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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瞧了一眼,太夫人肚子又绞痛起来,顿时又忙忙的奔净房去了。
    片刻后出来躺着,听那苏太医一脸惭愧的说:“下官才疏学浅,委实没见过这样的症候,实在是脉象上一点儿也瞧不出来的,偏又有症候,脸色又这样不好。说起来,倒有些像是下官早年在乡里见过的一例症候呢?”
    郑明珠忙请教,苏太医便道:“那一回是在乡间,有个村民那日进了山,晚间回来后便叫头疼,叫了半夜,家里人唬的了不得,我那些日子正在那边村里收三七,晚间宿在村里,他媳妇就来请我去看,看了一回,我也是怎么诊脉也诊不出来,也不知是什么疑难杂症,后来他们村里的村长过来看了,倒是说那山上原有山魈作祟,是不是撞着了?便叫人拿了纸钱到山脚下烧了送客,才一刻钟,那人竟就好了!我才知道,这些神佛还真是有的。”
    郑明珠合掌直念阿弥陀佛:“可不就是先前清尘仙姑说的那话?太夫人真是就发作了,可见这神佛得罪不得啊。”
    太夫人受了这些罪,又听了苏太医的一席话,早已慌的没了主意,连忙问郑明珠:“怎么办?可要了命了。”
    郑明珠也是慌的了不得:“我先前就说,别的也罢了,妨碍到太夫人可如何了得,只有人不肯信,这也罢了,偏先前又说那些话,得罪了人家清尘仙姑,这会子再要求上门去,人家不理怎么办?”
    急的团团转。
    太夫人简直就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了,j□j道:“安哥儿媳妇你最孝顺的,便是破着没脸,也要去求一求才好啊。”
    说着腹中一痛。顿时又奔净房去了。
    这样年龄如何经得起这样子,出来已经是浑身软的没一丝力气了,两个丫鬟架着,身上一股子臭味,郑明珠只得说:“为着太夫人,自是宁肯没了脸面,也要去的,只是先前倒也不是我得罪的仙姑,只怕单我去了,清尘仙姑不肯消气也是有的,这……”
    就拿眼睛看一看陈三老太太。
    太夫人此时哪里顾得了别的,有气无力的道:“你说的很是,三弟妹你去给仙姑磕个头赔个罪,求仙姑饶恕了,替我想想法子吧。”
    陈三老太太眼见大势已去,虽然还是挣扎着说:“大嫂您……”
    太夫人只恨不得立时就把身上痛苦都解了,哪里还肯听她劝解,立时道:“快去快去,恭敬些,磕几个头求恕了你,安哥儿媳妇,你要多说几句好话啊。”
    郑明珠恭敬的说:“是,为着太夫人,自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这才带着陈三老太太去了平宁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门户自然森严,郑明珠禀了来意,一位姓张的女官道:“仙姑回来,便说沾了尘埃,如今已在清净庵闭门静心了,县主请回吧。”
    郑明珠赔笑道:“因我家老祖宗要紧的事,需仙姑指点,还请无论如何禀一声儿。”
    到底是县主,又是公主一直疼爱的县主,那张女官也不好过于拿乔,只是道:“既如此,县主宽坐,我去禀仙姑。”
    过了片刻,张女官过来请郑明珠:“仙姑请县主里面说话。”
    郑明珠站起来,陈三老太太也跟着站起来,张女官冷道:“仙姑只请县主一人进庵。”
    陈三老太太只得继续讪讪的坐下,郑明珠去了半晌,倒是带了个小道童出来,j□j岁的样子,粉妆玉琢,像是画上的金童似的,穿着小小的道服,十分可爱。
    那道童说:“因着县主说了太夫人的症候,仙姑焚香烧符求了上天,得了指示,原是先前有人不敬神明,得罪了上天,才落到了太夫人身上,如今须得诚意求了天上的神明,才得好,如今已经卜到了方位,就在太夫人现处方位东边五十丈处,跪六个时辰,磕一百个头,方得诚心。”
    郑明珠和丫鬟们的目光都看向了陈三老太太。
    陈三老太太跳起来:“你!你胡说!哪有这样的事。”
    郑明珠不理她,只对那道童微微躬身道:“多谢小师傅解惑。”
    道童老气横秋的说:“成与不成,端看这心诚与不诚了。”
    说完就回去了。
    郑明珠这才慢悠悠的说:“我已经尽力了,若是三叔祖母不想太夫人好呢,只管不跪罢了,墨烟,你把三老夫人带到地方去,我去把这事回太夫人。”
    三老夫人一张脸紫涨,她觉得,什么冲撞,什么症候,什么得罪神明,这完全是郑明珠设的一个局,整太夫人也整她,可是现在,轮到她不能说不了。
    太夫人现在病重,暂时在荣安堂不能移动,荣安堂东边五十丈,就是武安侯府的大门口,这一天,武安侯府平日里紧闭的大门打开着,胡同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经过武安侯府的大门口,都不由的驻足,好奇的往里看。
    门槛里头的院子里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不仅是来往行人,就是府里的媳妇丫鬟小子们,也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
    “听说是侯爷的婶娘,早就分了家出去的了……”
    “那怎么跑到咱们家来跪着?”
