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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大雨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极其阴沉,阴沉之后隐藏的怒意,令他看起来跟往日尤其不同,只一眼,小白就知道,自己那一道圣旨恐怕什么用都没有。
    慕容兰舟是恨不能从大殿直接回相府,抓住晓晓问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这三年又算什么,对自己难道半点情意皆无吗。
    可他不能回去,他先要料理了宫里吃里扒外的李尽忠,虽说近一两年来,也瞧出李尽忠不大对劲儿,却未想到他敢背叛,若不是自己,他早随先帝殉葬了,这才几年功夫,倒有了大主意,他定是觉着这大夏的江山终有一日还是要落在朱子毓手上,故此,这时候拼着背叛自己,给自己谋条后路,却忘了这条后路根本是条死路,今儿自己成全了他,也让乾清宫上下明白谁才是这皇城真正的主子。
    今儿偏不杠着李尽忠轮值,前头的消息传到后头来,福寿吓得脸都白了,忙跑去知会他师傅,李尽忠听了,真吓的魂飞魄散,原想着朱锦堂是来帮皇上的,所以任他鼓捣,先时不说等丞相北征再说吗,怎今儿就发难了,且皇上的圣旨,自己怎么不知道。
    想到皇上那一笔字,李尽忠吓得脖颈子后头嗖嗖冒冷风,自己这条老命今可算交代了,忽想起一个救星来,忙着跟福寿交代饿了几句,福寿莫转头往宫门跑了。
    李尽忠极力定了定神,琢磨就算皇上识字的事儿露了,相爷心里恼火,可从理儿上说,这事儿也算不得罪过,更别提,若以此论罪,头一个就该是晓晓那丫头,自己还就不信,慕容兰舟舍得把晓晓如何……
    ☆、第62章
    福寿挺有心眼子,到了相府门外,只说是给姑娘送东西,因他上次来过一回,看门的认识,又是宫里的太监,便放他进去了。
    福寿进到书房跨院的时候,外头雨下的正大,他身上的油布雨衣早湿了个透,从天倾落的雨水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这会儿却也顾不得了,几步上了台阶就要往里闯。
    不说芍药,闻信儿赶过来的赵丰也不能让他进去,急忙喊了一声:“寿公公一大早的,您怎么来了,姑娘可还没起呢,虽说您是公公,这么闯进去也不合礼数,您还是先跟我到前头吃杯茶,别管什么要紧事儿,好歹容姑娘起来才是。”
    福寿心里急的不行,他师傅可等着救命呢,自己哪还能吃茶,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再这么睡下去,他师傅的老命可就交代了。
    想到此,也管不得许多,高声儿嚷嚷了一句:“程筱筱你只管睡,回头等着给你干爷爷收尸吧!”
    他一句话把赵丰给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就说这小子来的不对头,相爷可还在宫里呢,怎他巴巴的来送东西,果然是出事了,这里寻救星来了。
    赵丰待要拦已经晚了,那边儿窗户哐当一声推开,从里头探出脑袋来,可不正是晓晓,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晓晓最喜欢睡懒觉,后来进了宫,天天早起,倒也习惯了,却昨儿因想事儿走了盹,翻来覆去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早上便有些犯懒,加上又落了雨,听着雨声更不想起了,即使睡不着也缩在被窝里躺着,直到听见福寿的声儿传来,才蹭一下坐起来。
    怪不得从昨儿晚上自己心里就不踏实呢,果然出事了,都没顾上梳头发,趿拉着鞋套上衣服就把窗户推开了。
    一看见她,福寿急忙道:“我的小姑奶奶,您还睡呢,快着进宫救人吧,晚一会儿我师傅的命就没了。”
    晓晓一听心里也急上来,推开要给她梳头发的芍药,自己利落的编了个条大辫子就出来了,赵丰哪里肯放她,忙道:“姑娘要出去也等雨小些,这么大的雨,淋坏了奴才可担待不起。”说着瞪了福寿一眼:“寿公公也没个成算,姑娘身子弱,就算为了你师傅,姑娘的命就不顾了?”
