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心里小鹿乱撞,不知不觉间便红了脸,只想着岔开话题,“你……没事了吗?”
他偏着脸看我,有些疑惑。
我指了指他的腿,“你的脚……还有,你昨天发烧发得那么厉害。”
他恍然大悟地一笑,亲昵地摸了摸我头发,道,“傻丫头,那都是我生前的事了啊。”
我几乎是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没等自己完全清新过来,就在床头摸索出手机,打通了林秘书的电话,那边没有人接。过了好一会儿回过来一条短信。“我在开会,成颂没事。”言简意赅。
我依旧觉得不安,从床上爬起来,饭也没顾得上吃,就去了医院。
大概是下了整整一天雨的缘故,老天已经筋疲力尽,今天索性放了晴。出门已经是中午了,阳光泛着柔软的金黄,清新而温暖。
到医院的时候,路上碰到一个熟悉的护士,便问了问成颂的情况。确定他没事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本打算就这样离开的,临别护士却补充了一句,“成颂正在后面的花园里晒太阳。”我心里似有根弦微微一动,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改了方向。
花园不大,我没多久就在草坪上看到了成颂,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仰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是在发呆。旁边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闹,追打在一团,不时传来欢笑声,倒显得他有些落寞的安静。
我远远地看着,不敢走近。
接下来的几天,心情一直阴阴沉沉的,所幸收到了美国p大的offer,那边愿意提供半额奖学金,让我一度抑郁的心情稍微缓解。
可再后来想起了留学保证金的事,又觉得有些为难。
虽然这些年稍稍存了些钱,以备不时之需,数额还是远远不够。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一颗重达2.01克拉的鸽血红宝石。这是当年我爸结婚时送给我妈的,据说价值连城。她不在后,这颗宝石留给了我。离家出走那年,我对宝石的价值是完全没有概念的,只是觉得它是爸妈的结婚礼物,意义重大,便带在了身上,后来无意中知道它是无价之宝,倒有些愕然。
我联系了一个家里做珠宝生意的朋友,看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买主。朋友只是问了问鉴定书的事,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约好改天有空让他亲自看看宝石。
卖掉珍视的东西固然不舍,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时候的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逃到没有那个人的土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鸟,哇咔咔
☆、第十一章
天气越来越冷,除夕的头一天竟然下起了小雪。雪花的碎屑轻飘飘地旋转着落下,为地上铺上了一层浅白。大清早的,印小柔赖在床上还没起,以前每年她都会回家陪家长,今年她妈年前去了瑞士的舅舅家,结果和我一样落了单。我从家里出来,想到附近超市买些吃的在家里屯着,想着年三十的晚上好歹也算有酒有肉有美人,就凑合着和印小柔共度良宵得了。
路过小区门口的报刊亭,我本意是想找一本时尚杂志,无意中看到摆放在一旁的报纸。是一家本地的报社出的,上面有小标题写着一行字,大意是al和成颂家公司重修旧好。从来不买报纸的我,买时尚杂志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份。
通往超市的路上,我低着头一边看着文章的内容。
作者写了几千字分析al在拆台和重建关系之间所玩的权谋,我关心的只有它们重新建立合作关系的事。看完后,我抬起头不禁叹了口气,想起文章里说的成氏集团所受的重创,地位不保,心里感觉复杂。
自从半个月前那次见面,我一直就没有再见过成颂。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想必他已经恢复了。我间接害成家陷入那样的境地,又对成颂说过那样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成叔叔。这段时间一直不敢再去医院,只有私下里给林秘书发条短信,好知道他们安康。
温燃半个月前的某天突然约我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然地吃了个饭。我足足紧张了一个晚上,后来临别的时候听到他说要去美国的事,心里沉重的气氛突然间消散,整个灵魂都轻松了起来。虽然只是在那边谈项目,时间长短未定,但也足以让我松了口气。
