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娉婷这段日子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来的。自那日从军区看望冯铮宪之后,她心底的愁虑又更深了一层。
于翰生出了看守所的那天,正好是风和日丽,于娉婷和廖海琳开车来看守所一起接他回于家。
回家后,廖海琳和保姆在家里做了一桌子的菜准备为于翰生接风洗尘,一家人聚在一起说不出的其乐融融。
于翰生的归来令廖海琳原本的抑郁的心情,也恢复了过来,厨房里廖海琳开开心心的和保姆忙进忙出的,于娉婷想在一旁帮忙都无法下手,待饭菜准备完毕。
饭桌上,于翰生环顾四周,搜寻冯慕勋的身影,他也很纳闷冯慕勋为何今天没来,最后才望着于娉婷试探性的开口问道:“点点,慕勋怎么没来?”
于娉婷神情微滞,忙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解释道:“哦,他出去特训都有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于翰生点点头笑道,“那倒也是,你们聚少离多的,等他归家,你和慕勋都回来一趟,咱们家人再一起吃顿饭。”
“嗯。”于娉婷点点头,没再多说。
廖海琳见状急忙接话:“说得对,慕勋事情可忙着呢,这在以前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天两头的往基地跑,我听冯首长说,上次慕勋的特训任务不是暂停了么,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咱们家这事,所以现在又得重新恢复训练。点点,在这方面,你要尽量多体谅他一点,毕竟你们之间还有这么长日子要过,是不是?”
于娉婷怎么会听不出廖海琳的这番语意,她抿嘴冲着廖海琳点头,示意她放心。
在一旁的于翰生并不知他们夫妻俩闹矛盾一事,起初为了于娉婷能够和冯慕勋在一起,他和廖海琳什么方法都想尽了,不可否认当初确实有这一层利益关系在里头。
于翰生只知晓自己是凭借冯家的人脉关系才能够出来的,出了这件事时,冯慕勋去看过他几次,冯慕勋在暗地里为他搞好关系,那些审讯的人才没有多加为难他,有关于莫书记的事,他不敢说自己也是清清白白的,如今能够早点出来,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莫大的幸事,冯慕勋这个女婿他不得不令他更加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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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陆陆续续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于娉婷还是未曾接到过冯慕勋的半个电话,有时候她自己不死心,打电话到冯慕勋的手机上,电话里头传来的还是无法接通。
由于于翰生的回归,于娉婷也开始了交接工作。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之后,于翰生才正式回到公司。
当时全体员工,都站成一个队列为了迎接于翰生的回归。公司上下的人,立刻民心大振,于娉婷已经从于翰生的位置上下来,现在也成了品牌项目的经理。
下午时候,于娉婷正在开会,听到手机铃响,急忙跑去外面接电话,打来电话的人是冯毅。
于娉婷接完冯毅的电话后,神色慌张,开车第一时间赶去了军区医院,一路上她差点闯了几次红灯,住院楼里人来人往的,此时冯毅并不在。
她找到冯慕勋所在的房号时,房间里围了不少人,早已经将冯慕勋的身影堵得严严实实,她站在门外观望片刻,去了趟主任办公室询问情况,在走廊上彳亍着,并没有进去。
医院里来许多军官,以荀延瑞为首的领导聚集在主任的办公室询问冯慕勋的状况,现场还来了不少的主治医生。听冯毅说,这次特训还有几位人员也受了重伤,冯慕勋是在治疗了半个月以后才坐直升飞机转院接回军区医院。
听到这些内容时,她顿觉心惊胆颤。
她想过很多种冯慕勋没有联系她的理由,唯独没想过他会受伤,以往于翰生和她提及这方面的事情时,她总是满不在乎的释然一笑,因为她觉得这种事情压根儿不会发生在冯慕勋身上,所以她根本无需担心,殊不知冯慕勋早已经遭遇几次这样的芟荑大难了。
荀延瑞走过来,见于娉婷此时坐在长椅上捂着脸。
“怎么不进去看看他?”
于娉婷脸色有些难看,解释说:“我等会儿再进去。”因为她此时需要平复一下情绪。
她到现在还感觉到心脏那里跳动的厉害,看着这些来人的规模和阵势就知道冯慕勋伤的不轻,不然怎么会在冯慕勋受伤了这么久之后才打电话通知她,想必冯铮宪已经知情。
荀延瑞笑着俯身,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娉婷,别担心,慕勋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他的伤正在恢复中,现在问题不大。刚才刘主任和骨科大夫都说了,差不多两个月就好了,之前没通知你,也是怕你跟着担心。”
“他怎么会受伤的?”
