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表面尊她是太子太傅,像燕箫那般唤她一声“夫子”,浅笑殷殷间有着说不出来的蕙质兰心,但眉眼间的傲气和冷意却好比是冻结的冰。
亡国后,她和绿芜历经世态炎凉,人情善恶,对于是非诡辩自然所知甚祥。就连绿芜也发现了异常。
“小姐,太子妃不可再如儿时那般深交,否则祸端难料。”
尘世祸福难测,纵使不深交,依然难逃一劫。
任白芷再如何聪明,她都想不到她的双眸是被燕箫所挖。
同样的,任凤夙再如何心思缜密,都不会想到现如今她会被自己的学生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手脚被玄铁链钳制,而燕箫正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下属挥动手中长鞭,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
地牢,师生反目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0 本章字数:1684
凤夙这一生遭遇过许多逼迫,但她都从容以对,不卑不亢,曾被燕箫戏谑:“夫子乃是真正的侠之大义。”
但如今,当年说这话的男子,眉眼间不再春意盎然,眼眸宛如不染尘埃的利刃,带着穿心刺骨的寒。
长鞭落身,但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凤夙看着自己是如何在长鞭下一点点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那般无动于衷,那般不动声色,纵使挨打的人是身体健壮的男子,此刻至少也会因为疼痛闷哼出声,但眼前黑衣女子没有,她有些陌生的看着燕箫,眼神清洌透明。
燕箫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怒气,挥手间,属下腰间佩戴的长剑被他“哗啦”一声抽了出来。
“我再问你一遍,天香豆蔻究竟在哪里?”燕箫紧握长剑,剑尖隔着月白色云袖长衫静静地抵在凤夙的胸口。
凤夙看着燕箫,眉眼寂寂,无波无澜。
她在想,燕箫虽然阴戾嗜血,但八年相处,他何曾对身边人拔刀相向?但短短两月,这个从来都不会拔刀指向她的男子,却手持利刃对准了她两次。
第一次,她险些丧命,还能有幸被无欢搭救。
第二次,她若被燕箫杀死,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凤夙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她不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燕箫这一剑会不会真的朝她刺下去。
“天香豆蔻在哪里?”燕箫冰冷之音犹在耳边,锋利的剑尖却已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凤夙的胸口。
没有任何感觉,凤夙想,其实他还可以刺得再深一些。终究是她太异想天开了,她是顾红妆时,他都能对她暗下杀手,现如今她是无名阿七,是窝藏天香豆蔻,差点害死他夫子的恶毒女人,他又怎会对她手下留情?
凤夙嘴角勾起一抹笑,索性闭眼。果真如三娘所言,尘世人心太乱也太脏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燕箫漆黑眸子沉淀,看着凤夙的目光如魔似兽。
“要我帮你吗?”凤夙眸光悲悯,话无温,语无情。她身体往前一挺,锋利的长剑瞬间便贯穿了她的胸口。
因为无心,所以不痛。但她也有心过,生平第一次那么爱护一个人,那般尽心尽力,可是到头来换取的却是无心的可悲下场。这样的她,要心又有何用?
燕箫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长剑,他甚至能够感受到手指间浸染的粘稠,看到那样浴血浅笑的凤夙,燕箫片刻失神。
那样冷绝的眉眼,有那么一瞬间竟然和夫子合二为一。但她绝不是夫子,他的夫子险些被人毁尸灭迹,而想要毁掉夫子尸体的人一定是她。只是原因是什么呢?
“啪嗒”一声扔掉手中沾血长剑,燕箫嗜血冷笑:“我不杀你,只要你一日不说出天香豆蔻的下落,我便让你日夜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勾起薄笑,语声飘渺:“那你最好祈祷我好好活着,若我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天香豆蔻的下落。”
阴戾,东宫刑罚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1 本章字数:1801
东宫内院,九曲长廊,处处精致雕琢,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咳咳——”
春雨连绵,屋檐下雨滴成行砸落,宛如有女子在轻声吟唱一曲曲凄迷的夜歌。
太子书房内,李恪连忙将茶水送到燕箫面前。
无言接过,东宫太子指节泛白,原本就极为阴戾的双眸仿佛在瞬间被狂风暴雨侵袭而过,手中茶盏狠狠砸在墙壁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殿下息怒。”李恪身形一颤,仓惶跪倒在地。
以前太子动怒,人人惧怕不已,唯有顾太傅清清冷冷三两句,瞬间便能把殿下的怒气化为无形。
只可惜,红颜薄命,虽说是殿下诛杀了顾太傅,但其中周折又岂是寻常人尚能了解的?
