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叫在下前来有何吩咐?”许庄主既不下跪,也不行礼,只是用眼睛扫了一下旁边的史明,不屑地哼了一声,“万县令真是高明,您这是知道这个史明欠我家的钱,所以今天将他带来,让他还我那五十两银子?”
万县令疑道:“史明,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许庄主就是以小人欠债未还为理由强暴了小人的妻子!”
“哦?此话怎讲?”许庄主大惑不解地看着史明。
“少装蒜了,许老虎,你前几日带着人在我新婚前夜强暴了我的妻子,你还不承认,最后害得我妻子上吊自尽!”
许庄主看了看旁边躺在地上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女人,不禁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了两步,慌道:“她,她死了?”
许庄主知道,穿成这样死去,一定是怨念极深。
“可是,可是与我无关啊,大人。第一,说我带人强暴了钟氏,没有什么证据啊!第二,史明成亲那天晚上,用开水泼到他妻子的脸上,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他妻子也许就因为这样上吊死了也不足为奇啊?第三,我带人去史明家中要账,那是白天,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能干出如此禽兽之事?第四,在下虽然好色,但是家里妻妾成群,史明他妻子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是与在下家中的妻妾相比,还是略有差距。在下何必冒着天怒人怨去强暴他的妻子呢?在下真的是无辜的。”
万县令一听,许庄主说的果然有道理,心想,这史明想必是对他的老婆泼了开水之后,他老婆想不开,于是上吊自杀了。至于强暴这件事情,只是史明自己信口开河,根本没有人能够证实。
“史明,还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妻子钟氏被强暴?”
史明摇了摇头,说道:“大人,这还不够吗?”
万县令知道这个史明是个众人皆知的赌徒,人品虽然不坏,但是家里留下的一些祖业早已经被他输了个精光,此刻有女子肯嫁给他已经不易,没想到新婚之夜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证据不足,恐怕……”
“大人,这样吧,反正我妻子已经死去,无论如何也唤不回来。我只要许庄主赔付我五万两白银,此事作罢。”
万县令终于知道了史明真正的目的,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倘若你妻子真是被他人所强暴,本官一定会替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但是如今证据不足,你却信口开河要人五万两白银,岂不是等同于勒索恐吓!”
“大人,你也看见了,我妻子死的时候穿成这样,倘若许庄主真的不给的话,恐怕我妻子明年的忌日将会找他索命!大人,小人斗胆说一句,您若不还小人一个公道的话,恐怕……”
万县令怒火中烧,史明竟开始拿着自己妻子的鬼魂做要挟,开口要价了。
“恐怕什么?本官做官清白廉正,怕你什么?你看着这公堂之上牌匾所写乃是‘明镜高悬’,就算是妖魔鬼怪,本官也不放在眼里,反倒是你,一介草民,如此刁蛮!公堂之上竟然公开勒索恐吓,本官若不教训一下你,你还知道什么叫王法吗!来人,给我重打五十大板,轰出去!”说完,万县令气冲冲地回到后堂,心有余悸地看着房梁发呆。
万县令将史明打出县衙后,史明再没有回来,而留在堂中的钟氏就被几个衙役埋葬在林子之中。
两年后。
古小东看了一眼龙捕头,发现他现在讲起两年前的故事依然心有余悸,于是拍了拍龙捕头的肩膀安慰地说道:“龙大哥,放心吧,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鬼啊?都是人吓人,对了,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兄弟,你但说无妨。”
“我想要一些验尸用的工具,可是我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工匠可以制作。”
“哦?这个你放心,我们县里还真有一个能工巧匠,就连宫里的东西他也做过,自然精细得很。”
“那麻烦龙大哥带我去找一下那个巧匠。”
古小东心想,如果想要弄清楚这两个死者是否真的是上吊死亡,光是靠手上的工具肯定是不行的,还要订制一些工具。
两个人从后门出去,左拐右拐地穿过了集市,远远地看见磨刀房里面站着一个叼着烟斗的老者,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磨刀师傅,旁边有一些兵器,上面刻着官印。看来这里不仅为百姓打磨菜刀,而且还为官府定制家伙,一举两得。
老者看见了龙捕头,脸上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表情倒不是十分的高兴。龙捕头看见老者也没有平日里的那份热情。
“你小子还有心回来看看老子?”老者不屑地瞟了龙捕头一眼。
“爹。”龙捕头淡淡地喊了一声,然后转向古小东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巧匠,我爹,爹,这是古铜。”
