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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棠娓娓道:“殿下今日来大闹端本宫,看到的宫人不在少数,倘若传到皇上耳中,想必对二皇子没有任何好处,”她又刻意强调了一下结尾:“一丝一毫好处都没有。”
    二皇子闻言,面色一惊,即刻昂首看向他处:“本王才不惧怕你们!”
    碧棠闻言,起身,让开一步,朝着玉佑樘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殿下上吧。”
    她又慢吞吞补充道:“太子原本就是体弱多病,想必殿下这一架,恐怕也能满了殿下的意,折去半条命也说不定。”
    二皇子负手至背:“不用你来告诉本王!”
    碧棠突然压低声音,语调轻而徐:“其实殿下大可以再忍忍,太子本就是羸弱之躯,朝中大臣依旧不满……殿下的机会……还是大大的有……”
    二皇子殿下的双耳蹭一下竖了起来。
    “倘若殿下能放过太子一马,您今日来这端本宫一事绝不会有外人知晓。但如果殿下为逞一时之快造成轰动,皇上那边,怕是殿下您也不好交代……何必为争个玉碎瓦全,做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呢……”
    差不多表达清楚意思,碧棠做总结陈词:“这也只是奴婢的一点劝告,剩余的由殿下您来定夺吧。”
    二皇子不再言语,抿着唇,眼中烈火熊熊终究平息下去。
    片刻沉默后,他甩下一句“玉佑樘,今日本王就放你一马!”便踏出偏厅。
    “放你一马~”后头小太监重复了句,也甩尾跟出门去。
    二皇子在众人注目礼中,面色阴沉铁青着脸,迈着大步走在殿内。
    方才他来得快,满心找玉佑樘,没仔细看这里。此刻,他也稳了心绪,观察起四处来。
    突然,他眼尖,瞥到大堂角落里挂着一幅画。
    不是一般字画,也不是墨宝书法。
    是……一个地图。
    他忙向那画快步走去,走得愈近,图愈发清晰。
    他辨认出来,那是国家地图,是我大梁的国土。
    每一处,每一地,似乎都被人用密密麻麻的仿柳体楷书标注着。
    难道玉佑樘并非草包?
    二皇子心中一凛,忙凑上前去,细细看那上头的标注。
    率先看的是京都建康,上头写着“美人多的好去处:春|色楼,听香阁,秦淮风月院。”
    再起一行:“相当好吃的风味小食:鸭血汤,小馄饨,干丝、烧饼、小煮面、回卤干、卤鸡蛋、糯米藕、五香鹌鹑蛋、梅花糕、桂花糖芋苗、牛肉粉丝汤、蘑菇蒸饺、鸡汁回卤干、炒螺蛳……”
    二皇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数下,又匆匆去看别处——
    这张大梁的地图上,各地皆详尽到不能详尽地被人标明出当地闻名青楼以及知名美食……
    待二皇子将一整张图看完,确信除了这些再无别物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到几乎要晕去,强行稳定许久才没有倒下。
    他站在那画前,拳头捏紧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忍住折回去将太子搓扁揉圆狂摔暴打一顿的冲动。
    一甩宽袖,忿忿离开这个让他几欲疯癫的可怕宫殿……
    碧棠一直隐在暗处跟着,见这闹事主儿终于走了,松下一口气,回到偏厅,如实禀报:
    “殿下,他果然看到那幅画了。”
    玉佑樘轻轻嗯了声。
    这阵子,他上课表现吊儿郎当,但课后皇帝赏他的次数又相当频繁,外人看来着实可疑。
    所以他料到肯定会有不是皇子便是妃嫔之类的人来这里探他底细,花去一夜准备了这张地图挂于大堂,地图所放之处,看似角落,其实是个非常显眼的地方,只要走过,且不是那么粗心,一眼便能看到。
    他所要确保的,那些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草包,成不了任何气候,起不了任何威胁……皇帝立他,也只是为了制衡,赏他也只是做做样子。长久以往,还是会找个乱七八糟的罪名将他废去,重立太子。
    如此的话,权臣们便不会把重点和仇视集中到他身上,依旧保持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对掐的原貌。
    他不求坐收渔利,只愿明哲保身,安稳坐上太子之位。
    他只有这一条路。
    碧棠见他许久没有讲话,只负手立在窗口,一动不动,这随意做出的姿态竟完全与男子无异。
    他本身是个女子,经历过多么痛苦和强大的磨难才能让他变成现下这般。
    红袖添香,言笑晏晏,谁不愿做一个在他人庇护之下的无邪少女?
    碧棠无力做什么,只能安静陪着自己主子。
    静默了许久,她想起一件事,被二皇子一闹,险些忘了告诉他:
    “殿下,谢太傅告诉奴婢,他晚上想见您一趟。”
    “我知道了。”
    玉佑樘嗓音依旧轻轻的,似风,不含一点重。
    他也未动一下,雕像一般立着,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看得人越来越少了,留言也越来越少了,都在养肥吗?
    别养肥啊,作者日更,绝对不会亏待在追文的美少女们的!
    ☆、第六幕
    当晚,玉佑樘一身常服,朝着心月池施施然走去。
    他本对宫中各处了然于心,心中很快给出档案。
    这心月池,虽在巍巍宫廷之中,名字却女气十足。传闻先帝在世时,此处风光至极。当时有位极其受宠的妃子,她名里有心月二字,先帝便在她殿旁凿一方小湖,起了这名。没多久,妃子意外溺死在这湖里,打捞上来时,死相极惨。宫里人也三缄其口,鲜有人再敢踏足此地。
    此刻已是子时,四幕黑帷。
    宫中静谧至极,玉佑樘走在后头,碧棠在前掌灯,两人步伐不重,但窸窣的脚步声仍如在耳畔。
    几名巡宫侍卫慢吞吞过去,见有灯火,拦住他们。
    “什么人?”
    碧棠将灯笼抬高了些照亮自己这处:“我是端本宫的宫女。”
    又介绍道:“这是太子殿下,他今日难眠,见月色大好,遂让奴婢带着他出门夜游。”
    原先没在暗里的玉佑樘上前几步,走至明处。
    守卫听了碧棠话先望望天,确实好大一盘圆月。
    又望望对面人,玉带赤袍,前后及两肩各金织蟠龙一条,果真是太子……
    他淡淡一笑,面容比月皎皎。
    ……
    =。。=
    最终,玉佑樘和碧棠在侍卫们无限仰慕的俯首叩地声中顺利到达目的地。
    心月池中心月亭。
    太傅大人果真好雅兴啊,专挑旁人口中的“闹鬼儿地”。
    玉佑樘这般想着,边远远眺望湖心,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经立在那里。
    一般常人等候许久的话,大多会找个栏杆倚着,抑或坐到石凳上。
    而太傅没有,他站于亭前,身姿一如既往,净植如竹,无需倚靠,遗世独立。
    玉佑樘并未准时到达,他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他是故意的。
    来宫中半月,这人几乎视他如生人,这让他大为不爽。
    今日迟到只是为了找回一些被冷落忽略的平衡感。
    玉佑樘踏上游廊,脚步愈发慢吞吞,几近龟移。
    反正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这一点路程。
    碧棠跟在他后头,犹如度年:殿下,您非得这样刻意吗?
    夜风吹皱湖面,几点宫灯荧荧。
    不知过了多久,玉佑樘终于挪……上台阶,总算进了这心月亭。
    “你足足迟到一个时辰。”
    耳畔斥下一句冷声,来自等待许久的太傅大人。
    他还未言什么,那人倒先对他不满。
    称谓不是“太子殿下”,用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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