“十四岁初见,我就把她放在了心上。放眼天下,有谁不知她在我心里有多重。我那么拼尽心力,无非是想她好好的活着,可在这世上背后暗放冷箭之人何其多,今夜若不是我半路折返,若不是……”燕箫说着,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李恪忧声劝慰道:“殿下,好在虚惊一场,顾太傅毫发未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奇士录》曾记载,人分生死两极,阴阳两~性。生之极尽必将腐枯朽木,落幕成灾;死之极尽必将阴阳再生,轮回不朽。久旱逢露,否极泰来。
顾红妆临死前服食了天香豆蔻,不觉间疏通了奇经八脉,之后又有黄金灵柩阻隔生死两气,天宝护体,平衡了阴阳之气,所以纵使被烈火焚身,却也不能伤她分毫。
燕箫看着李恪,眼眸雪亮如冰霜,肩膀耸动,无声冷笑道:“虚惊一场?沉香险些失火烧起来,如果被人看到夫子的尸体,明日早朝东宫太子之位易主是小事,东宫上下只怕将无一人生还。”
李恪迟疑开口:“皇上现如今最器重的就是殿下您,应不至于对您狠下毒手才是。”
燕箫自嘲一笑,漆黑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雾,“皇家无父子,一朝君王,一朝臣。上了金銮殿,想要杀我的人大有人在。届时君主身不由己,生死去留尽数由不得人。”
闻言,李恪神情渐显凝重:“顾太傅若是有朝一日死而复生的话,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皇上早晚会知晓此事。”
燕箫脸色一沉:“如果死了,纵使知道又有何用?”
伴随着“轰隆”一道春雷声起,李恪宛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心。
东宫太子阴戾无情,身边亲近之人皆知,但从没想过他可以狠辣到如此程度。
天下苍生,对于他来说算什么?顾红妆对于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珠帘之外,齐天佑声音乍起:“殿下,罪囚身受重伤,是否继续用刑?”
燕箫沉默片刻,这才静静开口:“东宫刑罚共计一百零八种,每天一种,她……总会开口的。”
齐天佑心中一紧,李恪更是周身发寒。
一百零八种,随便一种都能要人命,截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在这么残酷的刑罚里活下来。
雨夜,报仇雪恨
更新时间:2013715 20:39:02 本章字数:1966
今夜,原是苏三娘为凤夙报仇而来,她要杀的人是丑奴。
夜色渐深,雨势加大,春雨磅礴而下。
苏三娘魂魄在雨幕里显得越发朦胧,一双原本妖媚无比的双眸此刻寒凉无比。
很多年以前,她是名门大小姐,少时锦衣玉食,盛极而必衰,那时的无忧之乐也许早已注定了今后的悲。
若干年之后,她是青楼妓女,隶属三教九流,在那里她失去了少女的纯真和善良,更失去了她的爱情,那个原本许诺她荣宠一世的男子,那个站在杨柳树下痴迷听她说话的男子,最终经不起权欲的考验,面对尘世冷言冷语,面对仕途野心,他开始慌了。
她憎恨他几十年,但最近才发现,其实他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男子。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却不懂爱的可悲男子。
几十年来,她一直在沙漠孤苦流浪。世人和厉鬼浅薄的眼光容不下她低贱的出身,幸而她遇到了凤夙。
凤夙是第一个不把她当妓女看待,并真心待她好的人,所以她对凤夙,跟对旁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承认,最初的时候,她只是利用凤夙离开漠北,再走一遭红尘俗世。但随着时日渐长,这份利用正在逐渐变质,当凤夙承诺会护她一世平安,治愈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时,就已注定她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亡国公主,并把凤夙当亲人来对待。
三娘一直都认为,凤夙是那种真正历经风浪变迁的女人,在她身上有一种让世人无法拒绝的魅力。那样出尘的气质完全能够让众人忘了她的刀疤残颜,并在瞬间为她的谈吐才智而倾倒。
这样一个奇女子,影从芳华,行动间如闲花照水,翩若惊鸿。她是前朝公主,原本尊贵高雅,仪态万千,但却因为亡国忍辱负重十几载,到头来却丧命在陷阱之下,换做旁人历经此事,苏三娘定当幸灾乐祸,啐骂那人活脱脱一个倒霉蛋!但自打凤夙落入暗洞之后,苏三娘遥望夜空,笑着笑着,竟能笑出眼泪来。
苏三娘从不觉得自己很善良,事实上冤有头债有主,想当年她能吓死负心汉为自己报仇,现如今她就能杀了丑奴为凤夙报仇。
夜雨暮霭浓郁,若是白日撑伞慢行,定是诗情画意无限,但夜间雨中罚跪,终究太过凄凉萧瑟。
三娘飘在丑奴身边,一道闪电霹雳而下,照亮了丑奴脸上的青铜面具,狰狞可怖宛如阴司地府中的女夜叉。
丑奴一袭青衣被雨水淋湿,衣衫紧紧的贴着身子,发丝上尽是雨水,模样狼狈无比。
入夜,凤夙前去沉香毁尸的同时,丑奴因事前去惊鸿殿找齐天佑,正说起阿七长相甚似顾红妆时,宫女仓惶来报,阿七在房间里凭空消失了。
阿七一个大活人自然不可能凭空消失,房顶悬空一洞可望阴云密布,可见是从那里遁逃而出。
丑奴便和齐天佑一起在东宫必经之路埋下了陷阱,设陷阱的人自然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阿丑。
那暗洞深不见底,忘忧湖近在洞旁,湖水浸入到了洞底,长此以往暗洞可直通偌大的忘忧湖。
那夜若不是燕箫匆匆救下阿七,她只怕早已死了,她死事小,若是天香豆蔻下落不明,岂非因小失大?
如此,丑奴擅自做主,险些酿成大祸,这才被燕箫罚跪庭院之中静思己过。
三娘虽不明事情经过,但见丑奴雨中罚跪,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春雷阵阵,丑奴身后,苏三娘朦胧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红衣墨发,尖长的指甲一点点的伸向丑奴纤细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