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主,下跪叩首礼、下跪礼前些日子,咱们已经学过了。今个学的便是这道万福礼,小主是主子,这主子间见面最紧要的便是这道万福礼。请小主仔细瞧好老奴的动作,双手重叠置于右侧腰间,双膝微曲,埋头,口称,皇上吉祥,”
说完,嬷嬷便是旋过身侧对着她,她双手按在左膝上,屈右腿往下蹲,虽然只是一会的功夫,可做起来却是行云流水异常地优雅好看。
待沈嬷嬷起身后看了端坐着的人一眼,恭敬问道:“小主可仔细瞧好老奴的东西了?”
“嗯,挺好看的,”顾清河干巴巴地说道。
旁边的玉里站在一旁侍候着,根本就不敢抬眼,生怕她眼珠子一晃,沈嬷嬷的眼睛就朝她瞅过来了。
自打这沈嬷嬷过来教小主礼仪后,就是连品珠都没了往常的咋咋呼呼了。品珠是从主子从外头带进来的功夫,根本就没吃过管带姑姑的教训,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对这沈嬷嬷恭敬是恭敬,可没一会就露了马脚。
后头沈嬷嬷让品珠练蹲安里,说是要蹲一炷香的时间,可是但凡有一丁点晃动的便从头再来过。那天光是香就烧了一把,可有什么法子,连顾清河都得听这位沈嬷嬷的教训,更别提品珠这么个小丫鬟了。
好在玉里是个礼仪周全的,她在尚仪局的时候,都是里头顶尖的人物。要不是当初往各宫里头派人,她没有师傅提携自个,只怕也不会稀里糊涂分给顾清河。
“小主,错了,是双手先重叠于右侧腰间,请小主再看老奴做一边,”沈嬷嬷又不知厌烦地重做了一遍。
而顾清河真的是仔仔细细地又瞧了一遍她的动作,至于反抗这种东西,早就在沈嬷嬷来的第一天就消失的烟消云散了。
就象宫女怕管带姑姑一样,这宫里头的公主小主其实也有怕的人,那就是负责她们礼仪的精奇嬷嬷。
顾清河不太记得她入宫学规矩的事情,可是如今这规矩却是学的她头皮发麻。你要是想反抗,最后苦的人还是你。这些精奇嬷嬷在宫里头这些年,多少难伺候的公主小主都伺候过了,还怕你一个小小的婕妤。
况且她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过来教你规矩的,皇上也说了,一天学不好就学两天,两天学不好就学一个月,要是一个月还学不好就学一年。
从她被皇帝扔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皇庄里头,她就明白,皇帝是真的干出这种事情。
所以顾清河只能听这位沈嬷嬷的话,该学的规矩学好。可是沈嬷嬷除了教她规矩之外,却是不管她的,所以顾清河除了每日上午要忍受两个时辰的折磨外,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待沈嬷嬷告退之后,消失了一上午的品珠才敢进屋来伺候。顾清河瞧见她那副老鼠怕见猫的模样,就笑的乐不可支。
“小主,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宫里头去,”品珠给她俸茶的时候,就又问了一句她日日都期盼的事情。
顾清河端茶杯的手一顿,随后便是结果茶盏,脸上带着笑意:“我也不知道。”
“好了,品珠,你去厨房瞧瞧,主子今个想吃馄饨,上次那个虾仁馄饨就好,”玉里一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即便是将她支走。
倒是顾清河脸上也没太难看,只是将小啄了一口的茶杯放在桌上。
玉里见她这般,还以为她心里难受,想了想还是宽慰她说道:“小主,咱们主要学好了规矩,自是有回宫的时候。再说了,小主不是也说宫里头待的憋闷吗?”
