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封绍来不及阻止,封白则是毫无抵抗,仍有这道剑光将他笼罩其中,四重天离火剑意逼人威压使得人不敢擅动。以免被烧得骨灰不剩。
“师尊,明净已突破思过峰秘境……”封绍连忙解释,试图缓和这剑拔弩张气氛,却被泰寅语打断——“明净,本真君问,吸纳精血元魄太阿归元大阵是否启用过?南华灵境,还有大荒州四大宗门被灭,与可有干系?”
剑光中封白慢慢立起了眉毛,看了泰寅身侧慈觉眼。
封绍则愣,未料泰寅问竟是这等事,时反应不及,倒是方长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借着传音,五十将方才情景复述与他知晓。虽然高出个大境界便能听得低者传音,却也要专门识扫试听,何况方长信并没添油加醋,倒也不怕人听。他只是担心师兄宅心仁厚,害怕那师侄鬼迷心窍,为了喂那指环要对师兄不利……
听完首尾后,封绍简直难以置信,面上虽波澜不惊,心中已波涛翻涌,事情来龙去脉如此清晰,虽没有实据,但略推敲,封白身上便疑点重重。其实他早在那次带着封白逃脱慈觉后,就已有怀疑,但之后封白激怒失控,虽是闹了场,却也叫他认识到自身不足,他也选择了无条件信任。
但此刻,封绍理智逻辑压倒了感情冲动,事实如此分明。他目光直愣愣落在封白身上,似乎与其他人起在等他回答。他并不是在等待封白“是与否”,而是在等待封白解释。
130
封白欠他个解释。
不是解释为什么杀了这么多人,而是解释为什么有意隐瞒,甚至以此算计他。
想到当日封白那么理所当然诉冤,理所当然指责质问,理所当然将事情摘干净,不,他甚至没有去摘,他只是仗势封绍心中有他,便恃此索求,索求得理所当然,好像真十分委屈,委屈到封绍笃信不疑。
于是他妥协、体谅、接受、让步、满足对方,全然成了笑话,他不是不恼怒。他望住封白,想从对方眼睛里看出点心虚,然而封白却侧开了目光。
封白向泰寅道:“师祖,并不知晓什么太阿归元大阵,南华灵境与大荒州四宗门被灭,确与有关。”
面对众人审视目光,他接着道:“在南华灵境中寻得至宝,引得境无数高阶修者前来争夺,不仅被逼出五阶兽身,还命悬线。幸亏宝器出世引发灵境动荡,其余修者都被中伤,使侥幸逃脱。”
慈觉笑了声,直指疑点:“什么罕有宝器居然有如此威压?威压到不仅中伤数百修者,还将这些修者精血元魄吸走,连内丹也不留么?”
封绍心中动,忽然想起先前他在封白锦囊袋里看到那数目不小内丹来。
封白面不改色,道:“险里逃生,离开还来不及,又如何能知晓南华灵境里那些修者后况?再者,那灵境中混进了魔修,出了丢失精血元魄与内丹这种事,总与魔修脱不开关系。”
他看向慈觉,声音不轻不重:“身为昆仑宗主首徒,修是无上剑道,灵境中修者数百,何以师叔祖疑到头上?难不成,师叔祖是觉得昆仑与魔道丘之貉?”
这话出,不仅方长信几个弟子,连泰寅也微微皱了眉。
慈觉却不中计,淡淡道:“灵境中确有修者数百,但却是唯活下来。至于精血元魄,身怀太阿指环,夺人精血元魄入内,护佑自身元神不灭,可不定要修魔不可。至于那些死去修者内丹,想来也有相似用途。”
指环……护佑元神……
封绍眉头微紧,手不自觉攥住,感受到那处凉意阵阵指环,思绪纷飞。
“知这杀魔定要抵赖,但无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相是如何,看到,师尊看到,师叔,还有同宗人都看得到。”慈觉说完,便看了身侧徒儿眼。
惠寂目光直死死盯在封白身上,此时受到师尊点拨,他冷冷道:“鼎器宗本是丹鼎门派,全宗上下都服食鼎白丹巩固修为,宗中人旦结丹,金丹中都有鼎白残存。这是宗专用炼鼎白丹法器,旦祭出便能感应到鼎白存在……”
他从锦囊袋里取出只小巧青铜药鼎来。那鼎甫现世,便有白烟从鼎孔中萦绕而出,竟不约而同如线牵引着往封白所在剑光中去!