    “那谁知道呢。”
    “我倒是今儿一早看她跟着太夫人一脸得意的进门来呢,谁知我忙了一上午,回头就见她在这里跪着了。”
    “你们知道个屁!”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管事模样的人:“去去去,别聚在这里,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也是你们议论得的?”
    一天就是知道内情的,于是就有机灵的小子倒了茶来:“宋叔定是知道的?趁这会子没什么事,赏小的们一点儿听听?”
    众人也都跟着捧,那管事的才坐下来,说:“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太夫人只是趁着夫人不在,到咱们府里来,听说是要抱走大哥儿。”
    “哎哟,这怎么得了,少夫人就是性子再好,也不肯应呀。”
    “可不是,太夫人也罢了,是咱们府里的老祖宗,少夫人再不情愿,也得慢慢儿的来。”管事的说,一边又压低声音道:“偏有人啊,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跟着在后头摇旗呐喊助威,少夫人可不就恼了么。”
    众人顿时明白了,不由的哄笑起来。
    此时在荣安堂,郑明珠坐在榻边,轻声细语的给太夫人解释:“我去求了半日清尘仙姑,连公主的脸面都使了,仙姑才肯见我,阿弥陀佛,为着太夫人,再委屈也只有罢了,只仙姑说了,恼的不是她,是天上的神明,可把我吓的了不得,只得再三求她。”
    太夫人大约是好了点,有气没力的躺在榻上听着,郑明珠接着说:“仙姑焚香祷告了,才求下来一张符箓,命我烧了与太夫人吃,说是这符箓灵不灵要看神明的意思,她也无能为力,只是她好歹得窥天道,听了指示,要得罪神明的人在算出的方位跪着,求的神明应了,太夫人也就好了。”
    郑明珠小心的给太夫人掖了掖被子,笑道:“也亏得三叔祖母的孝心,为着太夫人康健,如今已
    经在那边跪着求神明了,看起来,太夫人竟就好了也未可知。”
    太夫人有气无力的道:“倒是难为她了。”
    郑明珠道:“唉,当时她说那些话,也太不仔细了,清尘仙姑是何等人?怎可这样亵渎呢?可把我吓坏了,再三劝她,她只当我胡说,竟连神明也不信,如今怎么着?感情没冲撞在她身上,她是不怕的?幸而公主还有几分面子,求得了仙姑,不然这样下去,太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健壮身子,如何受得了?”
    说着就拭泪。
    太夫人道:“你是个好的,她也是一时糊涂,看在如今她为我祈福的份上,我也就不追究了。”
    郑明珠笑一笑,站起来,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回甘兰院去了。
    ☆、187、帝都传闻  ...
    郑明珠回了甘兰院,在门口就看见小苏太医正坐在她的院子里那颗大黄金树下的石桌子旁喝茶呢。
    一身规矩的靛蓝官袍竟也衬的他清朗俊逸,悠然的坐在那里,颇有出尘之感。
    这五月的天气到底有些热,不过甘兰院的树木都有百年之龄,粗壮繁茂,树荫下倒是凉爽。郑明珠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桌上的茶是陈颐安惯用的凤羽,一套天青底鱼戏莲叶通窑茶具放在桌子上,正冒着氤氲的热气。
    苏太医笑道:“刚去给哥儿请了平安脉,十分好,什么都没有,县主请放心。”
    郑明珠笑,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说:“多谢苏大人的药,苏大人说两刻钟发作,果然就两刻钟,简直丝毫不差。”
    苏太医笑道:“雕虫小技罢了,倒是县主计谋高明,今后贵太夫人想来再不敢看哥儿一眼了。”
    郑明珠笑道:“这也是迫不得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你安哥不在家里,也只得我护着哥儿了。”
    翡翠从里头捧了个描金雕花盒子来,郑明珠揭开盖子,推到苏太医跟前,笑道:“这是谢礼。”
    香甜的杏子香味扑出来,盒子里十个圆滚滚的糖球,静静的排成两行,洒了雪白的糖霜,看起来漂亮极了,十分诱人。
    苏太医眼睛一亮:“这是五小姐的杰作吧?还是新花样。”
    郑明珠抿嘴笑道:“知道苏大人喜欢我们家五姑娘做的东西,这是五姑娘做来给大爷的,便特地送一盒给苏大人也尝尝。”
    说的很清楚,这是五小姐做给哥哥的,并不是做给苏大人的。
    五姑娘虽说小,还不到男女不同席的年纪,但也是闺阁小姐,给了哥哥,就是哥哥的东西,送给外男更名正言顺些。
    苏太医笑道:“县主通透,下官信服。”
    送礼最好便是投其所好,尤其是对苏太医这样的人才。
    今日合作无间,天衣无缝,两人都笑起来。
    苏太医笑道:“听说五小姐最听县主的吩咐,比侯夫人、安哥说话还好使呢?”
