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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能感受命运那种深邃而强大的力量是确实存在的。越是承受过磨难,越是经历了年岁,这样的感触也越加强烈。
    我甚至会怀疑,从一开始便计划好的逃离,能否将这种命运画上终结的句点。
    温燃和我依旧以诡异的模式相处着。大部分淡漠得彼此仿佛只是陌生人,偶尔却也有不期然的温柔。他高兴的时候会对我耳鬓厮磨,大概是已经习惯的缘故,我这样的亲近不再恐惧,却也谈不上依赖和兴奋。
    有一次他对我说,我欠他的始终是要还,不如这样一点一点偿还干净。
    在那样的时刻,心里对身体的厌恶会陡然升到无法忍受的程度。可是除了一忍再忍,我什么也不能做。
    次日温燃走的很早,离开前他会顺便帮我把头晚熬好的粥热一热。这样没来由的温情,只让人觉得心情复杂。
    温燃有胃病,听说是这几年生活不规律造成的。有次应酬回来他喝了酒,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他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里,满脸疲态,那双打量我的眼睛少了平时锐利的光。
    我问怎么了,他一个字都没说。
    直到深夜的时候,他以少有的安分躺在我身边,我疑惑地伸手碰了碰他,这才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
    那时候的他,整个人以近乎痉挛的姿态地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只有那张脸以平时不变的冷静看着我。我问他药在哪里,他只说自己没事。看着脸上透出的倔强,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自尊心多么强的男人,即使在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的时候,也不肯向我示弱。
    胃痛到底有多痛,只有痛过的人才知道。
    等我好说歹说终于把他劝上了救护车的时候,他已经呈现出意识不清的状态。医生后来说他是十二指肠穿孔,药物只是辅助,最重要的是注意饮食调养。
    听了医生的说辞温燃很平静,似乎没有将医生的话听进去,醒来的第二天便要求出院。我看着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脑子里不自觉想到那个曾经老是在我生病时候陪着我的少年,心一下子也柔软了下来,低声试着劝了几句,他便那样安静了下来。
    住院的时候,温燃一直是我照顾。闲下来的时候,我在网上找了些关于调理肠胃的食谱,开始认真研究起了做菜。
    即使生病的时候,吃着我往他口里送的粥,他依旧满脸冷静地对我说,“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我看他一个病号,也不想和他计较,只说,“那也等你好了再算账,哥哥。”
    在这个时候,他不是讨厌我破坏他好事的复仇者,不是当年□我的混蛋,而是那个从小就一直在照顾我,虽然假惺惺却也给我留下美好回忆的哥哥。
    我对温燃的感觉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看到他不好我会觉得不忍心;可等他有力气对付我,我又会陷入一种激发状态准备与之对抗。
    当然,这种状态是潜伏状态。
    不得不说,他真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超人。
    离开医院的第三天,他为了一个合约马不停蹄地奔去法国。我一个人在家里突然无事可做,趁着这个时候去帝都办了赴美留学的签证。
    如果说温燃生病的样子让他对我做过的事得到暂时的谅解,那么当看到他从机场出口容光焕发的样子时,之前所有称之为同情的东西都被抹杀掉了。
    我想大概是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他坐在车里一边握紧我的手,一边给路安宁打电话的那一刻,我下定了永远离开的决心。
    本来打算在这边毕业答辩完后,领过毕业证便直接飞往美利坚。之前的时间里,美国那边的房子已经联系好了,一切已经安排就绪,只感觉新生活在地球另一头召唤我。
    一想起未来的事,便觉得整个人都是轻松的。
    温燃从巴黎回来,给我带了瓶香奈儿的“邂逅”,清清淡淡的香味,透着点点甜蜜柔情的味道,倒是让人喜欢。晚上睡觉前我在身上擦了些。进卧室的时候,他正靠在背后的枕头上看着报纸,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把手上的报纸放在一边。
    我看着他栗色的眼睛,走近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他的手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肩,灼热的气息渐渐变得靠近,我刚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有凉凉的触感。低头一看,温燃正试图将一根银白色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我有些诧异,回过头正好看见他低着头,眼睛专注地看着手里细长的链子。
    项链的坠子是月牙形的浅蓝色宝石,外面镶着银色的边框。映着灯光,白色的水晶折射出缤纷的色彩,煞是好看。
    温燃在一边道,“看到这条链子好看,就顺便买了回来。”
    我只是愣愣回到,“谢谢。”
    他作势抱住我,唇落下来的瞬间,动作却停顿了下来,然后凑在我颈边,轻轻闻了闻。
    “用了我买的香水?”声音很低,透着些沙哑的性感。
    我点点头。
    他紧紧地将我抱着,窝在被子里。
    我在他的怀里一动也不敢动,却发现他手臂的力量渐渐消退,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打算。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一直很安静,终于我忍不住好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睛闭着,吐纳轻柔,似乎已经睡着了。
    我向外挪了挪,试图和他拉开了距离,谁知他手上的力道紧了紧,一边道,“别动。”
    他的脸埋在我的肩上,喃喃道,“好香。”
    我听到他这样轻柔的声音,竟真的不再动了。
    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我的思绪便飘向了很辽远的地方,好像看到了多年之前,我们还小的时候。他安静地在他的大床上睡觉,我却鬼鬼祟祟地跑到他房间里,偷偷捣蛋。
    大概是心绪有些柔软,我轻轻笑了。
    “笑什么。”他问。
    “我想起我们以前。”
    “嗯?”他的声音有难得的慵懒。
    我踟蹰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口,“小的时候趁你睡着了,我还偷偷跑到你房间里,你都知道么?”
