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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中,勘查车后排坐垫动了一下。
    大宝顺手摸出了个物证袋,袋子里装着一个手机,是现场发现的鲍光敏的手机。
    “这个手机怎么会在这里?”大宝问。
    “哦。”江法医开着车,没回头,说,“初步检验没有痕迹,所以还在勘查车上存放着,没来得及放去物证保管室。”
    “奇了怪了,这个手机没有gprs或者3g的信号,却收到一条微信。”大宝对电子产品研究得非常清楚,“微信是必须要网络的。”
    大家对这个手机并没有多少兴趣,现在的小孩子有智能手机、玩微博微信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所以大家都没有说话。
    大宝突然叫道:“掉头!快掉头!往回开!往回开!”
    江法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大宝一脸急促,只有掉了个头,慢慢往回开。
    突然,大宝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头狠狠地撞了一下车顶。
    “轻点儿,轻点儿。”江法医心疼勘查车,“这车是省厅给配的,我们宝贝着呢。”
    大宝说:“你看!在这里居然连接上了wifi信号!”
    大宝戴上手套,拿出手机,打开无线网络连接列表,看了看,说:“哈哈!这居然还是个需要密码的私人家庭路由器的信号!”
    “那,说明了什么呢?”江法医被大宝一套一套的电子产品专业术语给弄晕了。
    “说明死者的手机以前在这里输入wifi的密码连接过,所以我们才会在经过这里时,手机自动连接上这里的wifi。你看,我们的手机都不会连接上。”大宝兴奋地说,“简单地说,死者在这附近的某个家里,用手机上过网!”
    附近有沼气池,手机又能联网。我们愈发觉得这里就是血腥的杀人现场。
    我和大宝拿着手机,沿着路边走着,直到我们走到一处信号最强的地方。这是个两层的小楼,楼下停着一辆昌河面包车。
    “踏破铁鞋无觅处,呀,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林涛一边看着照相机里的轮胎花纹,一边看着眼前面包车的轮胎花纹,高兴地唱了起来。
    虽然没有一句在调上。
    案子就在这无数的巧合之中破了。
    凶手是一名十六岁的男孩,顾风。
    顾风不是同性恋,但是他这个年纪,对性充满了好奇和渴望。他是个害羞内敛的孩子,在班里内向是出了名的,他看见女孩子都会脸红,更别提和女孩子说一句话了。
    他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经营一个服装店,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管他。甚至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买回来吃。他的学习成绩很优秀,但放学后独自在家的他,会翻出隐藏在书架最下层的那些a片光碟,偷偷地在电脑上看。
    画面对他的冲击,让他无法自已,直到他已经无法用手淫来满足自己。
    可是他看见女孩就会腿抖,泡妞这种事儿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直到他看到了一段男性同性恋之间的视频。“骗个男孩子来玩玩,还是可以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八月九日下午,顾风独自一人在阳台上看过街的美女,看到了拿着手机一蹦一跳走过来的鲍光敏。
    “这孩子细皮嫩肉的,像个女孩子。”顾风开始回忆起a片里的场景,于是他顺手丢了个衣服架子到楼下。
    “嘿,小弟弟,能帮忙捡一下衣服架子吗?”顾风在阳台上喊道,“我的脚崴了,下楼不方便。”
    对于鲍光敏来说,父母老师一直教育他要助人为乐,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捡起衣服架子,沿着小楼一侧的楼梯上到了二楼室内。
    顾风拉住鲍光敏,说:“弟弟,来我家坐坐,我给你手机上下载一个新游戏。”
    鲍光敏见顾风一脸和善,就大方地坐在顾风家的沙发上,连接了wifi,开始下载顾风所说的新游戏。
    而此时,顾风在沙发对面的电视上开始播放起一部男性同性恋a片的画面,说:“小弟弟,要不要也来试试?”
