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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柳眉倒竖,马鞭指着殷红鹅道:“你说什么?你赔得起么?”
    元世亨颔首道:“这的确是匹稀世罕见的宝马,非千两黄金不能买到。”
    殷红鹅气不过,甩手拿出一张储金卡道:“喏,给你一千两黄金就是!”
    少女振腕挥鞭抽向殷红鹅手里的储金卡,冷笑道:“谁稀罕?!你陪我的宝儿。”
    殷红鹅急忙缩手,“唿”地声马鞭从面前走空。
    “丑丫头,你有没有教养?”她一怒拔剑,娇喝道:“你在道上肆意纵马冲撞路人不说,还动不动就出手打人,我猜你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我丑不丑嫁不嫁关你何事?!”少女毫不示弱,马鞭倏然回卷:“想打架,别以为自己人多我就怕你,你赔我的宝儿!”
    殷红鹅没想到对方的马鞭使得如此迅捷灵动,右手避让不及,“啪”地脆响娇嫩的手背上赫然泛起一道血痕。
    全世鼐见小师妹吃亏,伸手抓向马鞭恼道:“这位姑娘,我小师妹已经说过愿意赔你的马,你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
    “敢抢我的马鞭?”少女只当众人要对她群起而攻之,心头火气更盛。她手势一顿,故意让全世鼐抓住马鞭,“你可要拿稳了!”
    话音落下,全世鼐身躯猛地一震松开马鞭向后连退三步,长吐一口气道:“姑娘好修为,全某甘拜下风。”
    “以为说句服软的话就能行了,没那么容易!”少女心痛爱马之死,扬起马鞭劈头盖脑抽向全世鼐道:“先捱我三鞭再说!”
    “嗖——”一条朱红色的浑圆魔鞭横空射到,猛地缠住少女手中的马鞭向上一甩。
    晴儿手握阎浮魔鞭冷然道:“杀马的人是我,你找错人了!”
    少女猝不及防,又不甘心松手放开马鞭,便顺势腾身左掌拍向晴儿。
    “砰!”晴儿举掌相迎。少女的身形如乳燕般飞起,手里的马鞭登时绷得笔直,“咔咔”作响。
    楚天可不愿平白无故与人起纠纷,趁晴儿和那少女气机松动的瞬间一拳击出。“啵”的一响,阎浮魔鞭和马鞭双双弹起,少女身形后翻落回地上。
    她略感惊诧地瞟了眼楚天和晴儿,察觉到这两人的修为居然比自己更高,再打下去很可能要吃亏。
    想到这里少女黑漆漆的眼珠一转,说道:“小子,敢不敢让我打你三鞭?不准招架,只能闪躲,不然就算你输!”
    楚天因为是晴儿杀马在先,因此对这少女甚为忍让,但见她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没完没了,也不禁大感头疼。不过对方终归只是一个少女,料也伤不了自己,当下仰头道:“悉听尊便!”
    “且慢!”晴儿却不干了,问那少女道:“若是我哥哥躲过了三鞭,你待如何?”
    少女不假思索道:“我掉头走人,马不要你赔了。”
    “那么容易?”晴儿冷冷道:“到时候你也得吃我三鞭!”
    少女素来性高气傲,明知这个小丫头修为高出自己一筹,但怎也不肯输了颜面,一咬牙道:“好,就这么说定!”
    “唿——”她一边说话,一边毫无征兆地挥鞭横抽,动作又快又狠近似偷袭。
    但楚天道心圆融,又有菩提明月印守持,根本不可能让对方偷袭成功。
    少女的马鞭一起,他的灵台上立即影映出对方的鞭路,当下察觉到这一鞭非但凌厉,而且应该藏有至少七式极为厉害的后招,端的是名家杰作。只是这少女在力度与火候上稍有欠缺,未能发挥出最大威力而已。
    楚天纵身飞起,双臂微振身躯舒展,凌空横卧宛若雄鹰翱翔。
    少女眼看自己这一鞭要落空,口中娇叱马鞭紧绷如枪,飞点楚天后腰。
    楚天赞了声“好鞭法”,挺腰抬升,身体拱起如虹桥飞空,少女的马鞭刚好从他的腰下掠过。
    “一鞭!”殷红鹅高声替少女计数。
    少女充耳不闻,双目紧盯楚天身形变幻,马鞭“唰”地回带化作满天光影,犹如万千柳条飞舞,直教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楚天不慌不忙,将少女的鞭招变化尽收灵台。
    三年斑斓雾山的悟道修行,拜天地为师、以自然为法,千锤百炼出了这套沉鱼落雁身法,又历经一场场恶战磨砺,早已炉火纯青浑若天成。
    少女的这式“回风舞柳”固然威力惊人,但对楚天而言依旧是小菜一碟。
    为了锤炼身法,他曾经在百丈飞瀑之中日夜苦修,不断感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水流冲击,趋虚避实逆流而上。
    想那瀑布的冲击力何等厉害,且身在其中激流汹涌,更非眼前的鞭影所能匹及。
    他的身形在空中翻腾闪跃,恰似一羽穿梭于柳林之间的飞燕,轻盈迅捷圆转如意。无论少女的马鞭舞得如何密集如雨,始终不能沾到楚天的半片衣角。
    “两鞭!”殷红鹅看得神采飞扬,“野丫头,我劝你赶紧认输吧!”
