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总算是穿上了,哪里都不露,也绝算不是难看,甚至还很好看,但是包得那般紧,身体线条这般贴合,实在有些不端庄,碧烟看着都觉得脸红的很,沈荷香也觉得胸口紧得恨不得解开两个扣子,但自己的衣服背后全湿不能穿,现在只有这一件,总不能再脱了,于是忙让碧烟去取自己的大氅来。
在碧烟离开后,沈荷香警觉的一摸头,头上那只珍珠银簪不知何时掉了,可惜那般大的珠子,做好却只戴了这么一回,见到此时喜欢的一身衣服如破布一般扔在地上已是不能穿,再加上身上还隐隐的有股去不掉的鱼腥味儿,偏偏肚子还饿着,一时间今日百事不顺,霉运当头。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几道声音,隐隐的听不清楚,但能分辨出是男音,沈荷香顿时紧张的起身跑到门边,她如今衣冠不整不便见人,更别提是男人,便想把虚掩的门紧紧关上,但在关之前她还是从门缝扫了眼外面,却正好看到了那些人走近的正脸。
啊,她虽没发出声,却觉得心跳快停了……
☆、38章
“简兄,上次在山庄时多谢你出手相救,今日我已让人备了酒席,不如进屋小饮一番?”赵家公子对着身侧的黑衣男子恭敬道,两人刚才偶遇,这次如果不是妹妹弄了什么赏梅会误事,他必要请人进正厅一聚,好好招待从而可结交一番。
简舒玄耳朵微动了动,似听到了什么声响,但面上原本冷硬的线条却是缓了缓,淡淡笑了笑才拱手道:“区区小事赵公子不必客气。”
没想到对方竟没有拒绝,赵家公子更是热情上几分,因着眼前这人不仅是大内禁卫,听说在上次围猎时,圣上遇刺此人英勇的表现让众人惊艳,短短时日便已是从默默无闻的普通禁卫到当今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就在不久前还刚升至从三品御前带刀禁卫。
宫中禁卫虽然皆享有随意出入的特权,这这带品阶的可是不多,御前也不过只六名而已,若不是那次他的马受惊恰好被这此人给驯服,赵公子还不知该如何结识此人呢。
“简兄,请……”待人先进去后,赵家公子一回头却见着一个丫鬟匆匆而来,不由地收了脸上的笑意,不耐的扯过人问道:“我吩咐的可都安排好了吗?”
丫鬟吓得忙低着头:“是,是的少爷,已经将人安带旁边的厢房,沈姑娘身边的丫环也被支开了……”
赵家公子听罢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回头看了眼屋里已坐在桌前自行倒酒的简舒玄,不由赶紧打发那丫鬟走了,虽然半途出了点意外,但一会儿与简舒玄喝上两杯再借口解手,然后……
想罢立即伸手从袖中取了一只镶着珍珠的银簪,目光中的一丝□一闪而过,嘴角不由地尽在掌握中般挑起,想到几日前在街上见到的那个沈家小姐,心头仍是觉得痒痒的很,那模样身段巴不得现在就压到屋里行就好事……这些天他看似出银子为妹妹操办花会,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眼见着这次暗中他都已安排好,也不枉他费心一场,只要一会儿进了那间屋子,手里又有了珠簪为佐,沈家小姐名誉受损也就只能嫁给自己,到时只少少花费些银子便能得到冰肌坊及一个娇艳美妾,实在是一举两行,想到那沈小姐的姿色,赵公子便觉得腹下一热,火热的真巴不得现在就推门而入。
但又看了眼屋里只得咬咬牙将簪子收起,决定正事要紧,且再拖上一刻……想毕便带了笑容转身进了屋。
而在隔壁的沈荷香却是急急将门反手关上,想到刚才那男人的脸还觉得心口不畅,不由的咬牙暗暗道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前世再见到他时已是自己入候府五年之后,沈荷香略有些焦躁的原地转了转。
要说对这个简舒玄她确实是有些畏惧,这感觉实在是复杂,可能是当初那种居高临下带着寒意冷漠的眼神,也可能是在他家破人亡时,自家没有伸出援手反而欺他爹娘不在世私自毁婚,其中还有自己年少无知时那一番口无遮拦的话……
这桩桩件件的加起来……总之是让沈荷香如揣了兔子般惴惴不安,她仔细的回想当初见到此人时托人打听到的情况,在五年后侯府时,他似乎已经是宫中的什么禁军统领,还有一级禁卫武官的称号,位从一品,特权无数,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虽不能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除了圣上外没人敢对他发号施令。
且不知当时多少人想要巴结,便是小侯爷待他也极为热情如兄弟朋友,沈荷香的记忆越是清晰一些,越觉得心里发寒的紧,也不知是穿得少还是屋里冷,竟有点腿软。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对于女子来说,估计这辈子最悔恨的事莫过于当年不值一钱的穷小子,将来有权有势且高高在上,眼神如看蝼蚁一般的看着你,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将来捏死自己家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不,不必等到将来,现在大概就已经可以了,毕竟当年父母早逝,现在却是活着好好的。
