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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伊玛打开了别墅地下室的密码锁。进攻者中那个美洲豹般英俊矫健的头领带着手下走进了地下室。过了一阵,他们抬着一个用黑毡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出来,把它放在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
    那东西大概一人来高,像个圆柱,质地很厚重——它究竟是什么?钱宁慧心头一跳,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平安扣似乎也跳动了一下。她伸手握住那枚发烫的平安扣,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瓶,是被蒙泰乔集团万里迢迢从西班牙运过来的?
    死亡瓶原本就属于玛雅圣城,如今被几百年前掠夺者的后代运回墨西哥,也算是完璧归赵吧……
    钱宁慧刚冒出这个念头,伊玛已经指着进攻者中那位高大英俊的头领,向钱宁慧介绍:“维拉科嘉。”
    “nice to meet you.”钱宁慧下意识地对那个男人说出这句话,随即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能眨眼间就开枪打死两个人,这个维拉科嘉绝对不是善主。说不定,他比安赫尔更难对付。
    “nice to meet you,too.”维拉科嘉确实表现得很高兴,就像美洲豹碰见了心仪已久的猎物。“我是‘玛雅复兴运动’的领导人,”他补充完这句话,随即朝钱宁慧母女大手一挥,“上车吧。”
    虽然地处荒无人烟的热带雨林中心,但蒙泰乔集团修建别墅和停机坪时,还铺设了一条简易公路,用完后再用植物掩藏起来。维拉科嘉显然知道这条路,所以他可以带着手下开着越野车来,再开着越野车走。
    钱宁慧母女毫无反抗能力。为保险起见,维拉科嘉还是安排她俩分别乘坐一辆越野车。于是钱宁慧坐上后座,左右各一个精悍威猛的“玛雅复兴运动”成员。此刻她已经注意到这些人都不是白种人,而带着美国西部电影里黄皮肤的印第安人的特征。
    莫非……他们都是玛雅人!
    钱宁慧不知道,直至现代,在墨西哥和中美洲玛雅人都是很大的族群。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穿越了时空,一切都显得如梦如幻,不可思议。
    越野车沿着简易公路开了一段,钱宁慧和钱妈妈就被叫下了车,跟着维拉科嘉和伊玛往密林中走,而其余“玛雅复兴运动”的成员,则轮流扛着黑毡包裹的死亡瓶走在她们后面。
    尤卡坦半岛的热带雨林几乎密不透风,到处都是树木和藤蔓,钱宁慧根本无法辨认方向。她和钱妈妈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处石崖下。
    石崖下有一个深深的大坑,外观大致呈圆形,仿佛在旅游广告上看见过的“天坑”,是一种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路过大坑时,她特意歪着脑袋往坑内看了看,发现坑很深,里面没有水,底部是厚厚的淤泥。
    走在最前面的维拉科嘉扯下崖壁上伪装的藤蔓,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来。钱宁慧看得出,这也是喀斯特地貌的一种——石灰岩溶洞,和贵州云峰堡的天龙洞一样。
    想起小时候被困天龙洞的遭遇,钱宁慧本能地对溶洞心存畏惧。然而一旁的钱妈妈似乎有些期待,好奇心让她不再像开始那样恐惧,转过头问钱宁慧:“小慧,你猜里面有什么?”