荀延瑞思忖片刻,言辞斟酌解释说:“在基地特训,外加出行任务,负伤这也实属正常,以前他也因此住过院。每次不是都挺过来了么。”
她点点头,小声应和,没再继续深究下去:“我知道了。”
荀延瑞离开后,病房里面的军官也跟着陆陆续续离开。没有人发现她的身影,她就坐在前方的角落的长椅上,看着脚下的地板发愣,于娉婷站在门口踌躇良久,最后才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房门一打开,冯慕勋正躺在床上睡觉。
此时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是面目严肃,拧紧眉头,下巴还有胡渣,面容消瘦,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医生告诉她,除了大脑之外,冯慕勋的腿上,肩上,手臂上都有负伤,听说当时直升飞机载着他们转院回来的时候,他浑身都裹着绷带。几个月不见,他就成了这样。
于娉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说话,她低头看着他那条打上石膏的腿,在挪到冯慕勋清俊的面容,心中骤然一紧。
冯慕勋的左侧脸上有处擦伤,狰狞的伤口上凝固着一层黑色的血渣,她眉目紧蹙,呆呆地看着他,真想一走了之得了,让他一个人在这里休养生息,反正他也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状况。
不得不说她被眼前的人震撼到了,她已经想不起来有多久没有见到冯慕勋了,他一声不响的走之后,再次见到他确是这样的结果。
末了,她伸手握住冯慕勋裸/露在外头的手掌,再埋头在他的掌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暖的掌心透过她的肌肤,有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他掌心有着一层薄薄茧子,搁得她面容微微生疼,旋即她眼眶也开始有些泛红。
其实她有点想哭,只是觉得不太合适。
此时的冯慕勋似乎感觉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吞了吞喉结,掌心从她脸容下抽离出来,随即翻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
于娉婷慌忙抬头看着他:“醒来了?”
他眸光深邃,沉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隐忍。
于娉婷低头看着他,反手握着她的双手,“刚来没多久。”
两人相视良久,冯慕勋被她看的有些发窘,便微微侧头。
于娉婷皱着眉头,这才开口,语气极轻道:“让我看看,都伤着哪儿了?”
说完后,她站起身,低头伸手欲上前替他解开衬衣,在触动他衬衣的那一刹那,她感觉到连手指都在发抖,好不容易才解开了他胸前的第一颗扣子,到第二颗时,冯慕勋出手握着她发颤的双手。
冯慕勋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底中有着难言的情绪。
她止住手中的动作,嗫嚅道:“还疼不疼?”又像极了自言自语。
他冲着她笑了笑,安慰道:“不疼,不用看了,就是小伤而已。”
于娉婷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若真是小伤那里还会在意他看不看。
于娉婷低头抿嘴,吸了吸鼻子:“小伤,你就不会躺在这儿了。还瞒了我这么久。”说完之后,她收回手,故作无谓的笑了笑,接着说:“我是听冯毅打电话说,你都住院半个月了,是不是?”
冯慕勋脸色晦暗,缓缓点头,没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出去了?就因为我没听你话去见了许衍辰,所以你连一句话,甚至一个简短的交代都不屑跟我说了,是不是?”她语气平静,像是带着几分责问。
冯慕勋抿紧嘴不回话,任由她责问,这一刻他在她面前已经是百口莫辩。
两人静默片刻,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语气有些哽咽:“冯慕勋,你说你的感情,不是没有条件没有底线的,那你能不能最后再为我着想一次?”