一想到此,沈荷香不由着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现在不是五年后,那个人也没那么大的权势,而且他也未必知道自己便在京城,只要等到唐荣轩今年三月试考,考取功名后将她娶进门,那个人便是想动也得考虑一番,说不定到时有个外放的官职,到时带着父母暂避也是可以的。
所以,此时此刻她断不能让自己出现在此人面前,别得还好说,若勾起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那可就糟了,想到此沈荷香便有些坐不住,而且这么久碧烟那丫头还没有回来,莫非是这赵家外宅太大走迷路了?哎呀,真是个笨手笨脚的丫头。
沈荷香恨铁不成刚的暗捶了下炕沿,一时咬了咬唇,随即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虽然上身紧但也不算见不了人,毕竟这衣服不是自己的,大小不合适也很正常,大不了就被人说她狐媚,也总比等在这里不知何时有人进来好些。
如此一想,她便将自己沾了鱼汤的衣服及里衣仔细的包了包,然后叠在一起系成了包袱,在侯府时,小妾极多,整日明争暗斗的,自然那种肮脏事见得多,虽然她如今只是个商人女,无什么让人花心思算计的,但也得谨慎些,有时一件衣服能要命,同样一件衣裳也能毁人清誉。
将衣服折着包好后,便将包袱抱在胸前,正好遮挡住了尴尬的胸口,想到那只不知掉到哪里的珍珠玉簪,沈荷香心里觉得隐隐不妥当,但在屋里并没有找到,只得做罢,然后跑到门口轻拉开门,透过门缝四处看了看,正好此时人少,隔壁也没见什么人走动,当即轻拉开门学着那些丫鬟的低头轻步,顺利的溜了出去。
待匆匆进了花厅,却发现厅里已是人走茶空,只剩下几个粗使丫鬟在收拾桌子,沈荷香忙拉住其中一个问了下,那丫鬟说小姐们已经去了前面梅林赏梅了。
沈荷香不由暗跺了下脚,这些人怎得走的这么般快,本着急着想回去,但想到她一个小姐怎么能与别家的一些马夫不避嫌的待在一起,一时也是懊恼,而且碧烟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儿,竟然到处都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只得找一个粗使丫头带着自己到梅园那边,看看能不能寻着何夫人和唐雨嘉,到时再商议是否早些回府。
赵家的梅园颇大,差不多种了半个山头,粗使丫鬟带了沈荷香到了梅园入口便匆匆回去做活,沈荷香哪里还有空闲去欣赏梅花的风骨,只得边往里走边四处寻着,好在那么一群女子游园定是叽叽喳喳,所以虽隔得远,也还能隐约分辨声音的方向。
接着越走觉得声音越近,一时间心下也是一松,脚步便更快了些,因着这天气实在冷得很,身上沾鱼汤时她便嫌味儿都透了,所以连里衣一起脱了,只着了肚兜穿了那赵小姐的薄袄,此时正是北风吹梅落雪的好风景,但若不身上冷嗖嗖的难受,穿着绣鞋的脚都冻的有些麻木了会更好些。
结果一时心急加大意,走到梅园边脚踩到了一戴树枝,不察之下脚下一空,整个人顿时掉进了一个挖好的土坑里,沈荷香虽然是生在农家,但没干过粗活,身子养了这些年早就娇了,哪能受得了从平地毫无防备的直接掉入到一丈深的坑底,当即脚腕落地便觉得针扎一样的疼,蹲坐在坑底过了好一阵才总算是呻,吟出来,并从脚的剧痛中缓过劲儿。
一抬头,天啊,这,这是什么地方?沈荷香抱着脚眼泪汪汪的望着头上,此时她就若井底观天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头上那只有碗口大的天欲苦无泪,但毕竟是农家女,从小又靠山近,懂得也多些,早些时便听说过有些猎人上山打猎会在隐秘地方挖一些坑来困住冬日出来寻食的猎物。
难道自己是掉进猎人坑了?可这实在荒唐的很,赵家为什么在自己梅园里挖猎人坑,那不小心经过岂不是自己要掉进去,想来想去觉得除非这梅园当初是山体的一部分,没人知晓才会这般,但如此说来自己得要多衰气,才能在多人经过的路上一脚踩中。
沈荷香木木的呆了会儿,随即便觉得不妙起来,因为才一刻的工夫,她便觉得这地底更冷了,寒意直从脚窜入脑后,不一会儿身子便开始哆嗦起来,虽然现在天儿还早,但是若不能早点出去,以冬日这般的冷,她又穿得这样少,不用到天黑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心下一急,沈荷香便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左脚已经扭到,只能靠右脚站立,望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坑顶,想爬上去那是想都不必想了,便是脚没好也不可能,如今只能叫人,但是坑底深,喊得声音再大也传不到外面,沈荷香仰头仰得颈子疼,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仍连个人影都没有。
甚至连游园女子隐隐的说话声都没有了,四周除了风声便是死寂一般的静,沈荷香不由越来越着急,一时间也是红了眼,若早知如此,还管什么名声,她就去与那些马夫待着也不来这里了,一想起这一切全都是那简舒玄害的,不由心中是又气又恨,而身子却又冷又饿,心中又没有办法,想到见不到父亲母亲便要冻死在这里,不由的抱脚坐在地上眼泪扑扑的往下落,一时没注意到一道黑影落在了上方。
那人似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窘状,这才勾了唇角似笑未笑的开口道:“哭什么?你现在应该感谢挖这土坑的人没有在坑底放些削尖的木棍和铁钉,否则早就被木刺穿得肠穿肚烂,哪还能这般舒服的坐着?”
