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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畜生!当初就不该心软!”
    孟清海从学中归来,闻听此事,倒是没像孟广孝一样着急,反倒是笑了,还让家里准备上东西,送去孟清和家里。
    孟广孝终于跳脚了,好不容易养好病,又差点咳嗽出血来。
    那小畜生害得他一家至此,不打上门去,还要送东西?
    “爹,生气也没用。”孟清海整了整身上的儒衫,“就当是为了四郎。四郎不是说了,十二郎如今可是百户。”
    “百户又怎样!”
    “县中大令才是七品。”孟清海正了脸色,“虽然文武不同,但十二郎能有今天,也是他的本事。”
    “大郎,你先前不是说?”
    “爹,今时不同往日。”孟清海说道,“学中马上又要评等,几月后就是秋闱,儿子现在虽是一等,却不能给人留下话柄,失了这个名额。”
    “那……”
    “爹请放心,儿子说过的话,一句也没忘。”孟清海笑着说道,“今后的事情,今后再说。现下,爹还是照儿子说的做吧。”
    最终,孟广孝还是被孟清海说服了。
    孟王氏看着送到家中的粮食,也没推却,向孟广孝两人道过谢,重新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孟许氏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娘,这东西真收下?”
    “收下。”孟王氏将两个孙女拉到身边,“粮食收好,肉和鸡蛋收到灶下。”
    “可是,娘,”孟张氏也开口说道,“九叔公的心意,咱们留下。大堂伯那里,妥当吗?”
    “甭管妥当不妥当,送来了,咱就收下。”自收到孟清和的来信,孟王氏心中就有了底气,“要是不收,那家人不会安心。只是他家送来的东西,都要仔细记着,有人问起,多说几句好话。再问十二郎如何,别多言就是了。”
    孟许氏和孟张氏心中揣度,应该是小叔信中写了,娘才这么有主意。不过小叔是有大才的,按照他说的做,应该不会有错。
    自孟重九和孟广孝往孟清和家中送过东西后,族中人陆续得知孟清和在军中升了百户。
    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说好话的多,语气发酸的也不少。
    孟王氏婆媳三个,不管什么样的话,听过就算。
    倒是孟清海,如他之前所料,在学中考评中降到了二等。若非在族中摆足姿态,没让人抓住把柄,怕是连二等保不住。
    离秋闱还有不到六个月,在这期间,他必须想办法不被评为三等以下。为此,他什么都能忍!什么都可以做!
    端坐于案后,翻开书本,听着儒师在前方宣讲,孟清海的双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孟清和,十二郎。
    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开平卫,西城千户所中,养伤中的孟百户突然打了个喷嚏。
    受凉感冒了?不像。
    那是有人惦记他?揉揉鼻子,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带着燕王口谕的三保一行,在路上被大雪耽搁了两日,终于抵达了开平卫。
    在城门前验过腰牌,说明来意。守城门的边军立即派人禀报卫指挥使司。
    燕王有话带给沈瑄,还有口谕是带给宋忠的。三保在燕王身边伺候多年,自然能分辨其中的轻重缓急。
    报信的人先后到了西城千户所和卫指挥使司。沈瑄先一步迎到了城门前。
    见到一身青色武官服,面色略有些苍白的沈千户,三保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咱家有礼,千户一向可好?王爷有话要带给千户,待咱家见过宋都督,再告于千户。”
    “多谢马听事。”
    “不敢。”
    两人说话时,到卫指挥使司送信的边军折返。见只有一名指挥佥事前来,三保嘴边的弧度未变,眼中却没了笑意。
    “宋都督要抽调卫所半数精壮,为防边塞有失,徐指挥正前往开平左屯卫调派兵卒。”短短一句话,赵佥事就解释了徐忠不在开平卫的原因,顺带告了宋忠一记黑状。
    别看三保只是个宦官,能被燕王派来传达口谕,证明他是在燕王身边说得上话的。
    赵佥事想得很明白,既然选了燕王这条路,干脆一条道走黑。宋忠的黑状,不告白不告,完全无压力。
    在燕王的地盘上,抽调边塞的精壮,一次就是几千人,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绝对是一巴掌扇在了燕王的脸上。
    燕山护卫被调走,那是朝廷有令,调走开平卫的边军算是怎么回事?
    比起现在还很低调的燕王,宋都督此举才更有造反的嫌疑。
    说是皇帝命令的?旨意呢?空口白话,红口白牙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忠借口到屯卫调遣兵卒,未尝没有拖延的意思。宋忠调走沈瑄麾下的一千骑兵,已经让卫指挥使司上下警觉。看这架势,说朝廷不想办了他们这些同燕王走得近的,谁信?
    一记黑状告完,赵佥事眼珠子转了转,又加上了一句,“宋都督还说,燕王不过是藩王,传达口谕何须亲迎,让马听事自去见他。”
    宋忠的原话不是这样,意思却是一样。
    按理也找不出错来。但有之前那记黑状打底,这就不是遵守朝廷法度,而是藐视燕王!
