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夙装傻问她:“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武宁以为她不知,忽然得意起来:“顾红妆,当今太子太傅。”
凤夙神色间不尽叹息,“我听说顾太傅倒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如果我长的像她,倒是我的福气。”
武宁却冷笑道:“的确是你之福。那顾红妆性巧慧,多权术,虽有才华,却是为人极其阴险奸诈,玩弄权术于股掌之上。”
凤夙恍然大悟:“那我自是比不上,你看看人家多有才华。”
武宁笑意冰冷:“你们还是有相像之处的,一样不知廉耻,不顾师生伦常,引诱自己的学生多行闺房之乐。除了太子,听说裙下入幕之宾不在少数,可谓是风流不让须眉……”
凤夙神色忽然变得极为阴冷,眉目间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刚才的浅笑嫣嫣,顿如被风卷走无踪。
那武宁没发现凤夙的异常,越说越兴奋:“天下有谁不知顾红妆生性残酷,沙场杀人宛若喝水一样自然。平时善于钻营,精于权术,太子诸事多有她干预,暴戾而专制,若没她,我大燕也不会时常处于战乱之中。男人对顾红妆来说是什么?就是她脚底板上面的泥……”
凤夙眼底一片漆黑,脸色阴沉可怕,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冷冷的风让凤夙清醒了不少,但眼中的阴霾依然存在。
“宁妃,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
凤夙说的是我要休息,而不是我想休息,可见语气有多重。
而武宁呢?她原本正在喋喋不休,忽然被凤夙这么一吼,竟然一时吓住了。
武宁不吭声,看着凤夙,眸光宛如光影流水,晦暗难懂。那位阿七分明在生气,却不曾想她却笑着开口道:“顾红妆若真像宁妃所言***无度,还请宁妃别忘了,在你刚才所言的入幕之宾里,还有一人是当今太子殿下。今日这话,若是传到了太子耳中,宁妃觉得太子是喜,还是怒呢?”
武宁微愣,被她的话刺激的后退几步,脸色涨红,心里一时间不舒服到了极点,终是不甘心道:“你有什么好的,你只是她的替身罢了。”
凤夙笑了笑,完全不把武宁的话当成一回事。若不是念及武宁出身,她早就一巴掌挥过去了。
忍,她现如今身份难定,孑然一身,时运不济,若想活命,只能忍。
“纵使是替身,我也心甘情愿。”
说完,凤夙无声朝武宁做了个“请离开”的姿势,意思很明显,房间太小,装不下武宁这座大佛。
“小贱人,山高水长,我们走着瞧。”最后一句话,武宁说的声音发颤,但离去的脊背却挺的很直。
没办法,人家是有身家的宁妃娘娘,丢什么也不能丢了面子。
院子里传来刘嬷嬷苍老的声音:“恭送娘娘,娘娘一路好走。”
人潮散去,庭院很快就恢复了一片寂静。
这边凤夙还因为武宁的话余怒未消,那边刘嬷嬷隔着凤夙紧闭的房门在外面喊话了。
“姑娘,今日得罪宁妃娘娘,今后你在东宫日子只会越发艰难。”
刘嬷嬷一直对凤夙冷脸相待,如今说出这么暖人的话,凤夙不由失神了一下,笑道:“多谢嬷嬷提点。”
刘嬷嬷站在外面沉默了片刻,再出口声音宛如初出刀鞘的刀锋:“无需言谢,老身只是感念你适才那般维护顾太傅,并非因为你是老身未来的主子,这才对你加以提点。”
凤夙笑了笑,若是往日谈话到此也便作罢了,但今日忽然觉得落寞丛生,不由开口说道:“嬷嬷似乎很喜欢那位顾太傅?”
