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懋居然关心起这等小事来了,必然有原因,阿雾也就细细地说道:“外院吴翰永的侄儿,我瞧着是个成器的,还有管园子的王婆子的儿子顺儿,那王婆子是个纯善 的,嫁过去不会受婆婆磋磨,再就是田庄上的赵翔生,他行三,赵家子嗣旺盛,这一辈的侄儿已经有十几个了,嫁过去便是生女儿也没什么压力。”
“嫁男人难道就为了生儿子?什么压力,赵家都十几个侄儿了,我瞧着一家的生计估计好不了。”楚懋道。
“现在不好没关系,紫扇或紫坠嫁过去自然就会好的。”这一点阿雾是能保证的,“不用挑家底儿好的,难道我还能短了她们的嫁妆,何况那些个有家底儿的奴才还不是全靠主子手松。”
阿雾的意思是,哪怕人穷点儿都没关系,要紧的是对方的品行,以及婆母要好处,还得不会成天催着你生儿子。
“那紫扇、紫坠怎么说,她们可满意?”楚懋问道。
“她们害羞得很,哪里肯说。我仔细打听过这三人了,只待哪日寻了好机会,唤了他们过来,我替紫扇她们掌掌眼。也教她们在屏风后头看一看。”阿雾道。
“吴翰永那侄儿我有印象,长得有些,稍显不雅,你怎么把他列在头一个?”楚懋仿佛极有兴趣。
“我是看中他的能耐,人能干又勤快,长得丑点儿也没所谓,省得在外头勾三搭四,这才能安安心心过日子。”阿雾道。
“恐怕紫扇和紫坠会不喜,谁都喜欢俏儿郎。”楚懋道。
阿 雾笑了笑,“这嫁人啊最要紧的是找个会过日子的,能过日子的,这喜不喜欢的,日子久了就习惯了。至于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过眼烟云,那有长久的,等她们有了 孩子,一颗心都扑到孩子身上去了。”阿雾头头是道地说着。她当初不是也算是喜欢过唐秀瑾么,也就那么回事儿,阿雾现在一心想要个孩子,只觉得有了孩子,便 万事都有了立足之地了。
楚懋听了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雾。
“殿下,不这样认为?”阿雾问道。
“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楚懋挪开眼道。
那是以前,自然现在是不同了,阿雾心头一禀,莫非楚懋是另有中意之人了?若是以前,阿雾是绝不会这般胡思乱想的,可因着楚懋近日的冷落,再加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患得患失,这才让她忍不住钻了牛角尖。
“若是她们不喜欢也罢,另选人就是了,不过是再费点儿功夫而已。”阿雾没有接着楚懋的话而问出他现在的想法。
“外院的账房段二,昨日求到我跟前来,说想娶紫扇。”楚懋道。
“段二?!”阿雾有些惊讶地皱了皱眉头,“他不行。”
“对比你的要求,我看他哪条都挺好。”楚懋道:“段二父母双亡,嫁过去不用伺候婆婆,他有一个庶子,也没有生子压力,人长得也很一般。”
阿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同祈王殿下相比,段二长得自然只能算很一般。“那可不行,紫扇自己都没生孩子,可不能嫁过去就当娘,再说,那孩子的母亲又怎么安排?”
“段二说那孩子还不到一岁,他那小妾生孩子时难产去了,紫扇这会儿嫁过去,从小养着那孩子,也不会生分。”楚懋道。
“他的算盘打得真好,不愧是当账房的,快三十的人了,还敢肖想紫扇,叫紫扇把个庶子当亲生儿子养,回头借着紫扇当梯子,还能攀上我。”阿雾冷笑不已。
“有你在难道还怕紫扇拿捏不住段二?”楚懋笑道。
“殿下是怎么同段二说的?”阿雾问道。
“你身边的大丫头我自然不能越过你做主,我让他自己来求你,今日先告诉你一声,免得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楚懋替阿雾夹了一块鹿筋,“煨得极软,你尝一点儿,别尽吃菜,瘦得身上都没几两肉了。”
“手酸,你喂我。”阿雾放下筷子不动,脸却不由自主的羞红了,只是危机意识下,阿雾忍不住试探楚懋。
“还是三岁的孩子呢?”楚懋笑着端起阿雾的碗来,果然夹了鹿筋来喂她。
阿雾嚼了嚼鹿筋,果然是软和,笑得眯了眯眼睛,下一刻就叫楚懋抱了起来。
“殿下。”阿雾被吓得差点儿噎住。
楚懋将阿雾抱到自己腿上,“这样喂你更方便些。”楚懋一手揽着阿雾的腰,一手夹菜给阿雾。
“如斯美景,该用点儿酒。”楚懋说罢,就提高了声音道:“烫一玉堂春来。”
酒是现成的,只用温一温,阿雾听见紫坠在外头道:“王爷,酒烫好了。”
如今楚懋和阿雾吃饭旁边都是不用人伺候的,外头的人也不敢随便进去。楚懋道:“进来吧。”
阿雾听了忙地就要跳下去,却被楚懋牢牢按在腿上,“别动,替我遮一遮。”
阿雾闻言,果然不敢再动,脸红得能比烫熟的虾子了。
紫坠送酒进去,见自己主子坐在王爷身上,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眼睛盯着地板,眼珠子都不敢乱转,放下酒就立马出去了。
阿雾捶了楚懋一下,“都是你,这叫紫坠如何想我?”