    “猜不出。”实际上,钱宁慧是不敢猜。
    她们被夹在队伍中间,身不由己地跟着维拉科嘉和伊玛走进洞内。每个“玛雅复兴运动”的成员都随身带着强光手电,这让洞内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呈现在钱宁慧面前。
    刚开始看起来,这只是普通的溶洞,各种钟乳石并无任何特异之处。走着走着,他们脚下忽然出现了石阶。石阶是人工开凿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圆润,一看就知道是数百年前的古物。可是那些古人为什么要在溶洞里修筑台阶呢?钱宁慧纳闷,那个时候可不兴搞什么旅游开发啊。
    石阶并不只一条,蜿蜒盘旋,仿佛一条条巨蛇,通往同一个目的地。钱宁慧等人随着石阶在溶洞中不断上行,直到维拉科嘉等人关闭了手电筒。
    因为已经不需要人工照明了,他们的面前,赫然出现了阳光。
    阳光从溶洞顶端缝隙中照射下来,虽然不够强烈,却也足够视物。这种若明若暗的光线,恰到好处地烘托出这个地方的梦幻和神秘。
    终于脚下的石阶到了尽头,所有的石阶都在此汇聚,拱托出一方平坦的高台。天然形成的高台上,巍然挺立着一棵巨大的树。
    确切地说,是一根巨大的像树一样的石灰岩柱。只见它枝、干、根俱全,上方直通洞顶,细密的“树枝”毫无痕迹地与洞顶融为一体,仿佛融入了天穹;它的下方深深地扎根大地之上,让人联想起那些虬劲的“根须”是否会直通入幽冥黄泉。
    “这就是世界树,玛雅人的圣物。”伊玛指着这根顶天立地的石柱告诉钱宁慧,“它连接了天国、人间和地下世界西芭芭,只有在这个地方,死亡瓶才能作为西芭芭的通道被开启。”
    伊玛的说法很怪异,钱宁慧一时也想不通世界树和死亡瓶有啥关系。不过她已经注意到,这个地方不愧是玛雅人的圣地。“世界树”的旁边修筑有一道石墙,在溶洞中人为地隔离出一个隐蔽的空间。在石墙脚下,还依稀可以看见年代久远的祭祀品,比如神像、香炉和形状古怪的陶器。看起来,在玛雅文化被西班牙人灭绝前,这里是一个香火鼎盛的祭祀场所。
    “进来。”伊玛让钱宁慧母女走到石墙边,从一个小门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不大,大部分墙体都是天然岩石,却放置有雕刻精美的石桌石凳。看来这是当年祭司们聚集、预备祭祀的地方。石墙上有一个隐蔽的小口,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情况。
    “老实待在这里,不要出声。”伊玛叮嘱钱宁慧母女。然后她又指了指两个“玛雅复兴运动”的成员,他们手里都端着步枪,寸步不离地守在钱宁慧母女身后。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距离12月21日还有十多天呢。钱宁慧虽然不解,在枪口下却只能选择沉默地配合。
    伊玛走了出去,接着,外面的维拉科嘉等人也消失了。那些运送死亡瓶的“玛雅复兴运动”成员没有进入这个洞厅,不知道把死亡瓶藏在洞里哪个隐蔽地点了。
    没有人说话,钱宁慧母女和两个看守都坐在石凳上休息,对方还拿出两瓶矿泉水给她们喝。休息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声音是沿着钱宁慧他们走过的石阶传来的,在封闭的溶洞中发出嗡嗡的回声。但是钱宁慧和钱妈妈都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若非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就在她们眼前晃悠,只怕就要激动地大声喊出来了。
    因为她们听出来,那些人说的是中国话!
    “这是什么鬼地方,大老远就带我们来看个破溶洞?”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还说是旅游景点呢,连公路都没有,走得我脚都起泡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导游你怎么不说话?你这种服务态度我们是要投诉你的!”这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哎呀,我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这儿了!”这是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听着外面熟悉的语言,钱宁慧忍不住将眼睛凑在墙壁的窥视孔上,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那十几个吵吵嚷嚷的游客,她几乎都见过,有的至今还能叫出名字,比如田原,比如尹浩。
    他们都是和她一样被死亡瓶引发了死亡倾向,却被长庚一一治愈的被试者!
    他们怎么会组团来墨西哥旅游了?