原来龙捕头是将自己的老子介绍给古小东,可是看这父子两个人的神情,似乎平日里关系不算太好。
龙老爹看到了古小东,脸上绽放开笑容,拉着古小东走进内堂。
“龙大伯好。”
“哎,好,好。听说你们是拜把子兄弟,来,别客气,喝茶。”
龙老爹瞬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龙老伯,我想麻烦您一件事情。”
“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
古小东心想,为什么龙老伯对自己如此的热情?他不知道自己的二哥古银负责打造衙门里的兵器,平日里与龙老爹来往十分的密切。由于龙老爹是龙捕头的父亲,所以古银总是买些茶水糕点之类的送给龙老爹,说起古小东与龙捕头结拜的事情,龙老爹自然将古银的弟弟、自己儿子的结拜兄弟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不过古小东哪里知道这些,只是以为他们父子两个人的关系比较僵,而龙老爹的脾气还是蛮随和的。
不过这也只是古小东的想法,龙老爹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坏脾气。
“龙老伯,我想麻烦你帮我打造几样小巧的工具。我现在把图稿画在这张纸上。首先是镊子,这东西用于抓取、移动或是摘除组织和器官,形状像是钳子,尖端具有各种小牙或锯齿。组织镊具有小牙,解剖镊具有小牙或是锯齿。止血钳用于阻止血液流动,具有圆环的把手和带棘齿的锁定结构,这些棘齿可以保护设备和组织血液流动,您看,就像是我画的这样。龙老爹,你看这里画的是钩子和摸刀,我用它来移动尸体割下来的组织。还有牵开器。最重要的是手术刀,这种形状的手术刀必须要精铁打造,而且要十分锋利。我知道这些东西可能很难弄,龙老伯真是麻烦您了。”
龙老爹听完古小东一边画着图样,一边解说工具的打造方法,冷汗不禁从脊梁流了下来,他虽然干了铁匠几十年,打造的兵器利刃无数,可是哪里打造过如此小巧而又锋利无比的东西?!
龙老爹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发明的?”
“是……是我师傅教我的。”
龙捕头奇道:“你还有师傅?”
古小东怕说漏了嘴,转移话题问道:“龙老伯,这些东西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好?”
“明天吧,不,还是后天吧。恩——其实我心里也没数,这么精巧的东西真的不好说。”
古小东叹了一口气,心想,这算是解剖道具里面最简单的了,倘若要弄个冲击钻的话,那岂不是要了您的老命?
“不急,不急,麻烦龙老伯了。”
回到了县衙,古小东心想,现在解剖尸体的话,手里还真的没有太合适的东西。一边走,古小东一边张望,意图寻找一个能代替那粗糙的弯刀的东西。走着走着,古小东看见万小姐的房间窗户被支开,她正对着铜镜在做什么,古小东好奇地走到窗边,看着万小姐拿着一把类似于小刀的东西正在刮自己的眉毛。
刮眉刀?
这时万小姐注意到了古小东正在偷偷地看着自己,一惊,不小心将自己的眉毛刮掉了半边,刮眉刀掉在地上,她用手去捡,可能是因为刚刚的惊吓心有余悸,手中一抖,刮眉刀顿时在她的手上划破了一个口子。
古小东慌忙跑上前去,赶紧递给万小姐手帕。
“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不是故意吓你的。”
“你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在我窗边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
“那个,我有件事想麻烦一下小姐,能不能将你的刮眉刀借我?”
小姐拿着刮眉刀,心中依然对刚刚古小东的举动有些气恼,怎肯将东西借给他?于是说道:“不行,这个刀可是一个洋人送给我爹的。”
古小东看着那锋利的刀片和细致的刀柄,这不就是现代用的手术刀吗?对啊,虽然在清朝还没有这样的道具,但是在英国那边早已经发明出了这样先进的东西。
古小东急道:“我用这把刀也是为了公务。”
“什么公务?一把小刀能做什么?”
“当然是解剖尸体。”
小姐双眉一蹙,恼火道:“你这个人,好没道理,竟然用人家修眉的小刀去切割尸体,活生生要气死人不成?”
“这个真的很重要。”古小东一脸哀求的模样。
万小姐转念一想,这两天我爹因为两起上吊的案件成天唉声叹气,郁郁寡欢。如果古铜能用这把小刀破案的话,借给他也未尝不可。虽然看他平时疯疯癫癫的一脸傻样,但是却有一些别人不具备的才能。
“好吧,拿去吧。不过,你欠我一次人情,你可要记着。”
“谢谢,谢谢小姐。”
古小东只顾着拿起手术刀,人情的事情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他欢欢喜喜地拿着手术刀回到了地下室,看见田仵作绕着尸体走来走去,右手托着下巴,想来是害怕动了尸体被责骂,但是又对尸体的死法十分好奇,所以只能绕着尸体打转,心里干着急。
古小东咳嗽了一声之后,田仵作才察觉到后面竟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哎呀,古仵作,你回来了啊?”田仵作谄媚地笑着,突然他发现古小东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这把小刀的形状非常奇特,以前没有见过。不过与自己的那些工具对比,这把小刀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难道古小东想用这把小刀来解剖尸体?
