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轻,”喻白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我觉得咱们必要明确一下交货的要求。”
雁轻点点头,“你说。”
喻白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沙发扶手上叩了叩,“是这样,我刚才说了我们的首要条件是复原。是百分百还原宋代的天目瓷技术。”
雁轻反问他,“百分百还原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你的意思是要像赵老手里拿着的那个鼻烟壶一样,拿出来可以让人辨不出真假吧?”
喻白噎了一下。
雁轻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要做到百分百还原,喻白,你们真是想要做研究吗?不要当别人都是傻子。”
喻白微微皱眉,他觉得雁轻这个人也有些无理取闹。这种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有必要掰扯的这么清楚吗?
“你还是把话给我说清楚吧,”雁轻可不打算默默地吃个哑巴亏,对慕容锦这个贱人,怎么防都不嫌过分,“这东西到底要干嘛用?真的是拿到古玩协会去参加什么研讨会的话,杯底是‘供御’还是‘六七家’应该没什么要紧。”
喻白咬着嘴唇斟酌这话该怎么说,“雁轻,首先咱们是合作关系,你也收了钱的。你至少应该有点儿契约精神吧。”
“契约精神不是这么理解的,孩子,”雁轻怜悯地看着他,“我没念过大学,但也知道自欺欺人的相信别人跟自己一样纯良,那是缺心眼,并不是什么美德。”
喻白的神色微恼,“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们。但是这只是一笔生意,我们付了钱,你交给我们合适的东西……”
“我们的分歧就在这里。”雁轻打断了他,“什么叫做合适的东西?我觉得我今天拿来的就十分合适。”
喻白被他绕的心烦意乱,“你白痴呀,你那个标着‘六七家’的茶盏一拿出去谁还当它是古董啊。”
雁轻一顿,眉眼之间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喻白自知失言,也就带了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劲头,“你心里真的不明白?非要我说出来?”
“我明不明白,和你说不说是两回事。”雁轻皱眉,“一下子拿出四件,你们也不怕惹麻烦吗?”
喻白听他说起这个,脸上就带了笑,看着雁轻的时候眼神像是看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自有安排。”
雁轻冷笑,“怎么安排?万一出了事把我推出去当替罪羊?”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这个雁轻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喻白又烦了,“你手艺这么好,我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把你推出去?”
“曜变天目盏,一下子冒出来四件,傻子才会觉得没有问题吧?”这也是雁轻最为疑惑的地方,慕容锦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啊,真当这东西是大白菜吗?
喻白被他的问题逼得没有办法,“你就不要瞎操心了,这东西不会在境内抛出的。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头上。”
雁轻步步紧逼,“那会送去哪里脱手?”他相信慕容锦要这东西绝对不是为了光大祖国的瓷文化,他对于瓷器甚至没有什么喜爱的感情,这些东西对别人是难得的瑰宝,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块敲门砖,一个代表金钱的符号。这东西落在他手里是必然要脱手的,雁轻想知道他的下家到底是谁。
“你们和谁做生意我确实管不着。但我得确认自己是安全的,”雁轻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我已经被慕容锦坑了一次。他的人品,哦,也包括你的人品,我都是信不过的。”
喻白对他话里毫不掩饰的挖苦很是不满,但他偏偏不好反驳,慕容锦跟雁轻之间有什么过节他不知道,也没敢问。但雁轻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确实是在……算了,过去的事情提它干嘛。
“你用不着信我们,”喻白看着这个说话不给人留余地的人,纠结地说:“你只要相信钞票就好了。你从阿锦那里拿到的报酬可不低。”
“我怕我有钱没命享,”雁轻冷笑,“再说我是按照你们所谓的研究古瓷文化的标准收费的。如果你们是要以假乱真……那我收费就不能是这个价了。”
喻白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要的还少?!好些人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
雁轻笑了,“要按照你这个说法,喻白,你们的收入比公司楼下卖凉茶的阿婆可多多了,何必还要仿造古董去骗人的钱呢?再说了,我要的是多是少也要按照行情来比较,零五年曾经拍出一件宋代曜变天目盏,当时的拍价是一千三百万。你们跟我要四件,那得多少钱?”
喻白的脸色又变了,“那可是真品!”
雁轻吊儿郎当地看着他,“真的假的,谁又说得准呢?只要验不出来,那就是真的。”
喻白沉默了。他忽然觉得慕容锦把他留下来跟雁轻打口水仗是个错误的决策,无论讲道理还是胡搅蛮缠,他都不是雁轻的对手。
“好吧,”喻白叹了口气,“其实这些事跟你关系不大,你只要知道你没有危险就够了。”他看看雁轻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跟我们定这批货的人是三岛一野。他是三岛株式会社的社长,也是一个十分痴迷于瓷器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小七来说,想套话,找喻白!想减压,找喻白!