先前玉里一夜起来后,才惊觉顾清河从皇宫里头一夜消失。而随后清研阁门口便有重兵把守,每日除了送饭之后,便是再也不允许进出。
而玉里也是几日后,被送到这个皇庄里头的。到了之后,连品珠都对她们如何过来的事情三缄其口。不过她过来后,倒是先见的这位沈嬷嬷,她只说怕品珠一人伺候小主,伺候的不好便也让她过来了。
其实庄子上的人并不少,不过看守皇庄的人,是轻易不能到顾清河所住的小院的。至于侍女其实比清研阁里头的还多,可是贴身伺候的就只有她和品珠两人。
她们三人一直待在这庄子上,就连时近年关,宫里头都没有消失传过来。如果不是沈嬷嬷还日日过来教导小主规矩,玉里都会以为,她们已经被彻底遗忘在这座皇庄里头。
“是啊,宫里待得憋闷,还是这里好,”顾清河说这话的时候,歪躺在暖塌上,瞧着外头雾蒙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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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这样冷的天,咱就不要出去跑马了吧,”玉里见她吩咐品珠拿了她的骑马装后便是哀求道。
来这庄子的第一天时,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这里没皇后没宫里的尔虞我诈。可是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她突然心里头空落落的。如果在皇宫的话,就算她不在意,可是照样每天都竖起耳朵听着,昨个皇上翻了谁的牌子,今个皇上又赏赐了什么好东西给谁。
最重要的是,她其实都一直在等着他。
等到了这里,自由是自由了,可是自由之后却是彷徨。每日过的浑浑噩噩,便是出去之后面对的也不过是一片荒凉罢了。
好在很快顾清河学会了骑马,她在现代的时候,陪客户去过几次马场。可是每次都只是看着旁人骑,自己却是鲜少下场。
她知道没有允许,自个就是想学也没人敢叫她。所以她就和沈嬷嬷提了这么个要求,果真几日后,在教完礼仪后,沈嬷嬷告诉她,下午会有人来教她骑马。
来的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叫顺镇是个侍卫,至于女的她却不知了。她只知道这女子叫初九,不过在看见那女子的骑术之后,顾清河倒是格外的佩服。
所以这骑术算是正式学起来了,骑了两天大腿内侧都是淤青。她本就是娇生惯养的,皮肤更是精贵,好在她洗澡时不要旁人伺候,所以开始的时候玉里她们都没发现。
可是沈嬷嬷眼睛毒,她一屈膝大腿内侧就扯着疼,没一会的功夫就被她看出了门道了。所以到了第二天,她就被告知,不能再去骑马。
接着三天里头,顾清河照样学规矩,可是就是不吃饭。第一天没吃饭的时候,玉里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可是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等第二天的时候,沈嬷嬷说她们没伺候好自个,要将她们拖出去打板子,可是顾清河照旧不吃。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初九就来了,不过这次她带了膏药过来,只让她骑马过来擦在淤青上头。
从她出宫到现在,皇帝都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给她留过只言片语。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一切他都知道。所以她只要等着,耐心地等待着。
“好了,今个初九陪我,你们都不要过去了,”清河在裹了件披风后,吩咐两人。
品珠和玉里相互看了眼对方,异口同声说道:“小主,让玉里品珠去吧。”
顾清河撇了一眼默契地两人,笑道:“你们两倒是默契,不过再默契,我今个都不会带你们去的。”
“小主,”玉里还是不死心地叫了一句,可是顾清河已经朝外头走了过去。
说实在,这里是皇家的庄子,占地面积之广根本不是常春园那些园子可比较的。刚开始顾清河出去跑马的时候,策马扬鞭过去,简直就是望不到尽头。等后来初九才和她说,一直到那边的山头,都是属于皇庄的。
这地方原先就是给皇子出来骑马打猎用的,因着现在是冬季,动物正值养膘的时候,所以才没主子过来。
虽然顾清河听完之后,心里头非议了一句,她也是主子好不好,不过却还是挺喜欢这个初九的。
真正有本事的人都值得喜欢,特别是初九这样的女人。在这个年代,虽然大祁朝民风开放,对女子也没有束缚到变态的程度,可是初九能在一堆男人里头混出名堂,她还是佩服不已。
虽然至今顾清河都不知道,初九究竟是干嘛的,可是也不能阻止她崇拜这个彪悍的女人。
因为上次初九说,现在湖上冻的冰可结实了,下次再来的时候带两双冰刀鞋过来,教我在冰面上滑冰。
她小时候是生活在乡下,只有镇上才有溜冰场,是用水泥浇筑的。溜冰鞋是四个轮子的那种,前头带一个塑料块,要是想刹住就前双脚立起来,可是清河极少去玩。因为那时候溜冰场里头的都是穿着喇叭裤的不良少年,溜冰场中央的五彩圆球不停转动,外头有个大喇叭音响,里面肆意飞扬的少年欢快了滑着。
可等她进入城市见着真正的溜冰场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当初飞扬的心境。
所以一上马,顾清河就看着旁边的初九,笑着问道:“东西带了吗?”