    福寿搓着手,直为难,晓晓道:“那可是我干爷爷的命,莫说下雨。下刀子我也得去。”说着就要往外走,赵丰见拦不住只得道:“姑娘非要去,待我让人备车,芍药,还不撑伞伺候着。”
    芍药已然打了伞出来,晓晓自己接过去,拽着福寿出了相府,上车才顾得问缘由,福寿颇复杂的看着她道:“皇上念书的事儿相爷知道了,把裕亲王关进了宗人府,这会儿要问我师傅的罪呢。”
    晓晓听了,心道完了,果然是因这事儿,不禁暗悔自己信了裕亲王,就那么个酒色纨绔之徒,能干什么大事,这倒好,弄巧成拙,把他自己搭进去不要紧,还有这么些人呢,也不知慕容兰舟恼恨成什么样儿了,或许他不会对自己如何,可李尽忠,小白……
    想到此,晓晓心里更急,忙催着车把式快着些,等他们急匆匆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就听见啪啪的板子夹杂着水声传来,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紧。
    福寿的脸都变了,先晓晓一步冲进去,只见乾清宫前的空地上,他师傅趴在一条大宽条凳上,两边儿执板子的可不是太监,竟是外头的侍卫,那真是一板子比一板子狠,这是明明白白的要他师傅的命呢。
    福寿刚想冲过去,给个侍卫提溜住脖领子,仍到一边儿,福寿见自己靠不上前,忙回头去瞧晓晓。
    晓晓也给惊住了,两只眼睁的大大,看着趴在条凳上的李尽忠,堵着嘴,按着头,不能吭声,不能喊疼,也不知是死是活,只见那血混着雨水顺着条凳流了下去,蜿蜿蜒蜒流了一地。
    晓晓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一时惊愕在当场,连动都不会动了,福寿见她这样,心里一急,用力推了她一把:“我的姑奶奶,这会儿可不是愣神儿时候,快着救人要紧,再打几板子真要收尸了。”
    晓晓回过神来,快步进了寝殿,都没顾上看小白,只奔着慕容兰舟就去了,到了跟前就问:“我干爷爷犯了什么错,相爷要下这么重的手?”
    慕容兰舟早瞧见她了,没瞧见她还好,这一瞧见她,压了半天的怒火,在胸腔里鼓动起来,恨不能立时抓住她问个明白,若她做出一幅知错认错的样儿,自己或许还能压下去些,偏她一上来就质问自己,连夫子都不叫了,这就是自己教了三年,搁在心尖子上疼的丫头,为了一个老太监她都能这般。
    慕容兰舟真想问问她,将自己置于何地,自己是对她太好了,养的她愈发没良心,越想越怒,越怒,慕容兰舟的脸色越冷,末了,哼一声喝道:“还有没有点儿规矩,你一个出宫的宫女也来管本相发落人的事儿。”
    这真是恼大了,不然何曾舍得对晓晓用这种冷声气儿,晓晓却定了下了神,微微福□去:“倒要问问相爷,李总管犯了什么错处,要这般打?”
