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了。”
“死了?两个都死了?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是被人杀的吧?”
“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说是被人杀的呢?”
“我猜的。这父子两个也就是这个下场。”说完,乌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是被什么人杀的?”
“我们来就是想问你的。你没有猜测吗?”
“我想还不是坏人杀坏人呗。我不认识那些坏人,猜不出来。”
“他们两个都死了,年轻的肯定是被杀的,老的大概是病死了,还没有确定。可是,乌伏虎被害既不像是黑社会之间的互相残杀,也没有劫财的情况。你对此怎么看?杀他的动机是什么?你有没有听乌伏虎说过什么怪事没有?譬如,去浪沁县什么的。”古洛没有去想面前的这个面色苍白的老人有没有足够的智力,可以理解他的连珠炮般的提问。他的内心是焦躁的。
“没有……等等,让我想想……”他的话引起在场所有警察的兴趣。尤其是古洛,现在乌正人是他最后一根稻草,后来胡亮才理解古洛为什么这么想。
“这小子最后一次见我,说找到他的生身父亲了。说从今后,他再也不跟我们一起过了,他要和他的父亲学武术,然后云游四海,和所有练武的比试功夫。还说,他那个爹有本武术书,一旦练成那书上的本事,走遍天下都不怕。”
“就这些?”古洛看着乌正人,问道。
对方正吸着烟,一副还没说完的样子。“就这些。”
上官杰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更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所以,看样子他的身体和情绪都很糟。他几乎瘦了一圈儿,颧骨凸出,眼睛变得又大又混浊,连那一双大手似乎也小了。他戴着脚镣,缓慢地走了进来,又缓慢地坐下来。
“按你说的,我们找到了乌伏虎住的地方。不过,我们在那里还发现了一具尸体。你应该知道那是谁吧?”
“是有个老头儿在那儿住,但我不知道他是谁。”上官杰很老实的样子,甚至有些木讷。也许真像是人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连这样一个无耻的罪犯也会这样服服帖帖地回答问题了。
“经过我们的调查,那是他的父亲。”
“什么?他没有爹,几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
“他骗人,包括你。他不仅有父亲和母亲,而且比一般人还多出一个养父。我想他会说的,你也知道。你为了报复乌伏虎,就把他的父亲也杀了。”
“你胡说哩。我杀他弄啥哩?没意思嘛。”上官杰并没有吼叫,他语调平稳,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死亡把这家伙吓傻了。”古洛想。
“你知道我们还在调查,如果查实是你干的话,你的罪恶就更大了。我的想法是,你要不两个都杀了,要不一个都没杀。对吧?”古洛也点着了烟。他的内心更焦躁和紧张了。这是审问犯人时的大忌。
“不对。我没杀那个老的,小的确实是我干的。”
“嗯。你没说谎?”古洛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他不想再和眼前的这个家伙纠缠下去了。
“没有。”上官杰坚定地说。
“你在躲避谁?”古洛换了话题。
“什么?”
“你藏起来是在躲避谁?”
“我已经说过了,是黑胖子,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
“嗯。”古洛见没有结果,就向带他来的刑警示意带他走。
“窝藏这小子的那个人呢?”古洛等上官杰走出去后,问老张。
“拘留着呢。”
“提审他。”古洛的话让老张和胡亮都很吃惊,他们不知道古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怎么回事?提审这个人干什么?和这个案子不是没有直接关系吗?”胡亮左思右想,觉得这个人不过是个窝藏犯,因为刑警大队其他人已经提审过他,结论是他并不知道上官杰是个杀人犯。
犯人来了。他是个瘦小的人,尖鼻子上流着清鼻涕,脖子纤细,两只突出的大眼睛骨碌碌地乱转。他的面相是一种犯罪分子的类型,倒不是像犯罪骨相学说的那样,罪犯的先天遗传表现在面容、头型等上面,而是他们有着一种共同的气质,就是那种做小喽啰的德行。可这种人很不好对付,因为他们生来就不会说实话,而且有时把自己说的假话也能当真。
他叫杨慎,外号小杨子,因盗窃被判过刑,但他的前科可不只这一项。他和上官杰是好朋友,就是说没有危险的时候,当然还要有好处,他就会为上官杰出力的,不过,一旦有风吹草动,要危及到他自身了,上官杰就会成为他和公安局讨价还价的筹码。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这就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黑社会风格。
“说吧。上官杰是怎么回事?他在躲避谁?”
“我已经说过了,是南城的黑胖子。他和黑胖子抢一个女人,上回把黑胖子给打伤了。黑胖子是什么人?没人敢惹的人。上官就是进过大狱,见过大世面,也不能惹他。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哩。黑胖子放出话来了,啥也不要,就要他打他的那只手和踢他的那条腿。这胳膊和腿一卸,人还剩啥哩。他就躲我那儿去了。”
“你上次说他找你的时候,怕得厉害,好像有人追他。追他的人是黑胖子吗?”
“是吧。肯定是。”
“可黑胖子说还没找到他。”古洛仔细研究过刑警大队对这个案子的调查。
“这……也有可能。有人追他,是我猜的。要不就是他被人吓的。”
“你在胡说。他不怕黑胖子,也就是说即使黑胖子找到他,他也不会吓得躲到你那儿的。”
“不对。他肯定怕黑胖子。他跟我说的。”小杨子也激动起来。他这一生很少这样激动,因为这次他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实话,但却被政府冤枉了。
“你再想想,他还在躲什么人?”古洛放缓了口气。
“好像没有。反正我就知道这些。”对小杨子来说,说谎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他口吻坚决,表情也很真诚。
古洛想起了一句成语,叫做黔驴技穷。
案子结了。回到江城后,古洛和胡亮向萧劲局长做了汇报,准确地说,是胡亮一个人在汇报。
“你是不是不同意这个结论呀?”萧劲看出了古洛的心思。
“有点儿。我还需要想一想。我要求先不要通知日本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