    钱宁慧预感到一个更大的阴谋正露出端倪,无奈身后就是黑洞洞的枪口,她只能凑在窥视孔前,微微地发着抖,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此刻,外面的中国游客们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他们大概是被眼前硕大的树形石钟乳柱所震撼,有的驻足观赏,有的摆姿势拍照,还有的围在导游身边,准备听他介绍。
    导游虽然也是黄种人,却与中国人气质迥异。实际上,他和挟持钱宁慧母女的“玛雅复兴运动”成员一样,都是墨西哥国籍的现代玛雅人。
    “这是世界树,”导游居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指着溶洞高台上的巨大石柱介绍,“在玛雅传说中,它象征着宇宙轴线,贯穿了天国、人间和冥界。这棵树在玛雅文化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符号,它常常被描绘成十字,与基督受难的十字架极为相似。”
    “这里好像有些祭品,玛雅人会膜拜这棵世界树吗?”一个男游客问。
    “是的,”导游说,“这是一个具有神力的所在,古代就经常有玛雅人在这里祭祀。”
    “能有什么神力?”一个女游客疲倦地坐在石头上,显然对这个地方毫无兴趣,没好气地说,“都是野蛮人的迷信。”
    “玛雅人不是野蛮人。”导游立刻反驳。
    “知道知道,他们的天文和数学都很强大,计算出2012年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所以我们过不了几天都要死了。”女游客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是好莱坞欺骗世界的把戏,玛雅人从不认为有什么世界末日,”导游有点恼怒了,捺下性子解释,“2012年12月21日只是第五个太阳纪的结束,也就是第六个太阳纪的开始,和你们中国天干地支60年一个轮回是一样的。”
    “别打岔了,好好听导游介绍!”嘈杂之中,军人子弟尹浩忽然吼了一声。或许是他举手投足与众不同,在旅行团中颇有威信,方才还吵吵嚷嚷的游客们渐渐安静下来。
    “刚才既然说到了世界末日,我就来介绍一下玛雅的历法系统。”导游再度开口,“玛雅历法主要分为哈布历、卓尔金历和长纪历。其中哈布历一年有365.242129天,比当今世界普遍采用的阳历还要精确。”
    “挺厉害的嘛。”有人小声说。
    “长纪历以5125年为一个太阳纪,这是为神准备的历法,凡人不可能活那么多年。”导游继续说。
    “为神准备的历法?”又有人提问了,“也就是说,每隔5125年,就要提醒神做某件事。神要做什么,毁灭人类吗?”
    “神要做的,自然不是毁灭人类。虽然玛雅传说中第四个太阳纪结束时亚特兰蒂斯大陆毁灭了,但那并不是神的意志。”导游回答。
    “那究竟是谁毁灭了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文明?”提问的游客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就是说,有些力量是神也无法掌控的了?”
    “看来玛雅的神不怎么样嘛,比万能的上帝啊,安拉啊差远了……”有人小声笑了起来。
    “是的,神并不掌握所有的力量。但神绝对比人类掌握更多的力量,这就足够了,”导游说到这里,不再理会游客的反诘,继续介绍下去,“玛雅历法中,最让外人感到奇怪的是卓尔金历。在这个历法里,每年有13个月,每个月有20天,每年就是260天。很多人认为历法是用来指导农业和人类生活的,而这个历法显然起不到这个作用,所以对卓尔金历的来源有很多争论,其中一种说法就是:这不是地球的历法,而是另一颗行星的历法,那颗行星,就叫作卓尔金星。”
    “每年260天……”那个勤学好问的游客迅速掐算了一下,猛地冒出一句话来,“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那么卓尔金星就位于地球和金星中间!”
    “怎么可能?”有人立刻反驳,“大家都知道太阳系只有九大行星……哦,不,现在是八大行星,哪里有什么卓尔金星?”
    “地球和金星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陨石带,是一颗行星爆炸后形成的,”导游忽然说,“正因为行星爆炸时巨大的冲击力,才引起了地球上海水倒灌,导致岛国亚特兰蒂斯顷刻消失,地球上的各个民族也都留下了大洪水的传说。”
    “你的意思是,玛雅的神是从卓尔金星来的外星人?”有人喃喃地问。
    “我不知道,”导游巧妙地回答,“不过玛雅古人会运用到一个称为阿劳东的计时单位,一个阿劳东相当于230.4亿日。这样巨大的单位,只有在测量星际距离和星际航行时才需要用到。”
    这段话一出口,所有的游客奇迹般地沉默下来。仿佛每个人心中一扇关闭已久的大门突然开启,刺目的光线让每个人失去了知觉。
    包括守在石墙后窥探的钱宁慧。
    “欢迎你们,卓尔金神的中国后裔们,”就在所有人沉浸在微妙的玄想之中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彻了溶洞,“你们将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见证12月21日的神迹。”
    是伊玛。她的身边,站着面带美洲豹般高傲微笑的维拉科嘉。在他们附近,则环绕着七八个手持枪械的“玛雅复兴运动”的成员。
    而一贯和蔼谦恭的导游也拔出了隐藏的手枪,对骤然惊醒的游客们用中国话发出最直白的命令:“都不许动!”