“喜欢有什么用?女人太有才不好,注定早死的命。”刘嬷嬷语声忽然夹杂着惆怅和失落。
凤夙眼眸深幽明亮,淡淡的说道:“女人小有才华,向来会觉得心思抑郁,没什么好命。但极有才华的女人一旦混出头,不疯魔,不成活。”
“顾太傅倒是活的清明,但……只当她是红颜薄命吧!”说到这里,刘嬷嬷没了话音,凤夙原本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谁知她又开口莫名感叹道:“深宫吃人,里面的男男女女向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命。”
凤夙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在宫里,温润如水的男人,娇滴滴的女人大都干着伤天害理的事儿,原本就是你吃我,我吃你,有哪个人不是一双素手沾满了鲜血?”
外面又是好一阵无音,凤夙也不作声,坐在床上,靠着床棱,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听刘嬷嬷沙哑开口道:“姑娘,老身说句实话,你也别不乐意听,你不是殿下的菜。”
凤夙没睁开双眸,但却低低的笑了。
这老婆婆说话可真狠,她是顾红妆的时候,刘嬷嬷说她很适合燕箫。现如今一样的灵魂,无非身份不一样了,刘嬷嬷立刻就改口说她不适合……
人啊人,究竟蒙蔽他们的是双眼,还是那颗在尘世里打滚太久所以恍惚疲惫的……心?
今日,红烛喜宴
更新时间:2013718 16:26:27 本章字数:3261
今日,东宫笙乐清扬,鞭炮声不绝于耳,迎亲唢呐声欢快而又喜庆,此刻的东宫定是人声鼎沸。
红烛喜宴,触目皆是耀眼的红,刺目的红。
燕箫一身喜服穿在身上越发俊美如神祗,眼眶周围隐有青色,一看就非长寿安康之人。
“殿下,那个……”李恪原本想说“妖女”二字的,但想了想不合适,自此以后那妖女可就是他半个主子了,叫妖女似乎不太好,连忙心不甘情不愿的改了口:“阿七姑娘来了。”
燕箫听了李恪的话,竟然愣了愣韪。
大燕素来有规矩,婚期订下,成亲前男女不得相见。况且他和阿七本是利益结合,成亲在即,她却选在这个时候来见他,她想干什么?
“不见。”他虽不将大燕规矩放在眼里,但又岂容她放肆?
李恪静静的说道:“可是殿下,阿七姑娘让奴才转告您一句话。檠”
“什么话?”燕箫轻轻咳嗽起来。
“阿七姑娘的原话是……”李恪清了清嗓子,学着阿七的说话神色,一字一句复述道:“告诉你家太子,我无娘家出嫁,恐以后宫中受欺,所以还请殿下让我从合欢殿出嫁。”
“就这些?”燕箫声音有些沙哑。
李恪很为难:“倒是还有一句,可奴才不敢说。”
“说。”燕箫难得生起好奇之意。
闻言,李恪干脆硬着头皮道:“我若嫁夫,无需世俗繁文缛节,只需我夫当着满堂宾客抱我过府入门。”
此话一出,宛如惊雷直下。
燕箫如遭雷击,眼前一阵恍惚,失神呢喃道:“她果真是这么说的?”
“确实是这么说的。”以为燕箫在生气,李恪忍不住冷哼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大白天还做白日梦,让殿下抱着她入门,她还真敢想。”
太子妃都没有这份待遇,她凭什么?一张和顾太傅相似的容颜,还有一份蛇蝎心肠?
燕箫心跳加速,思绪牵动,竟是好一阵咳嗽,耳边李恪声息渐慌。
曾经,也有那么一个人,她英姿飒爽,鲜衣怒马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日班师回朝,途径边塞小城,看到穿着一身喜袍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娶亲,彩礼排场极大。
她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这新娘好福气,纵使将来新郎负了她,每每想到今日之景想必也会心无所撼了。”
他笑,“大喜之日,还没拜堂,夫子就记挂起今后夫妻失和,若让对方听到,那还得了?”
她听了,却也只是低头含笑不语。他就在她身旁,偏头间就看到她脸上绽出潋滟浅笑,一***的荡漾开来,煞是好看,竟不由自主的问她:“夫子笑什么?”
声音里夹杂着极力隐藏的尴尬和懊恼。
“男女婚嫁,尽是世俗繁文缛节,毫无新意。”
他心弦一动,“依你看来,男女婚嫁,如何才算别出心裁?”
