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巷中,勋小暮的钱包已经被人抢了过来,他们正在撸他的手表,而喝茫了外加有使用轻型迷幻剂嫌疑的小暮无力挣扎,样子活像一只等待被塞进果木炉子的北京烤鸭,我正义感又爆发,我把头发抓乱了,然后用土混着手中的饮料和成泥,摸在自己脸上,然后我抄起来一个路边摆摊卖栗子的大叔的一个扁担,冲到巷子口大叫,“放开俺男人!”
我就戳在巷子口,没有进去。
旁边的路人受到了我的惊吓。
……
“呀,打人了,打人了……快来看……”
“咦,打谁了?死人了吗?”
“打死宁了,打死宁了……”
“快看,快看,小姑娘救小情人了……”
“里面好像有人抢劫!”
“啊!!抢劫!!”
“快走,快走,没沾惹这是非!”
“报警!报警,快来报警!”
“有抢劫的啦!!——”
……
事实证明,一切恶徒在人民群众面前,都是纸老虎!
巷子里的小流氓一看外面人群以几何级数的速度迅速围拢,他们连骂晦气,抢了小暮的手表和钱包,又把他揍了一拳,就从巷子的另外一边逃窜了。
我连忙对大家抱拳,“大家都散了吧,都散了吧。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我可不想进派出所。
可是国人对看热闹的兴趣根深蒂固,从鲁镇时代就流传了下来,经过百年的沉淀,愈发浓厚了。
人越来越多,在麻烦缠住我之前,我要赶紧离开。
我探头进箱子看了看,确定他们已经逃窜了,这才扔下扁担,走进巷子里面,一把拽起来小暮,所幸他喝的不是太茫,还有一点行为能力,只是我现在可是美少女,没那么大的力气,仅仅是借出一个肩膀让他靠着就差点耗尽了我中午吃的两碗牛肉拉面。
我带着小暮挤出人群,抢到一辆出租车,拉上车门娇喘吁吁的说,“大哥,快,开车,后面有人追我们。”
司机见多了我们这种打完架就逃命的苦命鸳鸯,他甚至没有问我们目的地在哪里,在我人都还没有坐稳,他的车子就一溜烟的跑掉了,把所有人群,还有远处隐约而来的警察抛在后脑勺后面。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警报解除。
我用面巾纸把脸蛋子上的泥土都抹了下去,忽然觉得饿了,于是我啃了一口肉包子,补充补充能力,再拧开我手中的水晶葡萄正好喝,忽然感觉到什么,我扭头,看见勋暮生的那双黑夜一般幽黑的眼睛深情的注视着我。
我的心怦怦乱跳,那感觉就好像你家养了多年的狗狗,它忽然对你表白,它是多么爱你,它爱你比爱狗粮肉骨头还要深刻的时候,你的心头划过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触动。
勋暮生抿了一下嘴唇,樱色的嘴唇有些干裂,良久,他嘶哑的声音低沉的说,“水,给我喝口水。”
我,“我的口水不给你喝,我们接吻是错误的。我可以给你喝我的水晶葡萄。”
对,他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和他接吻有一种乱伦的微妙错觉。
然后,我看到了小暮眼睛中的鄙视。
他老羞成怒,“谁要吃你的口水!谁要和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接吻!你想的美!”
随后,一把夺过我的水晶葡萄,咕咚咕咚灌了个底朝天,随即对出租车司机吩咐道,“ritz府邸。”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让人很有犯罪的暴躁。
我就特别想把他那个鼻孔朝天的脸揪住,往死里面狠狠揍一顿!
还有他的话也很让人不爽!
在中国的土地上说半吊子洋文,轻浮。
可是司机大哥并没有暴躁,反而显出了一种绵羊般的温顺和对富贵狮子的景仰。
一切缘由就是‘ritz府邸’——城中顶级酒店式公寓。
那地方座落在超级奢华的利兹酒店顶层,俯瞰整个人间,拥有十五世纪意大利王宫的那种虚妄繁华的王八之气,周围簇拥着大马士革玫瑰,底层有收藏级珠宝名店,顶楼有直升机停机坪。
侍者永远带着昂贵的笑容,冰桶中永远有冰得恰到好处的perrierjouet(巴黎之花香槟,瓶子上一水彩绘着玫瑰和蔓藤莲花)。
在那个地方,你卡上的钱像是受到了蛊惑的bitch,随时准备往外蹦,你按都按不住。
出租车司机知道自己要开到ritz府,他的神经立马骄傲起来,似乎连他车子的引擎也忽然鸟枪换炮。
就好像他开的已经不能算一辆平凡的捷达了,而直接升级成劳斯莱斯的silverghost了,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完整的拼写出‘silverghost’这个幻化成为‘银魅’‘银色幽灵’以及‘银色鬼魂’等多种国文的英文小bitch。
到了酒店公寓那个辉煌的好像玻璃之城的一楼,勋小暮把付车资这样的小事丢给门童,他一个人走进大厅,然后按密码,启动他专属的电梯,这个时候,他从锃明刷亮的电梯门中看到他身后的我。
勋小暮忽然问我,“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样子,他酒醒了,他把刚才我英雄救美的光荣事迹都忘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就是一个掰棒子的狗熊。
我柔弱的回答,“我……刚才看见有人要抢你的东西,……我,……我救了你……”
勋小暮好看的眉毛斜着挑起,他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身淘宝loli服,还手中那个装着一斤肉包子的蕾丝包包,然后笑了一下,似乎再说,“靠!丫头,你懵谁呢,老子可不是蠢猪!”