    “这是我和五妹妹的缘分。”郑明珠笑,的确,蔫坏的陈颐敏最喜欢她,爱来玩爱给她送吃的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个时候,陈颐敏的声音从院子外头由远及近的传过来:“嫂嫂嫂嫂,我来看宝哥儿了。”
    对,她也喜欢宝哥儿,天天要来看。
    说着话,陈颐敏跑了进来,刚踏进院子,却见有个男子坐在院子里,不由的就站住了,站在门口。
    后头丫头赶了上来:“小姐慢点儿,小心摔着了。”
    陈颐敏很有礼貌的道:“嫂嫂好。嫂嫂有客人,不用理我,我进去和哥儿玩。”
    郑明珠笑道:“宝哥儿在里头炕上玩,五妹妹进去就是了。”
    五妹妹!
    苏太医霍然回首,把正往里走的陈颐敏吓的一顿,怯怯的忽闪着大眼睛,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被这样的动作吓到了,要绕着他走。
    一个五六岁的胖乎乎的小丫头!
    因天气热,陈颐敏只穿着银红撒花软缎的小衣服,同样花色撒脚裤子,露出半截雪白圆胖的胳膊,头上扎着两个包包头,缠着红珊瑚珠子,一张几乎是正圆的苹果脸,秀气的小鼻子,花瓣般的嘴唇,胖乎乎的三头身,一副无辜的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这是五小姐?
    看苏太医呆滞的样子,郑明珠一脸惨不忍睹的神情,忙叫丫鬟:“带小姐进去和哥儿玩。”
    苏太医完全是一副打击过大回不过神的模样,喃喃的说:“这是五小姐?”
    郑明珠点头,她猜想,看来苏太医以为的五小姐,必然是兰心蕙质,柳条儿般的身姿,娉婷袅娜的擎着一只碧玉盘,里面是精工巧做的精致点心,巧笑嫣然的坐于月下才对。
    没承想是个跑来跑去的胖丫头?
    也不知道陈颐安是怎么忽悠苏太医的,搞的他见了陈颐敏吓的这样儿。
    郑明珠想了想,把那糖盒子的盒子盖上,就预备拿回去算了,苏太医却默默的伸手拿过来,放进怀里,一句话也不说,失魂落魄的走了。
    陈颐敏跪在炕上,从窗子望出去,只看到医生有些萧索的背影。
    陈颐敏摸摸圆下巴,爬过去戳戳宝哥儿的胖脸,宝哥儿小手挥舞几下,抓住了陈颐敏的手指,咯咯的笑起来。
    这一晚上上灯时分,太夫人的怪病也好了,郑明珠打发人请了陈三婶娘来服侍,这时候才能挪动,送回陈三老爷府里去。
    陈三老太太丢够了脸,跪的爬都爬不起来,让两个儿媳妇架着,也随着太夫人悄悄儿的走了。
    第二日,武安侯府又忙忙碌碌的人进人出,说是哥儿病了,那一日见了太夫人就发起了高烧,请了医生也不管用,又请了高僧做法,整闹了两三日。
    连宫里的太子妃娘娘都被惊动了,又是赐药又是打发人来瞧哥儿,没几日,满帝都都知道了武安侯府分家出去的太夫人要抱了武安侯嫡长孙去养,没料到命格有冲撞,竟连见都不能见,就这样见一回,就两个都病倒了。
    郑明艳笑道:“其实细想起来,宝哥儿是侯府嫡长孙,自是个有福的,太夫人又是福寿双全,这福气冲撞起来,说不得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郑明珠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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