    少女自幼娇生惯养,人人对她宠爱有加。听殷红鹅骂自己是“野丫头”,不由气得粉脸彤红,马鞭挥出道:“谁说我输了!”
    满天的鞭影遽然凝炼成束焕放出耀眼精芒,却由于少女的出手速度委实太快,在空中拖曳出一条纵横交错的光影,如蜿蜒曲折的盘山道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将楚天的身影紧紧裹住。
    “九九龙华路!”全世鼐耸然动容,“你是龙华禅寺的俗家弟子?!”
    原来龙华禅寺所在的晓静峰上,有一条驰名神陆的盘山栈道,紧贴悬崖峭壁凭空搭建,依据山势盘绕迤逦,共有九九八十一弯,号称“九九龙华路”,亦暗喻求佛之路需历坎坷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
    一千八百年前一位龙华禅寺的圣僧便从这条盘山道中悟出至理,自创了这式日后盖压天下的佛门鞭法,横扫魔门群雄杀敌无数。
    全世鼎与元世亨双双对视一眼,暗自惊异不已。
    第七十一章 晴天翼轻扬(上)
    在全世鼐的惊呼声中,楚天身形再生变化,忽而如一羽逆风飘舞的黄鹤,忽而如越过激流的金鲤,又忽而似一头盘桓不去,眷恋故土的鸿雁,刹那间连换十余种身姿,在鞭影里载沉载浮千姿百态,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咋舌难下!
    “我偏不信你还能躲!”少女清声呵斥,鞭路蓦地返璞归真,凝铸成一道宏大古朴的光束,更无任何花巧虚招直劈楚天,却是使出了九九龙华路的最后一式变化“大道通天”!
    “唿——”楚天的体内金雾闪烁,电光石火之间在身周隆起一座煌煌光峰。
    “啪”地一声,马鞭抽击在不动如山印上爆开一团璀璨流光。
    楚天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晃,便见鞭锋如通幽曲径竟飞渡金峰迫向面门。
    他不假思索张嘴一咬,如鱼鹰飞衔间不容发,稳稳叼住鞭梢,顺着身势飞转方向猛力拖曳马鞭。
    少女做梦也想不到楚天居然还有这样的怪招,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一股巨力透过马鞭传来,身不由己便向对方身上撞去。要么松手放开马鞭,要么一头冲进对方的怀里,少女不由失声惊呼,即不愿意松开马鞭,更不敢想象自己和一个陌生少年肌肤相亲肢体相缠的情形。
    她的修为虽高,实战经验却近乎空白。此刻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变故,心里恼羞怒恨,偏偏拿不出什么好法子。
    如此稍一迟疑,娇小玲珑的身体便已靠到楚天胸前。她双颊绯红浑身发软,下意识地伸手往楚天的胸膛上一按,试图将他推开。
    楚天嘬唇喷出鞭梢,依旧恪守不用双手双脚招架格挡的约定,身躯侧转抬起右臂,猛将少女按来的纤纤柔荑用胳膊牢牢夹在腰肋之间。不知情的人看上去,倒像那少女要主动搂抱楚天,而被楚天强硬拒绝似的。
    少女立足不稳往楚天怀里就倒。楚天看到少女满脸绯红惊慌失措的模样,知道再闹下去恐怕有轻薄非礼之嫌。他伸手在少女腰间轻轻一扶道:“站稳了!”身形朝后飞纵脱离接触。
    少女悬在空中似是呆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怔怔注视楚天潇洒飘落的身影,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我跟你没完!”
    冷不防听得殷红鹅反唇相讥道:“是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搂也搂过抱也抱过,不缠住人家,往后怎么嫁人?”
    晴儿冷冷道:“别担心,反正她也没人敢娶。”
    “小丫头,你说什么?!”眼见少女如被激怒的小猫般又要暴起,晴儿淡淡道:“我哥哥已经被你打过三鞭,如今是你欠我三鞭,看打!”阎浮魔鞭霍然打出,如惊涛骇浪卷涌而去。
    猛听得空中有一道雄浑低沉的嗓音喝道:“谁在欺负我女儿?!”
    一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身材挺拔气势如山,宛若神兵天降一掌击出!
    他的人尚在五十米开外,浑厚澎湃的掌风便已扑面而至。阎浮魔鞭剧烈颤动,招式涣散偏斜一旁。
    楚天手疾眼快,左拳按压腰际蓄势待发,右拳飞贯而出划过身前,如长河奔涌天堑横亘,正是日照神拳中的一式“长河落日”。
    “砰!”
