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那么爱她,还要分手?”,郑源峰与于淼背对而坐,空荡的暗室中,冷峻的光带着杀人的意味。他有些后悔坦白自己还陷在上段感情里,弄得如今怎么回答于淼都像借口。
直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破皮而出,他说:“就像吸毒,没人会发现自己不喜欢那东西,戒掉是如何不容易和难受…”
“都得逼自己。”
“之后才会发觉,停止是件好事。”他每停顿一下,心就抽搐一次,呼和吸,变得艰难。
于淼没了话讲,骂自己冲动一时,做了错事。她不懂为什么郑源峰说分手的平静都让她感受到深刻,明明他很坦然,她却觉得他在贪恋。或许她不曾懂,戒断的感觉。
她想起在高中时,她上英语课,拼错的单词[desire],过后要老师标记上红叉才明白,记忆才深刻。现在就有点那样的感觉,她说饥饿给了她一种错觉,让她误以为她爱得好深,幸亏郑源峰点明。到底是身体的饥饿还是精神上的?她弄不明白了。
“好羡慕。”,“我羡慕她。”她说,眼神却飘飞空荡。
郑源峰呵呵笑起来,于淼的手,细细的骨头,被他握着,好奇她怎么瘦削到坚硬的地步?开口便说:“你要学会爱自己。”未觉那语气像父或母。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根本没有意义。
“那你教我啊。”她睁着一双眼回望他,她在黑暗里能看见的只是他的眼白,他黑瞳里自己的黑暗。一句话,说得像在乞讨。
她一无所有。
她想明白“爱自己”是如何?,是否就是吃许多饭,一天睡十小时的觉,看喜剧不看悲剧,穿漂亮的裙子,笑得牙齿尽露。郑源峰把手松开,他说:“我也不知道。”,然后又补上一句,“对不起。”于淼把头转回去,笑得甜蜜。她像在说,我放过你。因为我们都好可怜。
在无言的时刻里,时间像缩进于淼的头发里,又从发丝间隙中溜走。鑫庭大厦数百间房室,只有他们在此刻熄灯。她开口得很小心,“为什么不开灯?”,他说:“我这样也看得很清。”她的模样隐于暗影里,知道彼此在看彼此,带着探究疑惑还有可笑。
他说谎。
故意不谈,父亲醉后回家的暴行,那时的灯光是刺眼的,甚至不给他们从黑暗适应光亮的时间。黑暗是安全的,他是懦弱的。
她说:”郑源峰,这样黑黑的,我看不清。”
然后他走上前把灯都打开。
才发现她眼眶红了一片。
他说:“于淼,让我再看看那个纹身。”
“好啊。”她说。伸出腿来,让他仔细地看。“很漂亮是不是?”,“海豚是最聪明的海洋生物。但是,一直都有流血的历史。”她又自顾自地说着,只感受郑源峰的目光像蚂蚁。
“我喜欢海豚。它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很包容地接受,像大海。”,“郑源峰,你也像大海。”她盯着他看。你也像大海,我的归宿。我不知所以的爱你。
他笑得很释怀,抬眼来,目光是淡漠的。
她说:“郑源峰,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真的很有魅力。”其实这也是她想要听到他对她说的话。只是她先讲了,并这样与他四目相对,细细地看对方的五官,从眉眼到鼻子嘴唇。
“你真的很有魅力。”她又对他讲了一遍,生怕他的耳朵没有听清,没有听清这话里还有她低低的祈求。
“为什么?”她去辨认这眉眼,这鼻子嘴唇,“没有一个是属于我的。”他笑了,笑得无奈,牙齿尽露,眼边皮肤皱起一个上挑的褶子。
“你可以把手放上来。”他宽厚又善解人意的手,握着她的手,来到他的眉,他的眼,再到鼻子和唇。她在他眼里是可怜的小女孩,她在他眼里是需按时吃药患者,她在他眼里是缺水风信子。
她哭了,准确来说是又哭又笑。
她的手在爬爬梯,每一寸触摸都是在跳楼。于淼感觉有根针在她皮肤下挑肉,一下一下,一跳一跳,快要把肉与皮分离。
而郑源峰看她哭又看她笑,握着她的那双手不着痕迹地落下、解脱。
他不知道他在降落的同时,又被失落击溃……抬头的刹那间,嘴边似生了疮,扯动一下,牵连半边皮颤抖共哭。
“我送你回家,太晚了。”他去拉她的手,冰凉,他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捂热。
她乖顺地任他牵着回家。在外边,风很凉,吹得她鼻头发红,嘴巴红肿。于淼低头看地,她的思绪忽然变得很清晰,丝丝线线,互不牵连,很快断裂。她是她,他是他。她爱他,他不爱她。他牵她的手,就像牵小狗。
邬艺昭想起她和郑源峰分手那天,她大哭着找邬艺煦抱怨,他却冷静地说,就算他爱你到你就像他身体里长出来的一部分,时间过后,也就跟修剪指甲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了。直到,如今他们分手快两个月,她才认清这是什么样的一个现实。
他和别的女孩牵手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