从那小药鼎出现,再到那诡异白烟,封绍扫殿内众人,登时认出这幕场景来——原剧中,青城尊者灭了数大俗世宗门,并对四大宗弟子下手,终于被马有失蹄,被人怀疑身份。个俗世宗门漏网之鱼被慈觉收做弟子,并用宗中法器戳穿了青城尊者残害数千性命,夺取内丹事实……
果不其然,惠寂见白烟往封白而去,脸色大恨,指着大骂:“果然是!这灭绝人性魔头!夜杀害数千人,绝鼎器宗!将宗人内丹还回来!”说话时,他便从药鼎中祭出粒珠子,那珠子霎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封白弹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封白被控在泰寅四重天剑光之内,避无可避,观这小僧之恨,便知珠子非是要命不可,封绍想也不想,魔影潜步间便挪移而上,横剑相挡,将那药珠挥斩殆尽。
药珠被毁,却化作阵刺鼻异味,众人掩鼻却也感受到神识大动,足见这药珠诡异与杀伤。封绍首当其冲,幸而魔甲坚厚,他只觉头痛了瞬,勉强按捺住了。
惠寂失算,恨恨往四周看,嗤笑道:“昆仑身为修界魁首,对这等杀人无数来修炼邪术魔头居然还包庇窝藏,就不怕他日步们后尘么?为免两千年前灾祸重演,昆仑不除了他,便交由师尊除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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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封绍剑抵到那小僧肩上脖畔,冷笑道:“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昆仑撒野,个小小筑基修者也敢在师尊泰寅真君跟前发号施令不成?”
三重天暴烈炎火剑意在愤怒下格外磅礴,惠寂修为远远不及,此时被威压得丹田发颤,面上冷汗连连,几乎要软倒在地。
慈觉看不过眼,抬手拈开封绍赤炎剑,皱起眉道:“绍儿,知素来仁厚,不过现在真相大白,还认为吕明净是清白不成?吕明净为了那太阿指环,使南华灵境两次崩毁,将四个宗门夕杀尽,数千条修者全因他己私欲而身死,上万凡人流离失所!”
似见封绍眉间颤动,他接着劝道:“如此虎狼残暴之心,不过是初初结丹便敢如此狠绝,他日若进阶,为了满足那法器还有私欲,只怕连四宗都不会放过!”
“所以,不论是为了九州凡人,万万修者,还是四大宗,无论如何,这杀魔都非除不可——”慈觉目露肃杀,手中佛珠动,道法光闪现。
封绍本能挡在封白前面,本能接招。那瞬间,他仿佛见到原剧中青城尊者,在众人逼问、质疑、鄙视下被群起攻之,逐出宗门,沦为九州魔头。他想到那个人变成封白,手下力道便使出了十分。
他丝毫也没想到他与返虚期真君差距般,全力阻挡,竟也接下几招。然而究竟是修为有着偌大鸿沟,慈觉即便往回收力,封绍也叫伤得色身皮开肉绽。
“糊涂!对杀魔岂能仁慈!”慈觉痛声道,“让开!”
封绍也觉得自己糊涂,也觉得自己对封白太仁慈,太惯纵,才叫他爬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欺上瞒下,满心算计……他生气,他难受,但比这更让他生气难受是有人赶在自己前面教训封白!
不仅是教训,而是想要封绍劳永逸,再不受这畜生欺凌哄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封绍不乐意,便是他真要劳永逸,也不需外人动手。
“他是人,别说他不是杀魔,便真是杀魔,也绝不会让开。”封绍难得收敛了笑容,语气冷冰冰硬邦邦,然后也不理会慈觉脸惊震,便向始终沉默泰寅拜。
“师尊,明净心思纯粹,心修剑,绝非魔头,虽然南华灵境与四个宗门死伤与明净有些牵连,但事出有因,并非慈觉师叔误会那样。明净启用太阿指环不是为了私欲,而是先前在魔修老祖那受了重伤,得知太阿指环妙用后,便令明净效法为之。”
封绍顿了顿,转而看向慈觉,颔首致歉:“因先前重伤下心情难免急切,行事失了章法,未料致使南华灵境崩毁,实乃绍人之过错,望师叔见谅。”
慈觉如何能信,能十余日勘破执人,心境岂能因重伤而失了准头,素来善良人又岂能性情大变,暴戾行事?但他句句引对方回答对质,偏偏封绍应对如流,分毫差错也不显,竟像是他死缠不休,不禁又憾又怒:“绍儿,太叫失望!那些无辜性命,就这样白死了?私心包庇,如何对得起本心?”