“你这是自欺欺人了,她们平常给咱们铺床理被,难道还能不知道我们是如何恩爱?”楚懋倒了一杯酒来喂阿雾。
尽管楚懋说的都是对的,但是阿雾可受不了他的直白,可是又说不出话来,只得就着楚懋的手喝了酒来遮掩自己的狼狈。
“快放我下去吧。”阿雾又想起身,硌得慌,她可不想再惹火。
“这样舒服。”楚懋环住阿雾的腰,在她颈窝上磨蹭。
“青楼里的姐儿才这样陪酒吧?”阿雾推了推楚懋。
楚懋轻笑出声,“那你还得脱得只剩肚兜。”
“楚懋!”阿雾作势打他,两个人嬉闹了一会儿,这才回了内室。
☆、vip248
晚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到早晨时,阿雾又被楚懋折腾了一通,完事儿了祈王殿下还有精神去打拳,只是阿雾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阿雾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紫扇和紫坠。
“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儿再也拖不得,我瞧中了几家,人都很实诚,我打算过几日找个由头将他们唤到前头花厅,你们到时候抽个空也去瞧一瞧,咱们不可不兴盲婚哑嫁,要紧的还是你们自己中意。”阿雾坐在榻上,正经地道。
紫扇和紫坠都点了点头,紫坠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口。
“紫扇你下去吧,紫坠留下。”阿雾看着紫坠道。
等紫扇出去,阿雾缓缓地喝了几口茶,还是没等到紫坠开口,这才问道:“紫坠,咱们这许多年的主仆了,你有什么话难道还不能同我直说?”
紫坠“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奴婢……”紫坠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地上很快就洇出一滩水渍来,“奴婢,奴婢想去伺候傅先生。”
阿雾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再说一遍。”
“奴婢想去伺候傅先生。”紫坠又重复了一遍,可见其意已决。
阿雾轻轻地放下茶盅,“可是傅先生已经年近知天命,比你足足大了快三十岁。”比阿雾的爹荣三老爷年纪都还大点儿。
紫坠的脸一红,“奴婢也没想着要嫁给傅先生,奴婢自己知道身份,只是傅先生爱吃我做的菜,我甘心情愿服侍他。”
“他什么时候吃过你做的菜了,你怎么认识傅先生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了这样私相授受的事情,而她这个做主子的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紫坠一惊,但说话却越来越有条理,“主子跟着王爷去冰雪林住的那阵子,王爷经常让奴婢做菜送去许闲堂。奴婢从没同傅先生什么也没有,傅先生恐怕连奴婢是谁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只是远远儿的看着。”
远远儿地看着就能看到这个地步,阿雾是不能想象的。不过既然紫坠自己愿意,阿雾也不能立即就否了她,心里头盘算着紫坠不懂男人,可不能让她将来后悔。
“这事我考虑考虑,过几日那几个人过来,你也看看,就算是帮紫扇掌掌眼也好。”阿雾道。
紫坠应声退下。
留下阿雾一个人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原本她以为最简单的事情如今居然弄得这样复杂,果然是女人的心思不好猜。
先说紫扇那边,居然冒出个段二来。那段二当初因为梅影的事情,被楚懋所恼,阿雾还以为他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哪知道他神通广大,从下头又回到了祈王府,虽然再不是二账房,但也算是能干人了,而且居然还能求动楚懋。
这样的能干人,阿雾可不放心将紫扇嫁给他。再说,当初段二肯为梅影那样做,那就是他心里头喜欢梅影,不知道如今还惦记着没有,阿雾舍不得紫扇去受这份儿气。
至于紫坠,平日里多温顺柔和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上了半拉子老头。阿雾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傅以世的样子。羽扇纶巾,儒雅清和,风度绝佳,只看人还只当他才三十多岁,也难怪紫坠一时头热。
这傅以世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是奴才出身,可这样的人未必看得上紫坠,即使一时纳了她,到时候楚懋登基,傅以世水涨船高,出仕做官,肯定是要另娶夫人的。
阿雾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疼,她可不愿意紫坠嫁出去当妾氏,可她又不愿逆了紫坠的意思,落得个埋怨,有些事儿你越是反对,她就越容易陷得更深。
到晚上楚懋回来时,阿雾向他仔细打听了一下傅以世,“傅先生他丧妻多年,怎么没有另娶,也没听说过他有儿女没有?”