他一直没有回来,只是每隔一两天,晚上便给我打通电话,问问这问问那。
我从超市出来,提着手里的大袋小袋,抬眼看看面前纷纷飘落的飞絮,想起这大概会是最冷清的一个新年。
以往三十的下午,我就会赶去成颂家里。我、成颂、成叔叔,加上在家里常年做工的阿姨,围着一桌吃饭,倒也算热闹。那时候我和成颂的事是瞒着成叔叔的,总觉得考验演技,偏偏成颂又喜欢趁人不注意逗逗我,有次还被那个阿姨看到了,幸亏她没说什么。后来每次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得离成颂远远。
一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楼下。手里的东西很沉,我进了楼道的时候,看着还有那么长的楼梯要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想先喘口气。低头看,手已经被塑料袋勒得发红。
“很重?”旁边一个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传来,我转过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温燃正从我手边接过塑料袋,心里惊讶地一时忘记了动作。
他一手拿起袋子踏上楼梯,回过头的时候见我还愣愣的,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走吧。”
上楼梯的时候,我不太习惯和温燃并排的感觉,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在稍稍靠后的位置。自从成颂的事后,我便有些恨他,也突然生出了点大无畏的精神,有时候他来找茬,我倒有勇气对他爱答不理了,只是还没勇敢到能正面冲撞他。转念想想,他现在也再不能拿我怎么样,索性就保持着这种不稳定的平衡,等到哪天时机成熟了,我拍拍屁股跑到国外去,气死他。
楼梯有些空荡,沉沉的脚步声回荡在其间,更显出气氛的尴尬。于是我抬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不久。”他点到为止,没打算继续说下去,转而说,“明天是除夕。”
说这话的时候,他黑森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些许亮光,我好像有些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打算表示什么。
“恩,是啊,一年就过去了。”我装模作样地感叹。
也不知道我这样怎么就让他乐了,他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凑近我,继续说,“我很久都没正经地吃过年夜饭了,今年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来庆祝我们重逢?”
我内心是很沉重的,想要白他一眼的冲动硬生生被压住,然后道,“印小柔今年也一个人,本来说好和她一起过的。”
他也没再多说,深邃的眸子里波澜不惊,只有微微一撇的嘴角显出有些许不悦。
临送到门口时,我礼貌性地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也没想到他会应下来。一进门的时候印小柔肿着个眼睛睡眼朦胧地从洗手间出来,我和她说我哥来了,她懵懵懂懂地看着我,然后“呀”地一声,手忙脚乱地跑回了卧室。
我让温燃进来,给他倒了杯热茶。他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印小柔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整洁了,换上了她自以为完美妩媚的笑容,一边作贤惠状问,“苏珊,你哥吃过早饭了没。”
我看向温燃,他微微笑着摇摇头,我说,“你吃饺子吗,我给你弄饺子。”
温燃还没来得及点头,印小柔那恬不知耻的声音就响起了,“苏珊,你顺便给我弄一份啊。”
回头我在厨房下饺子的时候,一想到自己这逆来顺受的模样,又有点憋得慌。心里虽然知道不能惹他,可又觉得有口气难以下咽。
端出去的时候,印小柔正和温燃聊天,我隐约听见她说了一句,“很方便,她随时搬走都没有问题。”等到我走近的时候想问问,印小柔刚要说话便被温燃打断,“之前还不觉得饿,一看到吃的就忍不住了。”
然后他接过我手里的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完东西,他没坐多久便打算走,我出去送他时,关上门的瞬间他突然将我逼到墙角,那颇有压力的气场传来,让我很不自在。
我想推开他,胡诌着,“别离那么近,你刚才才吃了饺子,我看了,是大葱馅儿的。”
他却没有动作,暗涌的眼睛盯在我的脸上,似乎对我这怯生生的模样有些恶趣味。
然后他又凑近来,故意对我轻轻吹了一口气,戏弄似的地问我,“有吗?”