封绍唇抿成线,言不发。
不论如何,慈觉始终觉得封绍绝不是这种人,封绍素来与那些修者不同,待人宽和,连散修都视同仁,甚至还建立四州盟护佑散修……这样人,定是叫那吕明净迷惑了,才会如此是非不分,为其代罪。
慈觉更添层怒气,几乎要直接动手取了吕明净性命时,封绍忽然抬起手,左手抹,便将只银指环托出来。
被剑光所控封白心中沉,马上明白叔叔要做什么,他急忙祭出湛卢剑往剑光劈去,也不理会被攻剑光反噬,疾呼道:“叔叔,不可以!”
但已迟了,封绍已经将银指环拂到慈觉眼前,叫对方感知。
“这便是太阿指环,靠如此大量精血元魄来护佑元神不灭,确有伤天道,今日便将这指环焚毁,天下再无太阿指环,也就再不会有人做出那等杀戮。”
封绍说完,银指环已回到手上,炎火霎时红亮,指环虽不是凡物,却也叫烧得兹兹作响。与此同时,封白剑光也红光大作,两光辉映中,太阿指环终于是化作小撮碎屑。
众目睽睽之下,封绍轻轻吹,便叫慈觉口里凶器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叔,场误会,如今这罪魁法器已没了,想还是不要因此影响了菩提与昆仑情谊为好。”封绍声音重新温和起来。
但这样温和却叫慈觉心生厌恶,这样封绍与其他四宗弟子毫无区别,将散修、凡人、俗世修者视为蝼蚁,仿佛那些人生死轻若鸿毛,个小小误会便烟消云散。他固然可以因对方杀了寺中惠因等人而发难,但姑且不论死在灵境中,便是封绍先前那番说辞,言外之意也是无心为之,并无料到灵境会崩毁。
所以连带,他再质问不了什么,更不能名正言顺杀了吕明净这真正杀魔。
见慈觉不豫,封绍看了那仿佛要吃人惠寂眼,笑道:“师叔,惠寂年幼,明净也是年幼,年幼就难免行事莽撞唐突些,总要犯些差错。若太计较,先前惠寂那么冲动,若师尊时恼了,师叔只怕要再收过弟子了。退步海阔天空。”
事情到了这步,泰寅哪怕不信自家徒儿说辞,也不能拆台,毕竟吕明净始终是昆仑人,他与慈觉哪怕是老友,也越不过宗门之别。此时眼看着封绍失礼,也只能视而不见。
慈觉不悦已经写在脸上,他仿佛从未认识过封绍样。曾经那个率性不失仁善,温和不失坚韧少年剑修哪里去了,怎成了眼前这个言语刻薄,咄咄逼人,视人命如草芥魔修?
