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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浪又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教习们藤条打在人身上的噼啪声以及正太吃痛的惨叫,郑克臧继续等待着,直到下面变得鸦雀无声。
    “余忘了从哪本书上看到过一句话,那就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卒不是好士卒,”队伍又有些耸动,不过刚刚吃了藤条的那些家伙前车之鉴尚在眼前,所以尽管有些骚动却再没有人敢开口。“地上的白线看到没有,好,现在想做冲锋官、班长的就站到白线前面去。”
    郑克臧的话音落地,争先恐后的场景却没有出现,小男孩们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到周边的人都没有动作,一个个也就强自按捺着,准备随大流行动。
    见到这副景象,郑克臧冷冷一笑,翻手拿出一个英圭黎商人送过来的玻璃沙漏:“若是不能在沙子落完之前出列,那余就以为是尔等自己放弃了这个机会,可别到时候自艾自怨。”
    沙漏刷刷的开始计时,队伍里一片压抑,可十几岁的孩童又有多少自制力呢?又等了会,终于有人忍不住诱惑,慢慢的从队伍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划定的白线之前。有一个打头的,便有第二个,很快,第三、第四个也从行列中跑了出来,不消多少时候,白线前已经挤满了高高低低的人头。
    “教习拦住剩下的人。”郑克臧高声命令着,于是犹豫中失去机会的童子们只能眼热的看着那些触线者。“孙有劳,清点一下白线前的人数。”数字很快报上来了,三十六个备选名额有四十一个候选者。“不错,”郑克臧满意的点点头。“除了第一个出列的,其余四十个背过身去,”随着他的命令,四十碗放下四十候选者的身后,其余人手中也拿到了绿豆。“虽说现在再想当冲锋官、班长已经来不及了,但余给你们个机会,从这四十个预选者当中选出你们以为合适当冲锋官、班长的。”背向着大队的孩童们还有些懵懵懂懂,但其他人却又交头接耳起来。“你们只有一次机会。”郑克臧的声音压倒了叽叽喳喳的小声交谈。“投下去可不能反悔的……”
    领了绿豆的男童依次从候选者身后经过并顺手将绿豆投给自己看中的对象,候选者一个个抓耳挠腮心急如焚的想知道自己是否得票了,可是面前有拿着藤条的教习在虎视眈眈着,无计可施的他们只好煎熬的杵在那里。
    投票很慢,但却结果很快出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目了然,只有二十五个碗里有豆子,这些人自然是兴高采烈,但还剩下十个位子需要复选。
    现在可是十五选十了,没有被选中的于是更加紧张了。
    最终的结果出来了,没被选上的五个男童突然哭了出来。
    “你们坏,为什么都不选俺们?”
    “别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郑克臧已经从台上走了下来,来到候选人的中间,吃他这么一喝,五个落选者中有两个收住了哭声,还有三个依然抹着眼泪。“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就你们这样还想当冲锋官,班长?”
    “为什么不行,”其中一个小胖子一边有袖子抹着鼻涕,一边回应着。“俺不信,他们当上的几个能比俺有力气,能比俺跑得快。”
    “那好,不要说,余不给你们机会。”郑克臧指了指不哭的那两个。“孙有劳把他们两个带回队伍去,你们三个,现在开始算余的中军亲兵。”
    小胖子一听不哭了,拉着留下的两人屁颠屁颠的跑到郑克臧的身后,倒是没留下的两人一脸的哭丧,郑克臧也不看他们,谁都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们在一群正太中即没有人缘也不会在长官面前叫苦,自然有苦头让他们吃。