    溶洞的出口已被封锁,所有旅行团成员都成了世界树下的囚徒。
    第十六章 真正的人选
    长庚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他失去了一切作为人的意识,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最终在黑暗中漂浮起来。那片黑暗是如此广阔,和它比起来,他只是一粒尘埃,不,比尘埃还要微小,只是一个分子,一个原子,一个仅仅比“零”多一点的存在。
    正是靠这比“零”多一点的存在,他的生命又再次得以延续。他就像是一块超级磁铁,把四周的一切不断地吸附到自己身上,把它们塑造成新的身体。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这片黑暗快要承载不了他了。
    终于,在一片耀眼的白光后,他听到了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我们的长庚星诞生了!”
    原来,我是一颗星星。他模模糊糊地想。
    “你真的要把孩子叫作‘长庚’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迟疑,“可是,以星辰的名字命名,一直是我子家的传统……”
    “我知道,就像你的名字‘玉衡’,也是天上的星辰,”男人笑了,“可长庚也是你的孩子,也算半个子家人。说不定,未来他会成为新的梦帝呢。”
    “可是长庚星就是金星,是梦帝的主星。用这个名字,会不会太……太嚣张了些?”女人还有些顾虑。
    “嚣张?”男人大笑起来,“难道你不觉得,只有我们的孩子才配得上梦帝主星?”
    “嗯,我们俩的孩子,必定比任何人都优秀。”女人也笑了,声音转为温柔的呢喃,“小宝贝,快点睡,等长大了,你肯定是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在这充满母爱的呢喃中,长庚觉得自己真的要睡着了。他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就像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被吵醒了。这一次,说话的还是那个给他命名的男人。
    “他可以跟你姓,但是长庚这个名字,不能改!”男人似乎在和别人争论着什么,固执地不肯让步。
    “岳,别激动。”对方的声音很熟悉,但长庚一时想不起是谁,“既然你让我收养他,他就要加入西班牙籍,取一个西班牙语的名字也很正常。再说,‘长庚’这两个中国字太难发音了,几乎没有人念得出来。”
    “好吧。”男人让步了。他停顿了一会,忽然说,“那就叫他‘加百列’吧,听说这个大天使掌控人类精神和梦境,那跟中国的‘梦帝’差不多一个意思。”
    “岳,你真是个骄傲的人,”对方说,“不过加百列?罗萨雷斯这个名字也还凑合能用。”
    “不是我骄傲,我的儿子本来就如此优秀!如果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舍得把他送给你,安赫尔?”
    “你想要他来学我的秘密催眠术,好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催眠师,付出的代价就是你彻底失去他,”安赫尔叹了一口气,“你的野心太可怕了,岳,我无法理解。”
    “你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自然不理解。”姓岳的男人缓缓地说。然后他转过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安赫尔转过头来,对一直无声聆听的长庚说:“孩子,记住,无论你叫‘长庚’还是‘加百列’,都是梦帝的名字,都是神的名字。所以你会具有神一样的能力,打败所有的对手!”
    “现在——醒来吧!”
    长庚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依然躺在满是灰尘的工地简易房地上,身上的伤口疼得火烧火燎,脚上的绳子也没有解开。但是他的视线中,映入的已不是子启明戴着墨镜的脸,也不是高个子矮个子故作凶恶的脸,而是一张50多岁的微胖的白种男人的脸。
    安赫尔教授。
    “父亲!”长庚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我就知道该如何唤醒你。”安赫尔教授似乎料到长庚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见长庚睁开眼睛,便转过头大声喊了起来:“他醒了,快来帮帮忙!”
    几个人从外面钻了进来,有北京本地的警察,也有蒙泰乔集团的人。他们解开了长庚身上的绳子,将他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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