初九欢快地拍了拍马背上的行囊,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两人一挥鞭子便是往远处跑去,而侍卫只敢在身后远远的跟着。等她们跑远后,侍卫都只敢在后头不敢靠近。
原先她刚骑马那会子,侍卫怕出事,她一上马就紧紧地跟了过来。她发了几次脾气之后,那些侍卫倒是不敢跟进。后来,等她骑马熟练之后,那帮侍卫倒是真的不会再跟过来了。
其实顾清河明白,如果没有他的命令的话,就算她天天发脾气,只怕他们都会照跟不误。
初九将靴底嵌了剑形铁条的鹿皮靴递给清河的时候,就见她一屁股坐在荒草地上,自顾自地穿上了冰刀鞋。初九给自己穿鞋的时候,却是不由轻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顾清河歪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不过她手上还继续绑着鞋带。
初九说:“你跟宫里头的妃子可真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她说这话的时候,正要起身可是脚下却是一个趔趄,直直地往前头倒了下去。
她倒的动静大概太大了,将初九吓得不轻,立即就要过来扶她。谁知她一手撑着冰面,一边慢慢地站了起来。等初九过来的,她牵着她的两只手,这才稳稳地站在冰面。
“这就不一样,”初九低头看她膝盖上的两团水渍轻声说道。
如果说学骑术的时候,顾清河是天才级别学生,那么学滑冰的时候她就是蠢才级别的。初九在旁边一刻都不敢松懈地拉着她,可是就是这样,两人还是一步一摔的往前走。
“你可真不会教学生,”顾清河再又一次摔倒后,索性坐在冰面上不动弹。
而旁边的初九喘着粗气,怒道:“是你太笨了好不好,一松手就摔倒,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顾清河转头盯着她,突然笑了。初九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她:“怎么了,我脸上沾了东西?”
“不是,”顾清河笑着摇头,然后认真地说:“是很久没人和我这么说话了。”
初九这才恍然,她面带尴尬地说:“我这人不像个女子,也学不会那些女人轻声细语,你别介意。”
“你觉得我这是介意的样子吗?”顾清河又是一笑。
突然她感觉自己屁股下的冰面似乎有震动,她慌忙想站起来,可谁知刚起身,脚底又是一打滑,又跪了下来。可是这一跪不要紧,她双手撑在冰面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冰面。
冰冻的湖面在阳光的折射下异常晶亮,可是她却在那层晶白下看到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之所以称为东西,因为冰层太厚,她只能看到一团黑影。可是这团黑影却是能动的。
旁边的初九正要过来扶她,却是见她抬手指着冰层下面说:“初九,下面有人。”
顾清河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可是直觉却告诉她,这团黑影就是个人。
初九听了这话也是吓得不轻,立即就是爬了过来,盯着那处冰层看了许久。可是过了一会,她略带犹豫地说:“可能是鱼吧。”
“把你的刀给我,”顾清河没有看她,反而伸手要她身上的刀。
“我回去找人来救他吧,这条河是活水,只怕那人是从上流被冲过来的,”初九在片刻慌张后,迅速镇定下来。
可是顾清河却坚持说道:“把刀给我,我怕他撑不了太久。”
初九看了看,最后还是将腰间别着刀递给了清河。而顾清河在接过刀后,便是用力开始凿湖面上的冰。虽然理智告诉她,初九的话是正确的,可是直觉却和她说,你应该救她。
冰层太厚了,而她素来连盆水都没端过。最后还是初九看不下去,接过她手里的刀,说道:“要是这人是逃犯的话,到时候你就后悔了。”
顾清河却是盯着下面的冰层一动不动,许久才突然笑开:“你瞧他命多大,随着水流漂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敲冰让我救他。”
“我要是不救他,只怕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说是吗?初九?”顾清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相信命,因为有些事情你坚持却又不知道坚持的缘由。
而今天她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坚持要救冰层下头的这个男人。
“你先别得意,若是这人真是逃犯的话,你是打算将他交给侍卫还是如何处置?”初九不是一般女人,这种时候已经开始考虑退路。
就象之前她说的,顾清河和宫里头的女人不一样,而现在她就更加能确定她的不一样。也许也正是她的不一样,所以她现在才会在这个庄子里头,而不是在宫里。
顾清河盘腿坐在冰层上面,看着初九将冰层凿小洞,:“交给侍卫?那他还会有命吗?”
初九没有说话,顾清河也没有说话。就在此时初九的终于将冰层凿了一个小洞,就在她举起的刀子又要砸下去的时候,只见一根修长莹白的手指从洞里伸了出来。
这场景过于诡异,便是顾清河一早心里头做好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这根手指又消失了,初九不敢耽误,继续用刀砸着冰层。
而清河也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河岸边,在那里找了块石头,等她拿过来后。初九扔了自己的刀,便是接过石块,不过她砸之前说:“你站远点,我怕待会冰面裂开。”
虽然早就知道初九是个彪悍的女人,可是清河在看见她三下五除二的,将河面砸出一个大洞时,还是不由肃然起敬。
而在大洞砸出来后,一双手先是按住了冰层碎裂的边缘,接着一个人浮了上来,只见他无力地趴在洞口的边缘。
此时顾清河蹲下来,歪着头盯着他的脸看,皮肤苍白地近乎透明,剑眉上染着一层水汽,即便他此时闭着眼睛,可是面孔却是难得一见的好看。而这样英气的面孔偏偏却有一张丰润的唇,只是此时唇色却是青紫的。
当他睁开眼皮时,涣散地眼神却依旧阻挡不了他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剑眉星目,可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顾清河蹲在不远处,抬手朝着微抬眼皮的他:“嗨,你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咱们清河再次隆重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