    华夏的语言艺术,当真是博大精深。
    三保冷笑,宋忠其人被狠狠打上了一个大叉,想要擦掉?基本不可能了。
    第三十六章 马三保
    开平卫指挥使司二堂内,一身蓝色葵花胸背衫,戴黑色幞头的宦官三保,满脸笑容的对端坐于上的都督宋忠说道:“王爷久闻都督大名,得知都督奉命戍边,故欲一见。”
    “不敢。”宋忠也笑道:“王爷厚爱,宋忠愧不敢当。”
    “当得。”三保继续说道:“王爷身在藩邸,仍心系朝廷。如宋都督这般忠君爱国之士,王爷最为赞赏,常在府中言,都督大才。”
    宋忠干笑两声,端起茶盏,心中发紧。
    三保也不急,王爷口谕在此,宋忠要么彻底撕破脸皮,要么乖乖的到北平去拜见王爷。
    只要皇帝一天没下旨削去燕王的爵位,王爷依旧奉先帝之命节制边塞诸军。在军中,王爷的口谕轻易不得违抗,宋忠别想再玩花样。
    即使满天下的人都知道朝廷要对藩王下手,皇帝的里子都快掉没了,面子还是要做,谁让他是皇帝呢?
    这是王府里那尊佛爷说的。
    三保深以为然。
    宋忠再不情愿,再有顾虑,燕王亲自派人上门,他也不能硬生生的扫对方的面子。否则,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是宦官了。
    在朝廷调派大军之前,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对抗燕王。
    从南方带来的卫军不适应边塞的天气,很多都病倒了。燕山卫的精壮用起来总有些顾忌。从边塞卫所抽调边军,是宋都督同手下几名指挥商讨后做出的决定。
    一来边军善战,连鞑子都望风而逃。二来,比起燕王铁杆出身的燕王护卫,还是边军更可靠些。毕竟边军拿的是朝廷的粮饷,燕山护卫则相当于燕王的私军。
    想得不错,但在抽调边军时,宋都督也遇上了一些麻烦,例如卫所指挥,同知和佥事的不配合。没有明摆着和他作对,只要使上一个拖字诀,足够让他头疼。
    要骑兵?好,没问题,不过马匹马鞍还需要配齐,请都督稍等两日。
    要火铳兵?也没问题!只是前几个月鞑子接连犯边,火铳有一部分损毁,火药的消耗量也是极大。火药受朝廷管制,卫所不得私造。兵卒,都督先用着,火铳火药,等朝廷补发了再说。
    要大量步卒?成啊!但有一点,这步卒调走了,军粮就请都督自己解决一部分。朝廷从南方运粮的海船至少六月后才到。边军定额减少了,来不及到原籍勾补,只能卫所里的余丁和贴户顶上。守城的人多了,种田的人少了,粮食不够吃,都督,您就体谅一下?
    徐指挥以调遣边军为名遁了,卫所同知借口各项公务也遁了。余下以赵正为首的四名指挥佥事,整天摆着一张笑脸,像是四团任由搓揉的面团,宋都督说什么都满口答应,就是不做实事。
    追究?人家没说违抗都督的军令,只是情况所迫需要推迟一两天,总不能像对沈瑄那样军棍加身吧?
    在一品的都督面前,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压根不够看,可一次处理四名边塞卫所指挥使佥事,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都督想在开平卫开展工作,提高工作效率,不说举步维艰,也是难上加难。偏偏燕王又在这时派人传达口谕,要见他。
    硬扛着不去?除非燕王现在就登高一呼,打出造反的旗号。
    这可能吗?
    最终,宋忠只得松口,咬牙说道:“本督不日将亲自前往北平拜见燕王。”
    三保满意了,满脸笑容的一顿吹捧,身为宦官,这项业务必须熟练。吹捧之余,话里却埋下不少陷阱,若是燕王真想借此发难,只无令调派边军,以损边防一条,就能办了宋忠。
    陪坐一旁的赵佥事心下暗道,不愧是燕王身边的侍人。或许,他应该立刻搜集宋忠等人的黑材料,给马听事一同带回北平。
    告黑状也是需要事实为依据的。赵佥事只算半个熟手,还需继续磨练才能进步。
    搞定宋忠的问题,三保一行没有下榻卫指挥使司,而是转道去了西城千户所。
    沈千户可是王爷口中的麒麟儿,关系必须处好。
    “刘圣手,待会还请仔细为沈千户诊诊,咱家这里先谢过了。”
    “老夫自当尽力。”
    身为燕王府供奉的大夫,刘大夫对自己的医术还是相当有自信的,可在为沈千户诊过脉,看过伤,了解他如何用药之后,刘大夫不淡定了。
    “此药,”拿起沈瑄一直在服用的丸药,刘大夫满脸的激动,“莫非是当年的赵御医所制?”
    沈瑄点点头,“正是。”
    “既有赵御医在,老朽实是班门弄斧。”刘大夫将装有丸药的瓷瓶小心放在桌上,“马听事,有赵御医在此,沈千户的伤实不必担忧。”
    “果真?”
    “自然!别说十军棍,就是几十军棍,只要沈千户还有一口气,赵御医便能把他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沈瑄:“……”
    三保:“……”
    这是好话吧?可听在耳朵里,怎么这么不对劲?
    得知赵御医今日到百户所看诊,刘大夫背起药箱,兴冲冲的就要过去。三保忙吩咐两个火者仔细跟着,话音刚落,刘大夫就不见了人影。
    沈千户同三保再次相对无语。
    老当益壮?不太对。
    老不修?更不对。
    老什么呢?
    三保干笑两声,“千户,刘圣手为人洒脱,在王府中一向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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