    他也笑了。
    这样的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他接着道,“有一次你在我衣柜里睡着了。”
    “都知道啊……”我心里有些失落。
    他不语。
    “那次醒来的时候看自己躺在床上,真是吓坏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发现么?我醒来的时候看见衣柜外面有双鞋。”他继续道,“我那时想逗逗你,故意不睡。后来看你过了很久也没出来,担心有什么事,打开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我的鞋在外面?”我这才回过神来。
    身后传来他的闷笑。
    我觉得脸有些发烫,觉得自己当时真是笨得可以。“那后来呢,你怎么一直都不揭穿我。”话音里显然没了底气。
    他说,“你不觉得那种傻气……很有意思么?”
    ☆、第十四章
    那天晚上,我朦胧间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爸爸妈妈、温燃和我一家人在海边晒太阳。大概是我搬来以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早上我醒来,温燃竟然还没有起床,他安然地闭着眼睛,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脸上竟是近乎让人迷惑的温柔。
    我认真地煎着荷包蛋的时候,想起我和温燃的事,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忘了我们之间的不愉快,忘了路安宁,忘了那场海啸。心里带着期许,想着或许我们可以这样慢慢地原路退回去,回到最初的时候,回到我们相亲相爱的模样。
    渐渐地,温燃让我直呼他名字。
    我疑惑不解,他只是解释,我叫他哥,总让他感觉有照顾我的义务。毕竟我和他的关系已经不存在,他已经不再亏欠我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淡而平静,我心里那一点温暖起来的火光,又渐渐熄灭了下去。
    虽然温燃反感我继续称他为哥,但这种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我一时难以纠正。只有在两人缠绵至尽情的时候,他会尽力地折磨我,纠缠着让我叫他的名字。往往那时意识迷乱,我会迷迷糊糊地答应,直到他满足地放开我。
    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定义。
    温燃渐渐让我进入他的圈子,带我见他的朋友,切切实实符合一个情人的待遇。直到有一天,他问我想不想工作。我来了兴致,想着他这么神通广大,有好的机会去见识也不错。可我还来不及表达意见呢,他又改口了,说我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妥当。
    我心里有不满,看他那样强硬的态度却不敢多言,一个人生着闷气。
    没有想到某天晚上一番温存后,温燃躺在我身边,突然问我是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不高兴。我顺势问,“不高兴你就会让我去么?”
    他竟然真的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光,我还以为有希望,差点就高兴了起来。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说出两个字,“不行。”
    几天后温燃让我做好午饭给他送去。我心里对他颇指使气的语气有些不满,却又不敢拒绝。送去的时候,他正从繁复的工作里抽出身来,看着我手里拿着东西,眼睛里似乎有熹微的光亮。
    我给他盛上一碗,然后安静地坐在旁边。
    好一会儿,我觉得有些无聊,一个人走到窗边。从五十层往下望去,街头的行人小如蝼蚁,来往的车流如同滚动的川流,心里顿时有种渺小的感觉。
    不知道温燃是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的,那双坚实的手圈住我的瞬间,温暖的气息袭来。我回头看到他那张平静到毫无表情的脸,感受到了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可身体的温度却是暖和的。
    这样的差异,我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
    他把头靠在我肩头,问,“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我说,“你这里视野真好。”
    他笑了,“你喜欢可以常来。”末了,又问我,“你以前去实习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把以前的工作稍微交代了一下。他沉思着,领我到他的办公桌前指着面前两大叠纸,让我帮他整理文件。说完他便坐了下来,心定神闲地看起合同。
    我不知道他的意图,权当他看不得我也闲着,搬了个舒服的椅子,坐在他身边,帮他做起了工作。
    整个下午我们坐在一起各自干着手上的事情,偶尔说会儿话。我发现整理文件还算有趣,温燃对我不避嫌,里面不少的资料让我开了些眼界。
    约莫四点的时候,我手上的事情已经弄完了,支着下巴观察起他的办公室来。
    待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盯着桌上的水晶相框看了许久。里面是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酷似温燃小时候的孩子和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男人穿着飞行员的衣服,英姿飒爽。
    突然他低声问我,“都做完了?”
    我点点头,想问他这张照片的事,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温燃也没再管我,说了句帮我磨杯咖啡,就继续低头看文件了。
    等我把咖啡端来回到他身边,见他似乎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打扰他,继续低头观察他的东西。
    很安静的时候,他突然道,“那是我父亲。”
    我愣愣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看看放在桌上的相框,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的生父。
    我心里有疑问,想问些什么。不过看温燃一副冷着脸的架势,怕是我问了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下班后,我和温燃一起下电梯时,碰见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状人物。他们看见我和温燃在一起,只是礼貌地朝我们笑笑。
    我从来没有想过,当我和温燃从停车场走过的时候竟然能碰见成颂。只有存在那么一个想见不能见的故人时,才明白这个世界真是小到足够狭路相逢。
    太阳的颜色隐去了,风里带着凉意。成颂迎面走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朦胧中能感受到空气骤然有些发冷。温燃走在我身边,突然伸手搂过我的腰,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他低下头作势和我亲近。
    我有了些不愉快,想要避开。抵触的动作大概触怒了温燃,他固执地拉近我,目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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