    “至于你们几个,”郑克臧一指获胜的三十六人。“你,第一个出列的,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公子,不,营官大人。”这个男童明显比边上几人大两岁,因此颇为机敏,刚才第一个投机不说,现在一开口,发现郑克臧对大公子几个字不感冒,立刻就改了口。“小的洪辉,家父洪磊,今年十四岁了。”
    “噢,洪兵官的儿子。”郑克臧意外的看了他一样,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点将。“刚刚你第一个出列,做的很好,余就任命你为第一班的班长。”其余的孩子一脸的羡慕,郑克臧把他们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脸上微微一笑,很满意自己成功的激起了他们的攀比之心。“余还要从你们当中选出八位班长,还是老规矩,排好了,让下面投票,最多的四个直接当选,其余四个在第二轮中复选产生。”
    就这样经过这场让所有人记忆犹新的选举之后,九名班长终于尘埃落定了。这九人中,除了洪辉以外,还有五人是郑氏宿将之后,分别是:原总督五军戎务、厦门守将王秀奇的幼子王瑛,今年十四岁;原左先锋杨祖之孙杨龙,今年十三岁;原参军林骥幼侄林康,今年十四岁;原前冲镇镇将刘俊之孙刘文来,今年十二岁。
    对于十二岁的刘文来能当选班长,郑克臧也很是吃惊,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是他担心的是班长中大多数都是将门之后——虽然郑克臧猜测是部分权贵之家在向他示好,但猜测并不一定是现实,这让他产生了对童子军控制权的担心,毕竟在民族国家观念还未深入人心之前,家族才是众人效忠的第一选择——幸好还有身为渔家子弟的麻英、闽北移民之后的安龙、客家后裔李顺等三位平民子弟入选班长,这才让他能稍稍缓上一口气。
    郑克臧领着这些新科的班长、冲锋官上了阅兵台将他们一一引荐给台下的童子军知晓,随后严肃的告诫他们。
    “虽然你们这次被选上了班长、冲锋官,但能不能一直做下去还要看你们各自队伍的表现,余的宗旨是能者上,不能者下,当然,今天不用说这么多,日后做起来你们就知晓了。”
    说到这,郑克臧也不管他们能否领悟自己的真意便自顾自的先做了一次分配。将二十七名冲锋官依次分给各位班长,当然他是蓄意打乱门第进行分配的,权贵子弟担任班长之下尽可能的安排平民出身的冲锋官,反之也亦然。等完成了分配之后,他又指点台下的童子军向各位冲锋官说到。
    “一组五人,冲锋官可以管辖四人,兵卒好坏关系各组考评,你们依次下去挑选,每轮各选一人,以免分配不公,日后还要闹将起来。”
    等所有人都挑完了,场下孤零零的还剩三人,这时郑克臧招来孙有劳:“孙大人,命你安排的领队可曾备好了人选。”
    孙有劳应了一声,手一挥,三个军汉走了出来。
    “剩下三个童子,一人挑一个作为讯兵。”都是捡剩下的,军汉们也没太大的挑剔,随意一分便算是挑好了,见到此景,郑克臧示意各班长归队,等各组、班、队依次排好了,郑克臧大吼着。“那现在授旗,甲队领队接旗……”
    第006章 郑克爽和糖
    明郑方面既然跟耿精忠闹翻了,自然也就不再客气,从这一年的五月底开始到七月中,台湾海峡上络绎不绝的都是从承天府开来的兵船和粮船,直到台风初起,整个运输船队才暂告一段落,至此在金厦等地郑军已经聚兵数万之众。
    除了源源不断从台湾调来兵将、粮秣以外,朱锦还不断派出密谍四处串联。由于郑氏三代在闽南粤北经营多年,影响尚存,人脉尚在,再加上耿精忠倒行逆施,因此驻守泉州的福建提督王进功之子王藩锡、占有漳州的清海澄公黄芳度、潮州总兵刘进忠等便纷纷投向郑军,一时间形势对明郑政权极其有利。
    见明郑方面声势逐渐高涨,追悔莫及的耿精忠再也坐不住了,为此他派出使节向朱锦提出交涉,希望明郑方面能将重镇泉州交还与己,对此朱锦怎么可能答应,于是耿精忠便决定用武力夺回泉州,一场大战便迫在眉睫了……
    “紫菱姊姊,祖母她老人家起床了吗?”