当然,很多时候,他比猪头还要愚蠢。
小暮,“然后?”
我一愣,“啊?然后?”我想了想,无比真诚的说,“先生,我冒险救了你,你得给我报酬。这年头儿可没有白吃的午餐。”
做白工,那是写手才干的活计。
很多人认为写手就是一台码字机器,他们不需要吃饭,不需要买菜,不需要休息,不需要人生,不需要思想,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脑电波,没有生命。他们只要码字放在网络上,为人们茶余饭后闲磕牙的笑料就可以。
写手们要么已经饿死,要么正在被饿死的道路上。
而依靠吸血建立的盗文网站欣欣向荣,恶意传播盗文谋杀时间的人们爽的东倒西歪。
“报酬?”
他的钱包已经丢了,他的卡也已经被人偷走了,他现在一无所有。这个时候电梯开了,他示意我和他一起进去,然后他按下一个数字,再用指纹确定了身份,这个箱子才开始启动,缓缓上升。
小暮冷不丁又来了一句,“你想要多少?”
我伸出一个手掌,五只手指打开。
“5000?”他又是一挑眉。
我摇头。
他的嘴角有些抽搐。
“女人,无论你是谁,即使你手中有我的裸照,子宫里面有我的孩子,你也不可能拿到5万块钱的。再说,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即使我喝茫了,吃了一公斤的古柯碱,我也不会屈就你这样的货色。你不值5万!”
我白了他一眼,数年如一日,他就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一种事情,人人都在做,但是人人都做不好,那就是——说人话!
我掰着手指说,“500。你看,我救了你,我要提防那些流氓找我的麻烦,所以我需要打车回家,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就是我们上车的地方,至少要200块钱,这些钱需要你付吧。还有,我晚上还要打工,救了你就耽误了我打工,误工费你要出的,这样算起来,差不多300块。我刚才为了救你抄扁担的时候打坏了我的新做的水晶指甲,两只手,10个手指,全做一遍,最便宜的也要200块,所以我要你500块还是很合情合理的。”
他的脸色忽然变幻莫测,活像吃一盘子用上海出产的王致和臭豆腐拌的意大利通心面。
他没再跟我说话。
到了他的那个价值千万的屋子,他拿钱还是挺利索的,一把抽出那边原木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子现钞,标准的一万元一沓子,我看着眼睛直冒火。
他唰唰唰抽出五张领袖找照,一把塞给我,我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电梯门又开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拎包的,一个拿着文件夹的衣冠禽兽,还有一个白骨精——十公分的jimmychoo高跟鞋,像一个高傲的鸬鹚,哇,就是那天在安枫面试现场的灭绝师太姐姐!
而走在这群人最前面的那个男人,我见过!他叫什么arthur,曾经一脸傲慢的讽刺国际大导演安枫——我给你那么多钱,不是为了给你做决策支持的!
此时,他修长的身材裹在黑色的手工西装里面,领口插着一个蓝色钻石十字架。
arthur走路很快,声音很轻却很有特点,就好像穿过雾气隐约而来的歌声,虽然说的话依然让人很暴躁:
——“我不管纽约现在是几点,你打电话给neilthomas,如果明天纳斯达克开盘一个小时之内他还控制不住局势,公司会为他在西印度群岛的四个星期假期埋单,但是他必须在五分钟之内收拾私人物品从康斯坦丁滚蛋。还有,打电话炒了下面的security,我多付了70%的管理费,不是为了在我的房子里面看到不知所谓陌生低贱女人的……”
这群人,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就是传说中隐居在资本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类。
精准,尖端,却又声音低沉,不怒而威。
他们拥有超级强悍的大脑,几乎可以媲美计算机。把自己纤细不可控制的感情隐藏起来,却把人类性格中的统治欲望发展到极致。
他们就像一股华丽的龙卷风,小暮是狂风下的一颗树,我是一棵草。
我们在他们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一直到他们消失在长廊尽头的巨大的栗色木门后面,我和小暮还处在石化的状态中,不过我比小暮好一些,我处在石化恢复状态中。
“啊!!——”
小暮狂化。
他扯着头发,颤抖着嘴唇说,“不好,我哥一定以为我买春。他会打断我的后腿的!!啊!!你害死我啦!!早知道我不给你钱啦!!”
“安啦,安啦!”
我连忙把500块钱收好,然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你哥哥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以你的姿色,钩钩手指就会有如山如海一般的美妞前仆后继,哪个都比我好十倍!而且都是免费甚至是倒贴的!就算我们打断了你哥的后腿,他都不会相信你居然会花钱买我。放心,世界上的人不会都如你一般笨的。”
他狐疑的看着我,“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我果断的否决了他,“我这是在维权。我要确保我的500块落袋为安。好了,我要走了,你送我到楼下吧。”
小暮嫌恶的撇着我,“要走,你自己走,你有腿有脚,不会走路呀?”
我,“我是有腿有脚,既会走路,也认识路,可关键是我没有密码,如果你不想看到我被封闭在私人电梯里面打紧急电话求救,并且满世界宣扬说自己是你的onenightstay,最好送我下楼。”
他彻底狂化了,他一面愤愤不平的走到门口,一面狂叫,“我真倒霉居然会遇到你。”
“不。”我镇定的跟着他走到门口,然后说,“遇到我是你一生最大的幸运。”
小暮,“……”
我侧脸看着他,他微微低着头,他的名师设计,价值千金的留海稍微长了一些,挡住了他的眼睛。
叮!——
电梯门开了。
我走进去。
他也走了进来。
我们一直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