    楚天的拳风甫一接触到对方浩荡的掌劲便即溃散,一条右臂经脉堵塞气流震荡。
    他毫不犹豫再将左拳打出,如一轮红日西坠天外,与那中年男子击出的掌风迎头相撞。一声爆响,道边的一排柳树喀喇喇折断抛飞,万千柳叶如蝶乱舞煞是好看。
    楚天的面色发红犹若醉酒,身形趔趄后退五步,每一步落下都在地上碾压出一只脚印,由深而浅直至消弭无痕。
    他心下不禁为之骇然,若纯以掌力而论,这个中年男子的修为尚在朱雀真人之上,即使号称峨世家第一战将的峨日照也未必能够讨到半分便宜!
    然而楚天不晓得,那中年男子心中的讶异却远胜于他。
    他刚才虽无意伤人,但毕竟救女心切,这一记“大慈悲掌”却也使出了六成功力。即使臻至圣阶十层“开元”境界的一流高手也难以抵挡。
    没想到楚天年纪轻轻,硬接硬架破解了自己的掌力,所有反应仅仅是血气上涌后退几步,随即便像个没事人似的。什么时候魔门弟子里出了如此人才?而且看其衣着拳法,十有八九是北冥神府拳法宗师峨日照的门下弟子!
    “爹爹!”少女看见中年男子赶到如获救星,满腹委屈涌上心头,指着楚天几人控诉道:“他们害死了我的宝儿,还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女儿!”
    “哥哥!”那旁晴儿左手按住楚天背心,输入一道魔气助他平复翻腾的气血,右手挥鞭便欲击出。
    “不要动手!”全世鼐急忙纵身挡在两拨人之间,向中年男子必恭必敬地抱拳问候道:“请问您可是翼天翔翼师叔?小侄全世鼐,是天意门弟子,与师弟、师妹奉家父之命前往法门山庄以供调遣。”
    中年男子微微一怔道:“莫非令尊便是全享德全大哥?”
    全世鼐躬身回答道:“正是家父。”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书信呈给中年男子,接着道:“翼师叔,这是家父给您的亲笔信函。”
    翼天翔接过书信,看上面的笔迹确实是老友全享德所书,顿时哈哈一笑道:“好险,刚才差一点就大水冲了龙王庙。”回头招呼少女道:“轻扬,看你疯疯癫癫打扮得不伦不类,还不赶紧过来向几位天意门的师兄师姐问好?”
    翼轻扬本以为父亲赶到,准能将这群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替自己出口恶气。哪晓得对方报出自己是天意门弟子的身份,而且那个矮墩墩家伙的父亲好像是叫个什么“全想得”,跟自己爹爹的交情还不错。
    她倍感难堪委屈,噘起小嘴赌气道:“他们平白无故害死我的马,就该向我赔礼道歉!我为什么要向他们问好?”
    翼天翔一愣,全世鼐忙将这场冲突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
    翼天翔听完大笑道:“不过是场误会罢了。你这丫头太调皮,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家出走?你骑了宝儿横冲直撞,若非我一路追来,真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翼轻扬低下头,飞快地道:“我不要嫁人!”
    翼天翔探手轻抚着爱女亮丽的秀发,苦笑道:“哪家姑娘长大了不要嫁人?相信爹爹,总能为你挑到一位德才兼备的好丈夫。”
    “我不要,我不要!”翼轻扬捂住双耳跺脚道:“我不要嫁人,我不要丈夫,我就不信世上还有谁能及得上爹爹的万一?”
    翼天翔叹口气哭笑不得地道:“你这丫头怎地胡说八道,也不怕教人笑话。”侧目望向楚天和晴儿道:“你们两位可是北冥神府的弟子?”
    楚天却没全世鼐等人那么客气恭谨,淡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翼天翔微微一笑道:“我与峨日照也曾有一面之交,你们来晋州怕也是为了剑魔遗藏吧?翼某曾有言在先,此次不论谁能替龙华禅寺取回失落了六百多年的《法楞经书》,不论身份来历我必有厚报。如今法门山庄群豪毕集,两位何妨一同前往共襄盛举?”
    “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好意敬谢不敏。”除了像全世鼐这般患难与共性情率真的朋友,楚天殊不愿和那些正道人物搅合在一块儿。基于对朱雀真人那样满口除魔卫道的老杂毛的认识,他对这位满脸慈爱、神威凛凛却要用自己女儿做交易的父亲也毫无好感,甚至可以说十分不屑。
    翼天翔微露失望之色,目光扫向楚天背后所负的苍云元辰宝剑,颔首道:“也罢,好在殊途同归,或许在剑魔墓藏之中,我们还会相见。”
    殷红鹅依依不舍道:“楚兄弟,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
    楚天点点头道:“山水有相逢,等下回见面,我再请你们喝茶。”
    元世亨明白楚天的心思,猜想他是不愿与法门山庄之中云集的正道老古董们搭上关系,于是抱拳作别道:“还是那句话:后会有期!”
    楚天向众人还了一礼,携着晴儿扬长而去。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没入霭霭暮色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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