他心叹声,眼下时机不妥只得先行离去,但他不能放过这杀魔。这圣兽之体杀魔修为实力日千里,心性又如此暴戾……两千年前祸事,再不容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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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泰寅先前还有棒打鸳鸯心思,方才瞧见封绍那般不管不顾,甚至敢挡在吕明净前面与慈觉动起手来,他再想棒打鸳鸯也得掂量掂量了。
其实他之所以不看好这两人,说到底是不喜吕明净偏执暴戾心性,认为封绍是被其蒙蔽,时日久了,他们迟早得生出岔子。而封绍不论是实力还是个性,都不可能做到吕明净这么狠绝,到时候吃亏就是封绍。
所以他想给封绍择个心性温和,两人双修也能平稳度日,互为助益。
但到了这份上,泰寅也不想自欺欺人了。封绍既然明知吕明净造下如此大杀孽还能颠倒黑白,甚至揽错上身,不要命护住那畜生……他也知道自己想为绍儿另择佳婿愿望是不可能实现了。
泰寅将方长信等人打发走后,正见吕明净将那柄变异湛卢剑收回,腾腾杀气不绝,足见此剑下亡魂之海量。他心中五味交杂,但想到之前那只太阿指环确是从绍儿手上取下来,总算平复了几分心情。
罢了,这畜生再怎么杀伐,对绍儿总归是好。但愿能好得长久些罢。
“既然能突破思过峰秘境,那也不说什么了,合籍大典与元景去商议罢。”泰寅叹了口气,大有徒大不由师感觉。
封白闻言,原本就带笑面容此时越发灿烂了,道:“谢师祖成全!”他转身朝封绍望去,正是想分享喜悦,但封绍却没看他,而是上前步,道:“师尊,徒儿在思过峰中十年颇有领悟,正欲闭关好好参透,合籍大典事出关再议不迟。”
封白脸色变,泰寅也是意外,道:“修界合籍大典又不是凡间那三媒六证,能耽误多少功夫……”而封绍态度坚决,他正是惆怅,此时也无心多说什么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们好自为之,为师不管这些了。”
虽是不管合籍事,泰寅却也很挂心之前封绍口里所说受了重伤原委。
封绍之前回昆仑,则是为了合籍,二则是为了体内血萝,想向泰寅问询。但此时说到这上头来,他却是摇摇头,只说无碍了。
先前那番风波,虽然是告段落,泰寅也没多言,但那几个听了全场师弟脸色都十分不好。毕竟是几千条人命,泰寅修为高,难免将人看轻,这在修界也是常理,所以慈觉那般人才显得尤为可贵。但那几个师弟修为只是寻常,听得搜罗内丹,邪门法器,尤其是得到证实后,他们就已神色惶恐。
封绍毕竟是个魔修,他不想这个时候再因血萝而引发流言蜚语,他在昆仑固然受人拥戴,但这份人情好意却也不容再透支。所以他想,还是等事情淡了再说罢,况且,便是说了,泰寅也未必有解救法子。
便是有解救法子,没有了能护佑元神太阿指环,根本就没可能冒险与动辄吞噬元神血萝硬敌。即使知道没了指环他便没可能根除血萝,但封绍也并不后悔。
慈觉嫉恶如仇,如果他不将指环销毁,再是舌灿莲花咄咄逼人也不可能使慈觉善罢甘休。再者,封绍本来就不想留下指环这个凶器。
从鸿蒙峰离开,封绍便往洞府而去,封白紧随其后,他想问为什么延迟合籍,但见封绍从出了泰寅那里便脸色变沉,他心中莫名不安。但也只是不安,毕竟现在情况比他设想,要好上太多。
叔叔说,不论他是不是杀魔,都不会让开。
他就知道,叔叔不会离开他。不论他做了什么。
那秃驴修为再高知道得再多又如何,叔叔在意只有他,而不是秃驴那嘴天道。
封白笑了,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煞气凌人,这样子看去,有着寻常年轻男子平和俊朗,甚至透出种温暖稚气来。因他心情极好,所以并没有纠结延迟合籍事,声音也很柔软:“叔叔要闭关,是在昆仑洞府里闭关,还是要去大荒州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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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白这样难得温暖模样,封绍并没有看到,在封白去揽他时,他已经先步进了洞府,看也没看封白眼。
“叔叔,指环虽然没了,但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感觉血萝饿了,便来吸食罢。万不要忍,没了指环护佑元神,血萝吃不到血气就定会噬食叔叔元神……”
封白话音未落,封绍便转过身,道:“吸次,得修整五六年,怎够?”
封白脱口道:“当然不够,但俗世里……”话说出口,他便觑到封绍眉宇紧,但转口已是迟了,封绍已经接了下句:“俗世里修者万万,血气何等丰厚,确足够。”
封白目不转睛看着封绍,封绍也目不转睛看着他。
末了,封白没由来心慌,心慌得烦躁,语气反而软和:“叔叔若不喜欢,那就……”
“太阿指环需要精血元魄才能启用。想必此物极为损耗,戴着十余年,几次血萝发作,都是指环克制守护,直到五年前才用尽。”封绍打断对方,顿了下,随即问道:“究竟损耗了多少人精血元魄?除了南华灵境那些,大荒州四宗数千人生死也是做吗?”
封白理智告诉他应该抵死否认,但他却不想否认,任性想看到封绍接纳真实他。就像之前在鸿蒙峰,封绍像只刺猬般,始终维护他,将刺对准他敌人。
两念交杂,于是他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