“古仵作,这个是?”
“小田啊,站着看好了,看哥怎么验尸。学着点。”
“是,是啊。”田仵作不屑地看了古小东一眼,心想眼前这个男人不过刚来县衙几天,竟然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只不过就是帮县令破了一个小案子罢了,我田仵作这些年帮县令破的案子何止上百,竟然被这么一个泼皮大呼小叫,真是气死我了。哼,现在你只不过是一时得宠罢了,等有一天你失宠了,看我怎么治你!
古小东左右看了一下,周围根本没有手套,只能就这样解剖了。哎,在现代都要戴上一副塑料手套的。
古小东拿着手术刀划开了两个死者的颈部皮肤,发现两个死者的颈椎都没有断裂的迹象,不过他却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两个人的喉骨都已经碎裂,这是很明显的凶杀案迹象,因为喉骨碎裂的死者通常都是被人勒死或者扼死之后吊起来的,上吊而死的人喉骨不会碎裂。
古小东庆幸自己能弄到这样一把手术刀,倘若用田仵作的刀,就算喉骨不碎裂,恐怕也会被他那把钝刀弄碎。古小东叹了一口气,心想,既然被扼死在先,那么凶手一定是绑的活结。古小东看着地上的两捆绳子,一捆已经被田仵作解开,另外一捆还完好无损地放在地面上。
古小东捡起地上的那捆绳子,可是怎么也看不出绑的到底是活结还是死结。古小东拿着绳子走出了地下室,一边走一边研究手中的绳子,一不小心撞到了虎捕头的身上。
“兄弟,你做什么呢?”
“虎二哥,你帮我看一下这个绳子是活结还是死结?”
虎捕头接过古小东手中的红绳,一眼就辨别出来,说道:“活结,活结,这种绑法好久不见了,谁弄的?”
“就是犯罪凶手。”
“对,我想起上吊死的两人都是用的红绳子,难道他们是被人谋杀的?”
古小东点了点头。
“虎二哥,你说这种绑法很久不见了,到底是什么绑法?”
“我家世代都是打鱼为生的,所以我从小对绑结这东西耳濡目染,无论是钓鱼,绑码头,还是织网,都会用到这种绑结的方法。这种绑法看似是死结,其实是活结,是我们渔民专用的一种绑法,既牢实耐用,又方便解开。”
“渔民的绑法?难道凶手是个打鱼的?”忽然古小东的脑中闪过一个人的影子——两年前的史明。可是现在他会在哪里呢?
想到这,古小东飞快地跑进书房找到了县令,此刻县令正在愁眉不展地盯着他那本《金瓶梅》发呆。古小东把他的发现一说,县老爷顿时有了少许的精神,不过依然愁眉不展。古小东心想,难道县老爷还有什么其他担忧的地方?
可是这种事情,县令不开口,古小东也不好询问,万一是私事,恐怕会闹得两边都十分尴尬,搞不好还要被责骂一番。
县令说道:“这样,你通知龙虎两位捕头领着几个人去史明的家中抓人。”
“是,老爷,那我先告退了。”
县令摆了摆手,古小东知道县令一定还有比这个案子更闹心的事情。古小东来到了龙捕头的房间,刚好看见虎捕头也在房间之中,于是将两位哥哥喊了出来。
“两位哥哥,县令让两位哥哥现在去抓史明。”
“难道史明就是犯人?”
“其实我也只是推测,没有足够的证据,希望能在抓捕的时候及时发现证据。”
“好,但是就算有了证据,恐怕史明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了。我刚刚和二弟去坊间打听钟氏被强奸的传闻,听说那天许庄主带着两个手下去了史明的家中,而领路的正是那个姓宋的。那两个手下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被发现吊死在林子之中。”
“原来是这样,那么许庄主带人强奸钟氏的传言是真的喽?”
“这个还不好说,毕竟没有证据,当初史明状告许庄主的那些证物我们将之与钟氏一同埋入了林子之中。”
“对了,去年死的两个人也是用红绳子上吊死的吗?”
龙捕头点了点头,说道:“但是田仵作验尸之后只说是被怨鬼索命,所以我们就没有再审查。”
“这个田仵作真是坏事,那我们现在赶快去找史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