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大师的神色难言,望了一眼残月谷之中的秦兵,即便被盖聂杀到屁滚尿流,在秦律的威严之下,依然没有一个人敢掉头逃跑。
秦兵的纪律可见一斑,他们不是天底下最为强大的军队,魏武卒巅峰的时候可以以一敌四,曾经多次大破过秦军。
但是秦国的纪律,秦国培育士兵的速度天下无双,整个国家发动起来,成为最为可怕的战争机器。
最为精锐的魏武卒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之中被消耗殆尽,然后就是彻底的没落。
砍掉一个头颅,爵位提升一级,这样的公爵制度让整个秦国都如同一个战争机器,从白起由一介黔首在二十年的时间内,成长为秦国爵位最高的彻侯,被封为武安君,就可以看出秦国的制度。
和这样的国家正面对抗,斩杀三百秦军,挑衅一般的留下自己的名字,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需要非同一般的勇气。
六国残存的那些贵族世家虽然不满秦始皇的统治,但还从来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进行造反一般的举动。
祖龙还活着,他们就没有这个胆量,那个人是这片大地上真正封神一般的人物,六国的人痛恨他,却也恐惧他,不敢直视他的光芒。
班大师犹豫着看向墨家巨子,容貌英俊的中年人却已经拔出了他的剑,一言不发地冲向了秦军的队伍。
冰冷的剑锋上面闪烁着寒光,面前的秦兵捂着喉咙栽倒在地,目光一点点的暗淡,身体像是一个破了的皮袋子,暗红色的鲜血一点点的流出,浸润大地。
千年来的战斗都是如此,冰冷、残酷,从来没有所谓的胜利的。
班大师咬咬牙,左手的机械臂喷吐出弩箭,右手随手从战场上捡起一把秦兵丢掉的戈,将一支箭矢打飞,扑向了如狼似虎的秦兵。
整个战场沉默,除了兵器的交击声,就只剩下偶尔想起了一声惨叫。
盖聂的剑光变得轻飘,不再如最初那般凶狠,但每一剑过去都有一个秦兵倒下,他身边那个十几岁的孩童懵懂,却没有不安。
他的神经似乎天生就粗大,又似乎是在给力的鼓舞之下充满了无穷的勇气。
“……他们的数量远远超过我们,但他们在恐惧,他们不安……”
“他们是害怕大叔你的剑吗?”
天明懵懵懂懂的询问。
盖聂摇头,随手捅死一个靠近他的秦兵。
“不,他们是在恐惧挡住我道路的后果,这就是弱者,你永远也不要像他们一样成为弱者。”
“嗯,我会成为强者的,成为像大叔那样的强者。”
“哧!”
刀兵无眼,一到流矢穿盖聂的胸膛,让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周围的秦兵顿时疯狂的扑上去,斩杀面前这个人物,他们全都可以加官进爵,连升三级以上。
而要是让面前这个人物逃脱,不止自身的爵位要被剥夺,家人也可能面临残酷的刑罚,这是秦国的连坐法,根本没有办法躲避。
“杀!”
最靠近盖聂的秦兵体内疯狂的分泌肾上腺素,让他们心头的恐惧消失,战友一个又一个的死在身边,更是让他们极度愤怒,军法官的怒吼还得他们的身后响起,让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噗!
盖聂的剑光还是那么快速,最为靠近他的兵士一个又一个栽倒在他身边,这个男人的面容始终那么冷漠,如同在屠杀一群牲畜。
他持剑的右手没有一丝颤抖,左手把他胸口还在抖动的箭羽折断,只留下一个箭头在他的体内,让他挥剑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嘎嘎……”
食腐的乌鸦已经在天空中盘旋,它们感觉到了浓郁的死亡气息,在一群人的头顶唱歌死亡之歌。
血色的残阳一点点的消失,整个战场渐渐安静下来,三百秦军的将士全都死在这里。
盖聂握着天明的手,渊虹上面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他像没有察觉似的,用漠然的目光盯着面前的两个人影,就像他之前看着三百秦军将士的目光一样。
“你们的名字和来历?”
“墨家巨子!”
盖聂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握剑的右手不由紧了紧,胸口的伤口越来越痛,四肢百骸上零零散散的伤口也让原本挥如臂使的渊虹变得沉重起来。
“为何出手?”
“不为你!”
“不为我!”
“是的!”
对话简短,就如同他们手中的剑一样。
“天明,我们走!”
“哦!”
盖聂的身体站的笔直,胸膛上的伤口鲜血不住的流淌,顺着他持剑的胳膊,一点点的流到渊虹上面,而后缓缓的滴落在地上,一如他之前杀人。
唐玄明静静的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缓缓的远去,西边的太阳彻底落下,最后一丝光明都消失,一大一小两道人影没入黑暗之中,没了踪迹。
“我们还会再见的。”
唐玄明低下头,小声的喃昵。
墨家巨子和班大师正收集战场之上的鲜血,用锋锐的兵器在岩石上刻字——墨家杀秦兵于此。
嘎嘎!
乌鸦的叫声不绝于耳,最不怕人的那群畜牲已经红着眼睛从天空上降下,也不在乎战场上面还有活人,就这么开始吞食食物。
唐玄明死死的盯着战场,整片大地都变成了血色。
折断的战戈,斜插在地上的青铜剑,零散破烂的铠甲,横卧在地上,无神的双目望着天空的秦兵……
原本威武整齐的战旗已经斜靠在战车上,上面的秦字染上了血色,最为高大的那位秦兵倒在战旗边上,头上面有一只箭矢,正是它带走了这位最为健壮的秦兵性命。
但这位持大纛的秦兵胳膊依然死死的拽住那面战旗,怒目圆瞪的望着唐玄明的方向。
唐玄明目光低垂,望着身前,也不知道是对死去的秦兵说,还是对自己说:“战争就是如此!”
“砰!”
斜插着的战旗重重的倒在地上,惊起数只乌鸦,班大师带着仇恨的目光将站起砍断,将旗杆上面的那面秦字大旗收起,吐了一口唾沫,道:“这是我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