没错,喻白就是这么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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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95章 又一个机会
雁轻心头翻涌,不敢相信慕容锦竟然真的跟日本人做起了生意。之前听说的日化电子生意还可以勉强说得过去,因为与慕容家的根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瓷器生意……不论是古董还是伪古董,这在慕容贺活着的时候都是不允许的。因为慕容贺的父亲和叔叔当年就是被日本人的炮弹炸死的。
这是慕容家的家规。如果家里的那些老人知道慕容锦刚上台就破了慕容家的家规,他们还会无条件地支持他吗?
雁轻心头一阵狂跳。
或许喻白自己都不清楚他给雁轻透露了多么重要的信息。雁轻心想,还是让他一直不知道好了。
“我知道了。”雁轻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这些话你知我知,不要再跟别人说。”
喻白挑眉,有些意外雁轻会这么说。这个人他看的很清楚,从一开始就跟自己和慕容锦不是一条心的。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蚱蜢,雁轻会这样说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吧。
“嗯,”喻白开始拿出架子进行总结,“前因后果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我相信你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咱们是合作关系,我还是希望能合作愉快。”
雁轻瞟了他一眼,眼神揶揄。
“怎么了?”喻白心里生出几分不太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又被他算计了,但是自己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没事,”雁轻笑着说:“你们技术员的意见什么时候反馈回来?”
喻白忙说:“等我问问阿锦。”
“最好能让我见一见你们的技术人员,”雁轻说:“有些参数方面的东西,转述的时候容易出错。”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个原因是雁轻很想知道在这里坐镇的是不是慕容家的老人,如果是的话,一旦他们知道慕容锦是在跟日本人做生意,雁轻很好奇以后慕容锦再想干点儿什么还有没有那么容易。要知道他们那个年龄的人,经历过战争,对于那个岛国的“感情”可是极其强烈的。
喻白跑去打电话,片刻之后把话筒拿到了雁轻耳边,“阿锦说电话里说就行了。”
雁轻心头微微有些遗憾,慕容锦对他的防备看样子一点儿不比自己少呢。
电话里是个老人的声音,雁轻觉得耳熟,但是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到底是谁。他跟在慕容贺身边的时候,也见过几个被慕容家奉为上宾的老人。这几个人都受过慕容贺的恩,对慕容贺忠心耿耿,不过,他们到底对慕容锦这个新上任的家主到底怎么样,雁轻现在还拿不准。
老人的声音十分惊喜,从完全复原的角度给雁轻提了几个小意见。
雁轻对老人也很尊敬,请教了一些自己遇到的问题之后就把电话交给了喻白。喻白对于他们说的那些术语不是特别明白,但是见他们没有说什么过界的事情,也就没有横加干涉。又跟雁轻强调了一下交货的时间和相关事宜,就客客气气地把他送下楼。他已经从慕容锦的电话里知道雁轻做的天目盏顺利地通过了机器检测这一关。雁轻的性格虽然比较恶劣,但这人确实有能力,喻白对他的态度也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尊敬。
雁轻离开之前对喻白说:“你去问问慕容锦,能不能把刚才跟我说话的老技术员的电话给我。有些技术上的问题,我也需要听听同行的意见,互相交流一下的。”
喻白的神色有些为难,“等我问问阿锦吧。”
他知道慕容锦这一单生意虽然完全依仗雁轻,但是他对雁轻这个人是极端不信任的,公司这边的情况自然不想对他暴露太多。但雁轻说的理由也是很合情合理,喻白不懂做瓷,也不好一口回绝,只能先拿这种含糊的客套话把人稳住。
雁轻点点头,表示理解。
喻白退后一步,冲着他摆摆手。
雁轻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来。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很像是当年的自己,对那个人全心信任,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所怀疑。雁轻很想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这份信任被辜负,喻白会后悔吗?
这段时间雁轻一直把自己闷在工棚里烧瓷,除了偶尔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儿家里用的东西,几乎没有出来过。这会儿走在热闹的街上,简直都有些不习惯了。闲逛了一会儿,干脆调转车头去了古玩街。
就算他明面上不在“六七家”工作了,偶尔过去串串门也是可以的嘛,就算慕容锦看到了也不能说什么。
因为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的缘故,“六七家”没什么顾客。杜海不在店里,小曲歪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苗苗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很小心地整理货架,一转头看见雁轻进来,微微一怔,随即便露出惊喜的表情,“小老板,你怎么来啦?”
