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任由她翻出香囊石子,打断他同床共枕的想法。
叶沉渊取出一块翠绦玉玦,系在聂向晚腰间,再低声道:“上好岫玉,喜欢么?”
“喜欢。”
“那,就寝吧。”
聂向晚无奈地说:“酒醉昏睡一日,此时无睡意。”
她微微低头站在他身前,墨黑的慧睫垂下,轻轻一刷,像是扑翅的蝴蝶,撩得他的心花朵朵盛开。他再哄,她不应,将淡红双唇咬出一道印子。
他看了怜惜不过,伸手扯了扯她的脸颊,说道:“罢了罢了,随你吧。”
半抹月华透过网格渗落进来,蒙在扑窗观望的聂向晚身上。她回头一看,叶沉渊先行脱了衣袍,已经熟睡。床铺的另外一半,安置好了锦被和绣花枕,香气淡雅,可见他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顾她的起居。
她从袖罩中摸出秋水,轻轻伸手碰触钢丝网,运力一划,却未损坏网格分毫。就这么轻微的动作,仍然带动檐角的风铃叮当一响。
叶沉渊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运十成力试试。”
聂向晚垂头走向窗边的锦缎美人榻,坐下来,支手捧住脸。
叶沉渊又道:“难怪今晚显得如此安顺,是蛊惑我放松心神么?”
她依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说话。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摸摸她的头发,说道:“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你已是我的妻子,理应留在我身边,与我共同面对诸多的风浪。”
她暗想,他始终将她当成华朝人来看待,没有听进去她的停战请求,那她骨子里的谢族遗风又该如何安放?政见主张不一致,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她便不答,以沉默谴责他的囚留。
他坐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细细逗着她说话。她应了几句,看见月华撒落他的肩头,不禁伸手去拍了拍。
他十分喜欢她那乖巧的样子,依靠在榻背上,搂着她睡着。
夜风缓缓吹拂,待他惊醒过来再看时,手边已经没了人影。一抹浓郁香气扑在他的衣襟上,他仔细一嗅,竟是熟悉的味道。
杏香淡转,随风飘散。这是他为她置办的安神香,没想到她收留起来,用来对付他。
聂向晚所居留的小楼只有三层,底下却有五千人值守。叶沉渊考虑得精细,布置兵力时,有意拉开了哨岗的距离。除非聂向晚飞跃时不换气,否则就是巨翅鲲鹏,也无法掠过长达数百丈的戟林。
叶沉渊坐在顶楼安静地等着,外面铃声大作,恍如暴雨疾风。
聂向晚在底楼试探过哨岗的分布,左右冲突几下,都觉得不能避免撞见守兵。守兵见到她,势必又会引起一番骚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折损颜面,于是她站着踌躇一下,终究走了回来。
☆、防范
叶沉渊端坐在榻上,散着领口的衣襟,风骨显得清冷。“再有下次,必定严惩。”
聂向晚抬眼看他,默不作声。
“折腾了前半宿,后半宿肯安分么?”他问她。
她无奈点头,乖乖走向雕花床,脱去靴子睡在里侧。
他将她拉起来,替她脱了外衣衫裙,又伸手去剥她的中衣。
她立刻滚向一旁,抓来锦被裹住周身,想了想,还扯过他的一张薄毯,围在了外面。顿时,她就将自己裹得像一个臃肿的雪人,盘膝坐在床铺中央,从被毯领口处露出两粒墨玉般的眸子,防备地看着他。
叶沉渊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聂向晚含糊道:“你想做什么?”
他淡淡一哂:“我想看看你的衣囊里,还藏了哪些稀奇古怪的门道。”
她将自己捂得更紧了。
他冷声说道:“软香迷药,怕是一个不少。”
聂向晚的衣衫经由胭脂婆采办,以淡雅风味见长,款式与贵女衣装一致,自然不会置留旁门左道的暗囊。聂向晚喜欢随身携带储物布褡,塞满了她的一些小玩意,其中不乏见不得光的东西。
见叶沉渊说对,她也不否认,只管倒头就睡,拥着被毯不撤手。
叶沉渊再取一床薄毯入眠,她睡在旁边,有时会艰难地翻个身来,瞧着像是陀螺滚来滚去,令他哑然失笑。
第二日的沐浴晚课亦样行进得艰难,聂向晚躲在寝居里不出来,胭脂婆斗不过她,只能专程禀告了叶沉渊。叶沉渊放下勘察的图册,离开军衙,径直上楼,不顾聂向晚的躲闪,将她抓在了手上。
聂向晚抱住廊柱垂死挣扎:“殿下怎能这样,堂堂一国之君,是要欺负我这一个落难的人么?”
叶沉渊冷了脸:“你唤自己为什么?”
她转脸不去看他,依然抱着柱子不放手。
“当朝太子嫔妃,说出这样的话,成何体统?”
不知是否迫于他那冰雪般的语声压力,她仿似受了寒凉一般,开始微微颤抖。
他拉下她的手腕,冷声说:“抖了也无用,去洗澡。”
她万般无奈地放下手,慢吞吞地朝着浴室走去。
他照例坐在屏风前,手持玉尺镇纸,极有威严地督促她沐浴。只是她万般不甘愿,叫声可谓凄惨,好在胭脂婆为人伶俐了些,将窗户堵紧,才不至于让那些简短的声音落入底下守兵耳中,徒增他人笑谈。
室内的叶沉渊当然要生受聂向晚的挣扎及叫喊,不等她沐浴更衣完毕,他便走出门外散心。
她对净身沐浴琐事的抗拒,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