☆、39章
沈荷香是被那凉飕飕的声音说的心头发寒,待见着了上面的人,就不止是发寒那么简单了,还明显的哆嗦一下,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她千方百计想避而不见的那人,此时就闲闲的蹲在上面,眼睛就跟猎人在巡视自已的地盘,看着入套的猎物一样。
原本沈荷香听到有人的声音心里还有一丝雀跃,待见着来人是谁,瞬间便冷寂下来,滴水成冰,严寒冷酷也不过如此,难道指着这人救自己吗?以两人关系,他不落井下石往坑里扔石头就好了。
光听着刚才的话就知道了,他巴不得这坑底有木刺,好看她被肠穿肚烂的样子,光想着就打冷颤,当真是恶劣的让人发指,事到如今,沈荷香反而将脸上的泪擦了擦,不由咬紧银牙暗道,便是冻死在这里也不会去求他的,她虽是女子,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随即便继续坐在包袱上,抱着腿又往坑里缩了缩,将头放在膝上脸则扭向土壁,一声不吭就跟没看到坑顶那人一般,居高临下那人见状顿时脸色发黑起来,看了她半晌才站起了身,看了眼天色,随即抱胸口中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想在这以地为床,以雪做被我也不阻止你,不过赵家这梅院才建好不久,不时还会有些山上的野兽黑狼过来寻食,像你这样的毫无反手之力的,几下间就能被撕的粉碎……”
坑底的女子听着全身紧张的一动,男子见状明显的停顿了下,半晌才将话一转似带着冷冽的笑意般道:“当然,你若喜欢这土坑,我也可以去抓一只瘦狼扔下来与你为伴……”
本来沈荷香还在强装镇定此时却装不下去了,明明上一刻还嘴硬着,下一刻听着那几句话便吓得心肝颤儿,这死和死还有区别,留着全尸和身首异处可不一样,想着他说的野兽,有哪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能不害怕,不尖叫出来便不错了。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当初那香贩天天让她干粗活折磨她,她都没死,现在靠自己的努力终于过上了富贵日子,又怎么会舍得这般凄凄惨惨的去,虽然明知那简舒玄的话里半真半假,但难保这人一时被仇恨入脑,为折磨她真的会去抓只狼扔进来……光想着就要被吓死了,随即沈荷香抬头望着上面那人的脸,一时红唇发白,指着那人“你你……”了半天,粉唇都半气半吓的微微哆嗦着。
那人大概觉得戏弄够了,看着她的目光也有些软和下来,这才重新又蹲在了坑边,然后一手撑着坑边一手向坑内伸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沈荷香望着上头那只有力的手掌,一时心绪纷飞,心中本来还有点的逞强意念顿时不翼而飞,命只有一条,她还不想就这般死了呢,并且坑底也实在太冷,如果再呆下去恐怕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她并没有矜持太久,从地上费力的爬起来,便忍着脚上的疼痛,一掂一掂的走了几步,站直身体后,这才伸出手臂吃力的去勾半空那只男子的手,虽然此举有违女训,但现在她又哪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先离开这里才妥当。
虽然她想过这个似救人的举动可能只是为了戏弄她,就像逗猎物一般,看她死前的挣扎和绝望,待到最后他戏弄够了,再狠狠的将她从半空扔下去,但就算如此,她也没办法拒绝能离开这里的诱惑,即使希望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她犹豫了下还是用力的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