那瞬间有一种淡淡的清新的香传来,很温柔的感觉。我没作多想,故意用手捂住嘴,想以此和他的脸隔开。他低低笑了笑,将我的手拨开,就那么吻了上来。
整个吻湿湿润润的,我也不敢反抗,想着印小柔就在这门里面,万一看到了我和传说中的哥哥接吻,应该是多么震惊的场面,一时大气都不敢出。等到他放开我,眼睛里有着不动声色的愉快。
“苏心,除夕那天和我吃饭。”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还想说什么,却听他又说,“不要让我不高兴。”
回头我一直在生气,也不知道温燃在我面前那股理所当然的底气是来自哪里,好像吃定我不敢反抗他,我也真是窝囊,就那样被欺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我小心脏纠结着,想了n久才作出决定:不管他了。
除夕那天,我和印小柔在超市里买了菜,在家折腾了一下午。近四点的时候,印小柔正在忙她的可乐鸡翅,胡乱地指挥着我打下手,我看她一副没经验的样子,心里不禁鄙视。正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我看到屏幕上闪着温燃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手机不依不饶,很久之后我终于心一横接起。
那边温燃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语气太过直接,以至于我一时愣住了。
他又说,“我已经在你楼下了。”
心里第一个反应本来是跑到窗边看看,却小心抑制了这冲动。我走出厨房,离油锅的声音远远的,纠结了一会儿,那边听我没声音,又低声地“嗯?”了句。
我顿了顿,很有底气地对他说,“我不去。”
也不知道是脑子紧张过度不太清楚,还是长期害怕压抑导致物极必反,总之,我又说,“我没有答应你。”
温燃沉默着,隔着话筒,我似乎听到他低缓的呼吸声。
我顿了顿,把电话挂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哥哥要充分暴露他滴本性啦
☆、第十一章
沉重的气氛在心里徘徊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嘲笑印小柔的厨艺,烦闷的心情缓解了不少,到吃饭的时候,就把这些事都抛到脑后了,关于这点,印小柔一直说我有点没心没肺。晚上看春晚,我们坐在那里有一阵没一阵的聊着,看了一会儿觉得疲了,又把电脑搬出来,她在网上看小说,我玩斗地主。
快十二点的时候,外面轰鸣的礼花声响起,黑夜的天空被烟火渲染成淡淡的红色,我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印小柔已经靠在我身边的位置睡着了。
印小柔是初五回的老家,临走前她嘟哝着要去讨伐她那不靠谱的老妈,指责其丢下女儿一个人到国外逍遥快活,实在不像话。我给她送上了火车,回来的路上,想着未来一段日子只有我一个人,心里突然有些空荡。
温燃元宵那天再次约我出来,我到底为除夕的事有些愧疚,便没有拒绝。
我们坐在餐厅的包厢里,外面的嘈杂被墙隔在了外面。入座的时候,他很绅士地为我抽开了椅子,我愣了愣,心里有些诧异,却并不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后来服务生点菜后,我们一度沉默了许久。对我来说,和他并没有话好说。还是他先打的话头,“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我低头夹着菜,然后说,“还行。”抬眼看他看着我,又补充到,“印小柔后来回老家了,就我一个人,有点无聊。”
他笑了笑,不语。
我又问,“你呢?”
温燃一边把鸡翅放在我碗里,一边道,“初一那天去了法兰克福,后来又回了c城一趟。”
我有些惊讶,迟疑着问,“去法兰克福过年?”
“工作的事。”他平静地说。
我看了看他,在那冷静深邃的外表之下,似乎真透露着那么点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劲儿。想了想,也不打算深究,便又问,“回c城看到了以前的朋友么?”
“没有。”他说,“在那边有个合同。”
我对这个答案有些吃不消,“别人过年都不放假吗。”
“对方是个法国人,工作狂,他们不过春节。”他低低笑了笑。
我有些怔然,再看看他脸上的笑容,风淡云轻的神色里,有着我看不透的情绪。
后来我问了问他c城的事。听他的描述里,我们以前读的中学,原来的老校区做了高中部,初中部搬到了新校区。老房子还在那里,小区的变化不大。我想起以前的朋友,问他容家那对兄妹现在在哪里。不知道怎么,他脸上突然变得有些不悦,只是敷衍我,不太清楚。
吃完饭后,我坐在他车里,以为要回家了,却听他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愣愣的,心里闪过了些惶恐,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他便发动了汽车,往这和回去的路相反的方向开去了。
一路上,我看着变化的风景,问他,“去哪?”
他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去了你就知道。”
车是向着我学校的方向开去的,一时间没有头绪,直到很久以后,车缓缓驶进了学校附近的别墅区,停在一个院子前。
他转头对我道,“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