楚懋看了一眼阿雾,仿佛有些奇怪她怎么忽然对傅以世感兴趣了,“傅先生无法忘情于他亡妻,所以不肯再娶,他有个女儿,嫁在江宁。”楚懋顿了顿道:“怎么,紫坠求你了?”
阿雾吃惊地道:“殿下怎么知道?”
楚懋扯了扯嘴角。阿雾这才明白过来,大约是紫坠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她是你身边的大丫头,傅先生也不好意思明着拒绝。”
阿雾听了这话,心里可就有些不舒服了,“紫坠人年轻,性子也好,长得也漂亮,就是做官夫人也使得,傅先生快五十的人了,有什么理由看不上咱们紫坠?”阿雾也是个护短的性子,自己的人,自己随便骂,可绝不许外头的人指手画脚。
“傅先生是有自知之明,你都说他已经知天命了,哪里肯拖累了紫坠。不过我看他身边的确需要个嘘寒问暖的人,一个人也不容易。”楚懋道。
但是这个人阿雾却不希望是紫坠,现如今两人还能过得,可再过二十年,傅以世能不能活到古稀还成问题,可紫坠那时才四十岁不到,膝下有子还好,若是没有……
阿雾被这件事弄得心神不宁,过了两日就寻了借口,将吴翰永的侄子、顺儿还有赵翔生唤了来,另外还有阿雾手里头铺子上的管事侯朋东。
阿雾让紫扇、紫坠还有彤文、彤管都躲在屏风后头瞧了瞧。
紫扇和紫坠无动于衷,彤文和彤管却红了脸。
一个相中了侯朋东,一个相中了吴翰永的侄子吴顺来。
“你倒是眼光高,最后别挑花了眼,到时候人老珠黄,可别来我这儿哭诉。”阿雾没好气地教训紫扇道。
“奴婢本来就不想嫁。”紫扇嘴硬地道。
可是阿雾却见紫扇面有红光,说得不如以往那般斩钉截铁,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之态。“前日殿下同我说起,外院的账房段二有意娶你为妻,你还记得段二吗?”
紫扇脸忍不住一红,“知道有这么个人。”
“只是知道这么个人,当初他心里头惦记着梅影,却拿你做筏子,后来还在梅影身上栽了跟斗,你都忘了?”阿雾沉声道。
紫扇愣了愣,跪在阿雾跟前道:“奴婢没忘,奴婢也知道段二能看上奴婢都是因为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可奴婢有信心能制得住他。再说奴婢嫁了他就能留在府里,还可以在王妃身边做个妈妈。”
阿雾摇了摇头,“他那样的人,恐怕将来并不安于只做个账房。”否则楚懋也不会再次用他,想来他必然是有所长的,“你若有这个信心,我便同殿下商量一下,成全了你们。只要我一天不倒,你倒也不用担心段二欺负你。”
“王妃。”紫扇的眼睛里蓄了泪。
阿雾扶了紫扇起来,在她身边伺候了十年的紫扇就要嫁人了,阿雾也舍不得。
等紫扇擦干了眼泪,阿雾才又问道:“紫坠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紫坠心里头还是惦记傅先生,我也劝过她,可她就是听不进去,跟着了魔似的。”紫扇道。
阿雾叹息一声,身边的这两个丫头,一个二个都跟着了魔似的,明知道是火坑还上赶着往下跳,阿雾不得不替她们感到庆幸,究竟她们背后还有她这么个主子。
晚上楚懋回屋,听见阿雾应了段二和紫扇的事,有些惊讶道:“怎么改注意了?”
阿雾学那老妇人一般叹息道:“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哇。”
楚懋笑出声,将阿雾抱入怀里道:“这日子还是要同自己喜欢的人过,那才有滋有味儿,否则哪怕万里江山,又哪有心情欣赏。”
楚懋话中有话,阿雾笑着搂着他的脖子道:“那殿下的日子有没有滋味儿?”
“怎么没有,成日里又酸又辣的,滋味好极了。”楚懋拧了拧阿雾的屁、股蛋儿。
阿雾叹息一声,“紫扇的事情我拿得准,可紫坠那边我实在不放心,殿下能替我先探一探傅先生的口风么?”
楚懋摩挲了一下阿雾的脸蛋儿,心道:她自以为心狠,结果还不是软得一塌糊涂,只要是她护着的人想要的东西,她都会努力替她们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