    十一岁的鲍光敏对性一无所知,但是他感觉到自己肛门剧痛的时候,便开始大声喊叫了起来。
    为了防止楼下邻居发现,顾风一把捂住了鲍光敏的嘴巴,把他死死压在沙发上,直到鲍光敏的心脏停止跳动。
    杀了人的顾风惊慌失措,颤抖着打开电脑,在网上搜寻着处理尸体的办法,但是任凭他怎么按照网上的方法去做,都失败了。于是他趁着夜色,把尸体扔到了离家不远处废弃养猪场的沼气池里。
    顾风的母亲第二天凌晨才外出进货归来,她看到自家附近数名警察在寻找一名失踪的男孩,回到家里又看到惊慌失措的儿子,预感到可能出事了。
    在询问完事情经过后,顾风的母亲认为把尸体不加遮掩直接抛弃在自家附近,无异于自投罗网。出于庇护儿子的母性,她于十日深夜到沼气池里拉出了已经发臭的尸体,并多层包裹后,用面包车把尸体运到了远离家的城东。
    顾风涉嫌故意杀人罪被移送起诉,但因为不满十八周岁不会被处以极刑。他的母亲涉嫌包庇罪也被同时移交检察院。
    “又是这些色情片,毁了两个家庭。”我说。
    “为什么有些人再怎么看a片都不会杀人?有些人看了a片就会强奸杀人?”大宝问道。
    “不知道。”林涛见大宝想为a片洗白,立即撇开干系,“反正我不看那玩意儿。”
    第九案 恶鬼打墙
    无论情感、表象或欲望,莫不瞬息万变。
    ——柏格森
    【1】
    这一年真的不太安分,疑难案件总是时刻出现,法医科的几名同志东奔西跑,科室仿佛是关了门,甚至有群众去纪委反映法医科不作为,伤情复核鉴定拖那么久了还不受理。
    十分钟前,我们接到了彬源市公安局的邀请,说是在某荒郊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不明,性质不明,尸源不明,侦查方向不明。
    在夏天,我们对腐败尸体似乎已经习惯。在这个闷热的环境里,只要露天,尸体三天就可以形成巨人观。法医倒不是怕恶心,而是怕尸体腐败会丧失一些线索和证据。好在此时已经九月初,金秋之际已经到来,随着冷空气袭来,气温也下降了不少,尸体腐败速度会迅速减慢,工作环境改善,案件难度也相对下降。据说彬源市的这个案子,尸体就不是腐败尸体,想到这里,我总算长舒一口气。
    “幸亏我叫秦明,如果我叫秦不明,岂不是早晚得因为总破不了案而辞了职?”我看完邀请函后,说了个冷笑话。林涛和大宝都在收拾东西,没人搭理我。
    遇见案件,科里的人肾上腺素极度分泌,在十分钟之内,完成了领导审批、派车、准备勘查箱、收拾洗漱包和行李等一系列工作,并且在驾驶员还在收拾出差行李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厅大门口等待。
    “哟,有通知哎。”大宝凑到厅机关公告栏下,眯着眼睛看着一张公告。
    大门口的公告栏里贴上了一张通知,一般是有重要的事情才会在这里张贴通知。
    “什么通知?”我一边把编辑好的“有案!出差!”发布上微博,一边凑到大宝身边问道。
    “大概是要涨工资了吧。”大宝淡定地说道。
    “什么?这么大的事儿?”我揣起手机叫道。上班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工资条上那些可怜的、单调的、永远不会有惊喜的数字。所以大宝的一句话,让我燃起了无数憧憬和希望。
    通知上写着:关于严格执行厅机关民警着装上岗规定的通知。通知要求厅机关民警必须着警服上班,警务保障部也会根据民警需要,每年为民警定制数百元的制服发放。
    “这是涨工资吗?这是戴紧箍咒啊!”大学时代,我总是向往着一身警服,而现在,穿警服久了,有时候也的确很不方便。
    “每年几百块的制服,你就不用去买衣服了,省了买衣服的钱,就等于涨工资喽。”大宝扬扬自得。大宝倒是很喜欢穿警服,因为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进商场或者逛地摊。
    极度兴奋后的希望落空,我悻悻地坐上了已经着上装的韩亮开过来的警车。
    “有制度就要执行,不然绩效考核时会被扣分的。”韩亮说。
