群的往外走,还有些在教室或聊天或打闹。
    林含双手托住下颚,眼睛盯在讲台的位置,不到片刻,周围情景变换,学生整齐聚在教室,低声讨论着什么,还时不时看林含这边一眼。
    他知道,他们在看的是陶桃。
    是她么?看着不想啊,谁说是她偷的?
    刚才有人从办公室出来,听到老师在说是她拿的,还不认。
    天哪,她太不要脸了吧,再没有钱,也不至于偷班上的钱啊,我看她也不像那种人。
    谁说不是,你看她穿得那么破旧,平时又不爱跟人说话,阴郁得有点吓人,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有点怕她,老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林含挑了下眉,不动声色。
    班级里的暴力,比任何欺凌都可怕,何况是这种自尊心极强的特殊时期。
    陶桃她......应当过得很艰辛。
    很快,那些议论声音便从四面八方穿透而来,聚集在一起,声浪一声盖一声,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
    班级资料费是陶桃偷的。
    而林含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一部分人没有脸了,因为这些无脸人正是曾经针对过她的群体,其中包括了她的老师。
    林含刚起身,便被老师叫走了。
    他走出教室门,原以为门外是刚才那个走廊,等站到了外面,他才发觉走廊外并不是一开始的那条无尽走廊,映入眼底的是很普通学校走廊,青白分明的墙壁上挂满各种伟人的信息图像,脚下是灰黑色泛着污垢的地砖,周围攒动着调皮的学生,尽头是教师办公区。
    林含跟在老师身后,进了办公室。
    老师拉开椅子坐着,林含往后一退,也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发觉林含的举动,立刻黑脸道:有没有礼貌,老师说话,你得站着。
    林含并未有生气,慢吞吞的站起身,懒洋洋依靠在门边,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老师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睨了林含一眼,不紧不慢道:陶桃,如果你现在把班长遗失的那部分班费交还回来,老师不会告诉你爸爸妈妈的。
    林含尚未答复,她便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没拿?好了,老师不想纠结这个,那天周三放学后,班长说你是最后一个走的,那天是你的值日生,你告诉老师,值日之后,你几点离开学校的?又为什么呆到那么晚?
    你没拿?陶桃,你的意思是说老师冤枉你了?如果再不向老师坦白,老师就只好打电话把你父母叫来学校了。
    老师仍在继续念叨,林含沉眼,目光笔直的射向老师,眼底毫无暖意,倘若他没猜错的话,这个陶桃噩梦中的老师正在重复当年她对陶桃的伤害,说的话自然也是陶桃当年耳闻的所有。
    林含沉思,其他记忆的房间内空无一人,唯有这里......
    这时,门外走廊传来疾促的脚步声,一道矮小的人影逆光站在办公室门口。
    有道林含略耳熟的声音道:陶桃,你爸妈他们......
    老师没好气朝门外啧了一声,没说话,转身喝了一口水。
    林含转头,还没看清来人的样子,眼前的场景骤变,顷刻之间,他身处充斥消毒水气味的医院,准确而言,他站在了病房中,左右各横着一张覆满白布的病床,惨白布罩下拢着什么,不言而喻。
    难怪那么多回忆,单单这里成了最特殊的那一个,这段记忆成为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并非陶桃在童年遭受了老师的怀疑和同学的猜忌,而是这一天,她从被老师怀疑的学生,直接跨度到了失去双亲成为孤儿。
    林含无法感同身受,却也能体会她孤立无援的恐惧。
    病房外满是凌乱的脚步,室内冰冷一片。
    不论噩梦美梦,都不存在四季温差,除非受到了梦境主人的控制。室内温度徒然下降,一定是受了主人情绪的影响......
    陶桃肯定在附近!
    林含立刻凝神搜寻,转身正要出门,目光中猛地撞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庞。
    陶桃站在门口,无措的攥紧双手,她抬起头,红肿得像颗核桃的眼睛满含泪水,她痛苦的拧起眉,我想起来了,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林含朝前一步,陶桃,就算没有父母,生活还要继续,没有谁离不开谁,你看,你还有一个好朋友,她为了你忙上忙下,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么。
    陶桃紧紧咬住嘴唇,神色犹豫又纠结,她朝林含探了探手,忽然,她面色徒变,猛然缩回手,她摇了摇头,我......我回不去了。
    林含哪儿管她回得去回不去这个问题,回不去也要强行带回去。
    他疾速瞬移到了陶桃面前,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没伸出手,陶桃身后猝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陶桃道:林哥,对不起。
    林含还没反应过来,黑色漩涡便在他眼皮底下,瞬息将陶桃卷入其中。
    来不及细想,林含跟着就一头扎入。
    入眼后的浓重黑暗迅速褪去,他又回到了最初的美术馆。
    那盏马灯被他取走了,美术馆内本该漆黑一团,不料室内依旧有光,角落里,依旧摆着一盏复古马灯,摇曳的灯芯在玻璃罩中跳动。
    一切如之前一样,连摆置都未挪动一分。
    却隐隐有什么变了,林含心中生起不安。
    周围沉静入水,林含心底徐然一沉,一种不祥之感迅速席卷,陌生而浓烈的杀气如刀刃般从他背后投射,狠狠扎在他的后背。
    林含迅速背身,冷目睇向身后的昏暗。
    那里浓黑如墨,视野中跳脱而出的唯有墙壁中间那幅巨型抽象油画,油画中绘画的是一个扭曲的漩涡,由多种色彩构成,在雪白的墙壁上显得十分夺目,不知是光线造成了视觉混乱,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隔远了来看,漩涡呈现出诡异的黑色,看久了,似乎还在不停的旋转扭动。
    林含谨然注视着油画,眉心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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