“众味难调,别人难讲,但如果有一天我嫁人的话,繁文缛节一概省去,成亲那天,我夫定要抱着我过府入门。”
他不解:“这是为何?”
她眼角似是沾上了一抹春色,“夫妻一体,兴衰祸福,荣辱与共。”
一样的话语,却出自两人之口,一个还在茫茫无期的沉睡着,一个今天就要嫁他为妃。
他自嘲的笑笑,剧烈的咳嗽声中,口鼻里竟有说不出的血腥气,搅得他像是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劫。
“都是那妖女害的,好端端的让奴才传什么话啊?依奴才看,那妖女八成是故意的。”
李恪还在喋喋不休,忙着顺燕箫的背,这边燕箫已经压住喉间***痒,“她人在哪里?”
“庭院里,一个人穿着红嫁衣,披头散发就来了,活脱脱一个女鬼。”李恪只差没有呸呸呸的吐几口唾沫去晦气了,那妖女完全就是一副欠嫁的模样,他李恪活了这么多年,在宫里什么人没有见过,可是这么厚脸皮自己跑过来求嫁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燕箫低了眸,尽管如此李恪还是看到在他眼睛最深处似乎有一丝浅淡的笑意隐隐浮动。
“跟她说,我应了。”
“殿下——”天啊!他李恪一定是上了年纪,所以这才老眼昏花,外加耳朵失聪……
李恪还想说些什么,但东宫太子却无心倾听,他单手负后,迈步走到窗前。
庭院白玉兰花树下,有红衣女子,披散着漆黑浓郁的长发,背对着他,俯身捡起一朵白玉兰,神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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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殿,太子妃病了三日,感染风寒,太子倒是探望过一次,没说几句话,后来宫里来人,原道是燕皇召他入宫。燕箫离去前叮嘱她好好休息,得空再来看她,便匆匆的走了。
如此走后,便不曾再进过夕颜殿,不过听说燕箫也是昨日深夜才回宫,心里这才好受了许多。
东宫有新人入内,身为太子妃理应前往,但白芷不急,离吉时尚有一盏茶功夫,她非但没有梳妆打扮,反而悠闲地躺在贵妃榻上翻看书籍。
只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娘娘,药来了。”抱琴倒也沉得住气,一碗药,硬是熬到现在才端进来。
“嗯。”白芷轻轻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凝脂玉臂撑起身体直接从软榻上坐起身来。
抱琴见了,连忙上前扶白芷坐好,将芙蓉靠枕贴心的放在了白芷的背后,小心偷瞄了一眼白芷,见她神色如常,这才问道:“娘娘,喝药吗?”
什么时候想喝药掌握在白芷身上,抱琴身为奴婢,知道白芷不甘心,所以才一直拖着时辰不去,但今天是燕箫的大喜之日,又来了那么多满朝文武。白芷但凡表现出一丁点失礼之处,都会被无形放大,人言可畏,难保今天一过,明天不会有人给白芷冠上“妒妇”之名。
白芷转眸看着白玉瓷碗上方飘浮的淡淡热气,睫毛颤动了一下,虽无言但却伸出了手。
抱琴会意,连忙试了试温度,把碗端了过去。
仰头喝下,苦涩一寸寸的麻痹着白芷的舌尖,虽然苦,但良药苦口,不是吗?
白芷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把碗交给抱琴,低头寻找绣鞋。
抱琴已经把碗放下,眼明手快的帮白芷把鞋子穿上。
“娘娘,您若不想去,索性就不去了。丞相位高权重,那些宾客顾忌丞相,相信也不敢多说什么。”
白芷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梳妆台前,听了抱琴的话,徐徐转身,眸光从抱琴脸上轻掠而过,哼笑道:“大喜之日,我若不去,岂非要落人口实吗?先不说别人了,就是武宁,绝对会揪着此事不放。更何况人人唤我一声白娘娘,就单凭白娘娘这三个字,我也不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