雁轻对这个手脚勤快的女孩子印象还是很好的,笑着点点头说:“今天没事儿,过来看看。你们都怎么样?”
“挺好的,”苗苗连忙给他倒了杯水,“杜老板对我们也都挺好的。现代瓷卖的也挺好的,刚才还有一位熟客过来买了一对富贵牡丹瓶,说等下过来拿呢。呐,就是那位先生。”
雁轻回过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柏晏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这边走了过来,看见雁轻的时候,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他以前就来过“六七家”,但是苗苗不知道他姓名,所以笼统地以“熟客”称呼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雁轻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不少改变。这人虽然不像裴戎那样一身正气,但与慕容锦相比,柏晏的人品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个档次了。至于他骨子里那种利益至上的观念,在雁轻看来也不过是商人本色罢了。
雁轻冲他笑了笑,“柏少,怎么来这里买东西?”
柏晏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打量他,“这不是雁老板吗,怎么又回来了?我记得您老人家可是不在这里干活儿了。”
“串门啊,”雁轻对他的揶揄毫不在意,“就算我不在这里干活了,这里也可以继续卖我的东西啊。”
柏晏扫了一眼店铺一侧的货架,挑眉问道:“你说的不会是这些现代瓷吧?”
雁轻笑着说:“柏少真聪明,一猜就猜对了。”
柏晏稍稍有些意外,不过转念就想明白了,雁轻离开“六七家”是因为得罪了古玩协会,并不是因为得罪了庄家,庄家明面上开除雁轻不过是给古玩协会那些有头有脸的老家伙们一个面子,至于暗地里么……柏晏自己就是个商人,在他看来只要有利可图,继续合作做生意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雁轻这些东西还是很不错的。
“你行啊,”柏晏笑着打趣他,“人缘还不错嘛。”
雁轻笑着问他,“你来买什么?早说我给你打个折。”
柏晏叹了口气,“算了,都是熟人,打什么折。再说也没几个钱。”说着招呼苗苗把他要买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对“六七家”工棚里烧制的釉下彩富贵牡丹天球瓶。直口、长颈、球腹、质地莹白如玉,一丛丛盛开的牡丹色泽缤纷,华贵大气。正是雁轻自己的手笔。雁轻拿起牡丹瓶看了看,忍不住笑着说:“柏少真给面子。”
柏晏诧异,“真是你做的?”
雁轻笑着问他,“送人?”
柏晏点点头,“我一个堂妹要出嫁了,这些天正布置婚房呢。”
雁轻见他说的轻描淡写,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喜庆的意思,不由得有些诧异。
柏晏苦笑着说:“你猜她要嫁给谁?”
雁轻,“……这我上哪儿猜去?你们这边的人我认识的没几个,不会是庄家的人吧?”
“我家也算拿得出手的人家,但要想攀上庄家还有点儿不够数。”柏晏摇摇头,挺遗憾地叹了口气,“要真是巴结上庄家,我至于这么发愁么。她要嫁的人是曹明河,就是跟你们慕容家沾亲的那个曹家。”
雁轻淡淡纠正他,“我跟慕容家可没什么关系。曹家就更扯不着了。”
“是我大意了。”柏晏做了个讨饶的手势,“你可千万别再把我泄密的事儿出来扯皮。”
雁轻大笑,“不会了。上次不都说好了吗,已经扯平了。”
“你记得就好。”柏晏不怎么高兴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是能嫁曹明轩我还能高兴点儿,那曹明河就是个草包,也不知我那堂叔是怎么想的!”
雁轻对曹家的事情略有耳闻,他好奇的是柏晏怎么会跟曹家那个后认回来的私生子关系那么好。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不是都很排斥外生的孩子吗?按理说柏晏应该跟同为家族嫡子的曹明河要好才对。
柏晏解释说:“我跟曹明轩是大学同学。当然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曹家孩子,后来他妈妈病逝了,他爸爸才找上来的。曹明轩特别聪明,也有能力。比曹明河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强多了!”
柏晏只顾抱怨这桩婚事,雁轻却觉得这桩婚事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曹家与柏家联姻,如果这一层关系充分的利用起来,曹明河说不定会跟柏家变得亲近起来,而柏家对慕容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这样一来,慕容锦在滨海就又少了一个助力。
不过这事儿他能插手的余地很小,柏晏跟曹明河关系不好,是否真能通过这桩婚事让他和慕容锦离心他也没什么把握。但这听起来无疑又是一个机会。
但凡能削弱慕容家实力的机会,雁轻都不想轻易地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天气转热了,姑娘们注意避暑,多喝水,多补充微量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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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莉可.柯蕾特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13 11:1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