    彬源市地处我省北方,位于中国的中原地带,一抹平原,地大物博。虽然人口众多,但是整体社会治安较为平稳,每年命案发案数量并不是很多,疑难案件更是少之又少。在这样的城市当法医,又好又不好。好处在于每年的工作较为清闲,不像案件多的地方的法医每天焦头烂额;不好在于见识的命案较少,经验积累较为缓慢,如果不经常去法医论坛里学习学习,业务水平提高得会很慢,而且不那么自信。所以在出现疑难案件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向我们发出了求援。
    现场位于彬源市西侧小村落的外围,一处广阔平原上。
    当我们的车开到距离案发现场几公里外时,就可以看到远处一片随风摇曳的芦苇荡,还有芦苇荡周围的蓝色警戒带。不同的是,这个现场虽处野外,但是没有多少围观群众。
    从我们下车的公路边,就有民警在把守。可能是因为附近也没有什么人,所以警戒带拉在了公路边。
    “离案发现场这么远就拉警戒带啊?”大宝看了看几公里外芦苇荡里的警影。
    “别废话,拉这么远,肯定有这么远的道理。”我一边说,一边带头穿上了鞋套和勘查装备。我们几人就这样朝着警车方向,一边用手扒开芦苇,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几公里泥巴地,来到了芦苇荡里的水塘边。
    围观群众少,可能是因为这里是一处坟场。准确地说,这不是专用的坟场,而是一处废弃的荒地。荒地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塘,听说这个水塘还是活水,通着一条横跨市里的小河。水塘的周围长着快有一人高的芦苇。芦苇荡地界广阔,方圆几公里没有人烟。因为这块地的位置较为偏远,所以很少有人到这里,也没有人愿意开垦这片土地。所以很久以来,这里就这样被荒废着,有一些土葬风俗的居民,会把亲属埋葬在这里。坟堆并不聚集,我们从公路上一路走来,隔几百米可以看到一个坟堆模样的土坡,有的有碑,有的没碑。
    水塘的旁边,就是案发现场。
    彬源市的陶法医走了过来,和我握了握手,开始介绍案件的基本情况。
    报案人是一对高中生情侣。昨天晚上他们俩相约在市里的一家ktv唱夜场,唱到凌晨两点。唱完歌后,学校大门已经封闭,只有今天早晨才能回到学校宿舍。于是他们沿着公路边走边聊,就来到了这一处芦苇荡。
    昨晚十二点之前,彬源市下了小雨,所以芦苇荡里的地面被雨水浸泡,虽然十二点之后天气转好,但地面也都成了烂泥地。他们进入芦苇荡后,女孩子怕把自己新买的运动鞋走得太脏没法洗,于是提出和男孩子在芦苇荡靠近公路边的一处高地坐着聊天,不再往芦苇荡深处走了。
    就在他们聊得兴起的时候,突然听见芦苇荡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还有个人影,准确地说不是人影,是鬼影。据两名孩子说,芦苇荡里的影子非常高大,而且看不到头颈的轮廓。这个影子在慢慢移动,在距离他们大概五百米的时候,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移动突然停止,而他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鬼影。双方僵持着,不一会儿,鬼影突然快速朝芦苇荡深处移动,他们也惊吓过度,跑回了公路。
    两人一路走一路胆战心惊,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商量了许久,于凌晨五点打通了110。
    接警民警在接到电话后赶到现场,考虑到芦苇荡里地方太大,方向难辨,于是请了刑警队和技术队前来支援。技术人员在进入芦苇荡后不久便发现了足迹,顺着足迹很快找到了一个仰面躺在水塘里的人。
    人的头部在岸上,面部染血,胸部以下浸在冷水里。技术人员上前准备拖动尸体,却隔着手套感觉到此人还有温度。触摸颈动脉,似乎还能感到一丝搏动。
    “人没死?”大宝惊讶道,“没死我们干啥啊?”