冯慕勋还没反应归来,于娉婷这番话的意图,哪知道她又握紧他的手掌又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没有你,那我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又似在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为何,看着平时意气风发,无坚不摧的冯慕勋如今成了这样,她仿佛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疼痛。
她仰头,深吸了口气,以此来克制自己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冯慕勋抬眉恰好看到她泛红的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心中像是被触动了某根弦,崩的一声,令他瞬间觉醒。
他不由地握紧她的手,沉声,语气中满是歉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于娉婷抽出掌心在他手背上狠拍了一下,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冯慕勋闭目片刻,才缓缓开口解释:“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浑身是伤的样子,更怕那样会吓到你。”
事情就是这样,当时他们在进行实战训练期间,冯慕勋和其他几位特训人员离炸点比较近,谁也没料到炸点会突然发生爆破,幸好他当时跑得比较快,闪躲迅速,否则现在已经是生死未卜,这次一同转院回来的还有两个训练的军官。
没人知道冯慕勋这一个月的心情,当时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因此残废,他想的是,到时候她怎么办。
于娉婷抿嘴,语气笃定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你有什么万一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照顾你。”
她心想,倒是他一声不吭的走了好一阵子,自己还是在公公冯铮宪那里才知道冯慕勋的消息,因为这一个月他负伤在身,所以没来得及联系她,这可以理解,可自己偏偏是最晚知道他出事的,心里想起这个问题就堵得慌。
冯慕勋笑了笑,伸手握紧她的手安慰说:“我还要陪你过一辈子的,哪里那么容易出事。”
此时的气氛较这之前温馨了不少,见冯慕勋比之前那阵子好说话了些,于娉婷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还为了许衍辰的事情和我生气么?”不提这话还好,一提到这里,于娉婷想到了自己去军区看他的那晚上,冯慕勋和她说了三句话之后,就甩门而走。之后便是更深的一层的冷战,她真是受够了。
听到许衍辰的名字时,冯慕勋脸色瞬间凝重,不再说话。
于娉婷目瞪口呆的看着冯慕勋,解释说:“你还生气呢?冯慕勋,你是我丈夫,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而许衍辰他只是我朋友,再说你们俩也没什么可比性,你至于为了他和我闹这么久么。”
冯慕勋眸光一亮,不确定的问道:“真的?”他挑起嘴角,掩饰自己心中的喜悦。
他听到了,她说,自己才是和她共度一生的人。
“我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别人。”说完之后,冯慕勋的脸色有些不自在。
于娉婷听后笑了笑,也没当面说话来反驳他,他要是不生气能和自己冷战这么久,“那是当然,我知道你一直在意我和许衍辰之间那段六年来的感情,这让你心里边一直都有疙瘩,你认为是我心不甘情不愿被逼嫁给你的,可我并不全是因为许衍辰,我只是受不了你那种为人处世的方法,老谋深算,还言辞威胁我,所以我才会排斥我们之间的那段婚姻,可是后来,我慢慢地就没有这种心理了,你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结婚后,你几乎什么事都迁就我,也不介意我给你甩脸色。我那时候就想和你安安心心的这样过下去,一辈子。”
说道这里时于娉婷停顿片刻,握紧冯慕勋的手,语气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故意和我冷战,我心里有多难受。”
冯慕勋听了她的一番话之后,心中懊恼不已,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夫妻俩总算把话都说开了。
晚上于娉婷喂冯慕勋吃完后,在床柜旁拿出纸巾为他擦了擦嘴。
这时病房门一推开,来人是廖海琳和于翰生。
廖海琳环顾四周,见周围摆满了花篮和水果篮,想必都是冯慕勋的战友送来的。
于娉婷将纸巾仍旧垃圾桶里,急忙按住遥控器关了液晶电视,笑道:“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快过来坐。”
廖海琳知道冯慕勋受伤的消息之后,立刻打电话通知了于翰生,自己又亲自在家里煲了些汤,用保温瓶装好带了过来。
于娉婷上前接过廖海琳手中的保温瓶,放在前方的小桌上。
廖海琳走到床边的椅子落座,“慕勋。你怎么出事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好点了没?”
“爸妈。我怕您二老担忧,是我不好没来得及通知你们一声。”冯慕勋语气微顿,又接着说:“爸,抱歉,我在外地也没来得及回去陪您。”
于翰生坐在单人沙发上,沉着脸,嘱咐道:“这事儿不着急,等你伤好了我们一家人再一起吃顿饭也不迟,慕勋,你这阵子要注意身体,往后出行任务更加注意保护自己,不然娉婷整天为了你提心吊胆的。”
冯慕勋,嗯了一声。
提到于娉婷时,于娉婷低着头没说话,冯慕勋目光歉疚的看了她一眼,恰好她刚在此时抬头,夫妻俩四目相对,眼中有着别样的情绪。廖海琳和于翰生一目了然。
廖海琳忍着笑意,告别说:“慕勋,这阵子点点留下来陪着你,我们就先回去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俩也不打扰你们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送走廖海琳和于翰生之后,于娉婷将母亲送来的汤,一口一口的喂给冯慕勋。冯慕勋倒是很享受这种待遇,以前从未见于娉婷对自己如此贴心。
待他喝完汤之后,于娉婷打算在睡之前给冯慕勋擦身子。医生告诉她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可以适当给他擦拭身体。
于娉婷去浴室拿了一个盆,打了些热水,走到病床前,将床调高了一些,然后捋起袖子打算给冯慕勋擦身,温热的毛巾留在冯慕勋的左脸上时,于娉婷注意到他左脸处那道狰狞的伤口,此时于娉婷扳过他的左脸,仔细端详了片刻,皱眉道:“你看看,这边脸都都刮花了。”
说完之后,她用毛巾为他细心擦了擦,冯慕勋听她这话,脸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