    虽然童子营已经转入正式的训练,但郑克臧的身份可不仅仅是这支外人看起来像玩笑一样的童军的总领营官,自是不可能成天泡在里面与之厮混,免得给朱锦或是某些关注他成长的人以玩物丧志的感觉。
    “大公子,老夫人正在诵经,”二十几岁的女官虽然长的花容玉貌,但此刻却绷着脸回答着,正所谓上行下效,董老夫人对这个气死了自己夫君性命的孽孙母子向来有着心结,那侍从的女官们自然也不敢冲着郑克臧露笑脸。“大公子的孝心,奴婢稍后一定转告老夫人,就不耽误大公子回去读书了。”
    “那就麻烦紫菱姊姊了。”郑克臧暗自撇了撇嘴,说实在的每日来北园别院晨昏定省是朱锦离开台湾后,郑克臧作为长孙应尽的义务,至于对其一向不满的董老夫人会不会领情,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反正只要他来了,别人就不能从礼制方面攻击他不孝。“另外再请紫菱姊姊转告祖母大人,就说钦儿晚间再来拜谒……”
    这就是现在郑克臧每日的行程:除了到董国太这早晚定省之外,清晨起床练武,接下来整个上午跟着吕先生习文读书,只有下午才是他自由活动的时间——通常他会赶到童子营与之一起训练,当然还少不了定时跟母亲陈昭娘一起吃饭。
    “秦舍?”郑克臧刚刚从北园别院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从轿车里钻出来的郑克爽,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本来正一头往院子里窜,突然看到年长六岁的兄长就站在自己面前,一下子没收住脚步,一头撞进了郑克臧的怀里。“哎呀,秦舍又胖了。”
    郑克臧抱着小孩子使劲一举,还好,虽然还有些吃力,但总算能把对方举起来,不过双脚离地的郑克爽突然哭了起来:“放下来,阿母,娘娘,大兄他欺负我。”
    郑克臧哭笑不得的把乱踢脚的小孩子放了下来,一手捏住对方的小脸,一手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微微剥开冲着郑克爽一晃:“小坏蛋,你倒是说说看,兄长我怎么欺负你了。”
    “糖?”郑克爽的眼睛一亮,这种充满甜味的东西迅速压到了自己与郑克臧之间的疏离感,于是便主动的回抱住郑克臧。“大兄好,好大兄,给秦儿吃点甜糖吧……”
    问询赶来的别院侍者以及护送郑克爽的女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然而这两人的身份使她们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由着郑克臧牵着郑克爽坐到一边。
    “慢慢吃。”看着大口舔着糖屑的郑克爽,郑克臧双眼微眯,作为后世一名充分利用度娘的网络写手,郑克臧自然知道六、七年后的政变并非是眼下这个贪食甜品的小儿的本意。
    “也是被野心家利用的可怜人呢。”郑克臧暗自感叹着,这也许才是对方最终同意投降满清的原因,同样是被挟持、同样是被软禁,至少去北京还看上去还能摆脱权臣的掌握,只可惜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一念及此,郑克臧心中更生怜悯,便提高了声音一语双关的说道。“不要急,有大兄在,任何人怪不得你的……”
    和依依不舍的郑克爽分开后,在返回自己所住的院子时,骑在马上的郑克臧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沉思的起因也可以说是灵光一现,思索的内容就是刚刚他拿给郑克爽吃的糖。糖在台湾并不是一个新鲜的东西,早在荷兰人占据大员时期,甘蔗及蔗糖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一项极其重要收益。可是到了朱锦手里,出于为大军提供足够的粮秣起见,由陈永华提议将大片的蔗林改为了农田,这虽然弥补了郑军在军粮上的缺口,但也造成明郑方面在对外贸易中缺少了一项能换取大量收益的出口品。
    “津津台湾糖、点点血和泪”——就算到了日据时期,糖业也是台湾的重要利源。不过要想现在就说服陈永华改弦更张显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如今大军西征,急需粮秣的情况下。所以郑克臧目前能做的只有在现有甘蔗种植面积的情况下,提高蔗糖的产出和质量一途。
    “金十九,”郑克臧回到自己的书房,在经师吕师傅没有到之前把服侍自己的内侍叫了过来。“去找几个榨糖的工匠来,等会下了课,你带他们来见余……”
    “什么?大公子想要一个糖寮?”听了郑克臧的要求,陈永华顿时有些不悦,在他看来对方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放着好端端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圣贤之书不读,一会搞什么童子营,一会又要拿糖寮来试验新式榨糖,实在有些本末倒置。“此事大公子还是休要提了,否则臣也无法向王上交代。”
    “陈先生的心思,余也能猜到几分,无非觉得余此举不成体统,但老先生不知道,余最近偶尔翻阅到徐文定公的《农政全书》,大感裨益。”郑克臧放弃去童子营与未来的嫡系们亲近合练来和陈永华磨牙,肯定是想一鼓作气达成所求的。“不知稼穑便不知民生,不知民生何以为政,余也算是知行合一。”
    “玄扈先生?阳明先生?”陈永华眉角一挑,这两个人可了不得,都是一代宗师,可从郑克臧这十二岁童子嘴里说出来显得那么的滑稽,那么的不可置信,于是陈永华态度异常坚决。“大公子,臣已然说过了,此事万万不行,大公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老顽固,还台湾诸葛亮呢,我看就是撑死也就一个姜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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