    陶法医被大宝的一惊一乍引得笑了起来:“听我说完啊。我们的民警赶紧把伤者抬回路边,然后一边拨打120,一边用警车把伤者往医院方向送,在中途遇见了120急救车。”
    “医生发现伤者气若游丝,在路上进行了抢救,”陶法医说,“但是抢救不太奏效。送往医院后,考虑到伤者额部有一处创口,就立即进行了ct检查。果然,伤者昏迷的主要原因在这里。他的颅骨粉碎、凹陷性骨折,对应部位脑挫伤、颅内出血。”
    “被人打击的?”我问。
    陶法医摇摇头,说:“不。额部骨折,对侧枕叶脑组织也有挫伤,也有出血。”
    “啊,”大宝说,“别老大喘气啊,一句话说完嘛。这么明确的对冲伤,肯定是摔跌所致的颅脑损伤啊。这不就定了吗?一个人闲着没事儿来芦苇荡玩,被两个学生吓唬了一下就跑,结果一不小心摔了头。颅脑损伤死亡都有个过程嘛,所以他意识模糊地躺在水里,直到民警来救他。哈哈,现场重建完毕!咦,不对啊!既然是摔跌,干吗要我们来啊?”
    我白了大宝一眼,对陶法医说:“人现在死了?”
    陶法医点点头,说:“医院还准备开颅手术的,结果手术还没开始,人就断气了。”
    “那你们的技术难点是什么呢?”我问。
    “一来,我们现在还没有查清楚尸源。”陶法医说,“二来,我们在医院看了看尸体的尸表,对他头部的一个星芒状的创口有些不能理解。领导目前认为死因是意外或是自杀,但是从法医角度,额头上的创口有些不好解释。”
    “为啥不好解释?”
    “头部星芒状的创口皮下有囊腔状。”陶法医说,“一般这样的创口,是额部和质地坚硬的地面接触并且有角度位移才能形成。也就是说额部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有一些位移。因为这个位移,使皮肤和骨骼错开位置,撕开了连接皮肤和骨骼的皮下组织而形成囊腔。”
    “摔跌,很常见有囊腔啊。”我说。
    “但是有这种擦蹭位移,会在面部,尤其是在创口内遗留泥巴吧。”陶法医说,“而且我觉得星芒状的创口在软质的泥巴地上难以形成。”
    大宝说:“没有泥巴可能是医生清洗面部了,创口可能是在池塘边的硬物上形成,比如说石头。”
    “医生确实清洗了他的面部,但是没有清创缝合,创口里不该没有泥巴。”陶法医说,“池塘边是有石头,但是上面并没有发现血迹。”
    “没有血迹有两种可能,一是确实没有,二是我们还没有发现。”我说。
    陶法医说:“是这样,但是我害怕这个案子发展到后来,案件性质上会有大的争议,所以我提前请你们过来把关,提前介入,我心里也有底。”
    我微微一笑,拍了拍陶法医的肩膀说:“谢谢兄弟的信任,我们加油!”
    我、大宝和林涛在陶法医的带领下,在芦苇荡里走了一圈。芦苇荡的地面基本都是些软质的泥巴,一路上有不少物证标志牌。物证标志牌就是一个写着数字的小牌子,技术员在发现物证后,会在物证的旁边摆上一个标志牌,这个牌子的作用是在照片里清楚反映这张照片是哪一处物证,而且在现场还可以提示警员这里有物证,要注意保护,不能踩踏。
    “我们发现了几百枚足迹了。”陶法医说,“都已经拍照录像。有的足迹被先期出警的民警因为抢救伤者而破坏了,有的还比较清晰。目前我们正在扩大搜索范围,找所有有鉴定价值的足迹。”
    “比对了吗?”林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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