    虽说恼的狠了,此时此刻,慕容兰舟也不得不说,自己把这丫头教的太好了,即便这种时候,她也能直接切中要点,的确,这事儿说起来不当罚李尽忠,李尽忠这老太监更是滑头,刚自己问他的时候,他直接推到了晓晓身上,那意思,若以这个借口罚他,先要罚晓晓。
    李尽忠早算准了,自己舍不得罚这丫头,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事儿往她身上推,不过,他今儿却错了主意,自己是舍不得罚晓晓,收拾他却不难,随便寻个内官收受贿赂的借口,也足够要他一条老命了。
    本来留,他一条命也不算什么,却晓晓刚那几句话真如数把尖刀插进他心窝子一般,那股子疼,恐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慕容兰舟极力忍住心口的疼,冷冷看着她:“不论他什么罪过,你既给他说情,倒也不是不能,只你替他挨下头的板子,本相就放了他。”
    这句话慕容兰舟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说完定定望着晓晓,晓晓也不知从哪儿升起一股勇气,梗着脖子道:“有何不可。”
    “好,好,好……”慕容兰舟连着说了三个好字,深深瞧了她一眼,大声道:“来人把李尽忠放下来,剩下的板子有人替了。”
    “晓晓……”晓晓忽听见一个焦急的声儿,顺着看过去,却是小白,他坐在窗下,嘴唇蠕动了两下,唤了自己一声,便没音了,他的脸色惨白,即便坐着,身子都有些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而且,他怎么这般瘦,这才多少日子,竟瘦成了皮包骨。
    晓晓想要说些什么,却她这般跟小白对视,更惹恼了慕容兰舟,醋意夹杂着怒火,慕容兰舟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厉声喝道:“还不快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
    小白却蹭一下站起来,几步冲到晓晓跟前:“她,她是朕的宫女,即便犯了错,也不该丞相发落处置。”
    晓晓吓了一跳,小白这般不正是火上浇油,急忙推他道:“打几下子罢了,不当什么事,你挡在前头算怎么回事。”无奈小白死死护着她不动。
    慕容兰舟已经气的脸色铁青,紧着吩咐:“还愣着做什么?是想让本相亲自动手不成。”
    虽慕容兰舟已经吩咐了,可下头那些人也都不是傻子,尤其都是慕容兰舟手底下的侍卫,对晓晓在丞相心中的地位比谁都清楚,这丫头别瞧出身寻常,在相爷眼里,那就是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大宝贝儿,这会儿相爷怒到极致要打,他们真动了手,过后相爷心疼上来,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故此一个个低着头,就是没敢往上凑,晓晓倒也不用他们,推开小白,看都没看慕容兰舟,挺胸抬头的走出去,自己趴在条凳上,说了声:“打吧!”
    外头的侍卫也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慕容兰舟气的都快吐血了,气到极致,几步奔了出来,抖着手指着晓晓道:“你这可是讨打,怨不得夫子狠心。”说着一伸手抢过侍卫手上的板子,一板子打了下来。
    却那板子也就刚挨了身子,便停下了,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哆嗦了半天,终究没舍得,颓然仍了板子,慕容兰舟仰天笑了一声,雨水落进嘴里,慕容兰舟真觉比黄连还苦,那苦涩的味道,顺着雨水直灌进了心里,接着咳嗽两声,一口血呕了出来。
    晓晓觉着不对,抬头正瞧见他吐血,晓晓心里一震,忽觉心里也跟着疼起来,急忙跳起来要去扶他,不想却给他用力拨开,扶着元忠的手,一步一步出了乾清宫,到了宫门处,却停住脚步,头虽没回,却说了一句:“倒是夫子的不对,勉强你出宫,你若不想,留在这宫里也随你,只,从此跟我再无干系……”
    ☆、第63章
    晓晓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到他那句再无干系,心里竟有些慌,她往前走了几步,忽听身后小白唤了她一声,晓晓回头,小白已经冲进雨里,身后的太监忙不迭的打伞,却被他一把挥开,他又唤了她一声,这一声,比刚才小了些,也更脆弱,几乎淹没在雨声中。
    晓晓略犹豫了一下,前头慕容兰舟已经大步而去,晓晓不禁苦笑一声,说是让自己选,根本没得选吗,她不会相信慕容兰舟会就此放过她,事情演变到今天,自己反而成了筹码,这是她当初始料未及的,如果自己留在宫里,慕容兰舟会如何,恐怕不用想也知道。
    而且,她心里那丝丝缕缕莫名的慌乱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小白,她视为亲弟弟的人,假如自己不能帮他,至少要做到不祸害他。
    想到此,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越走越快,直到出了宫门,大雨还在下,宫门的侍卫并没有拦她,宫外也没有来时的马车。
    晓晓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夫子这回是真恼了,自己在雨里站了这么久他还没消气,难道他指望自己走回相府不成,估计没等自己走到就冷死了。
    从来不知道夏天的雨也可以这样冷,冷的刺骨,晓晓觉着有些迷糊,她咬咬牙,沿着记忆中相府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寻了个廊檐蹲下来,她颓然的抱着自己,觉的偌大一个天下,竟没有自己一席之地,哪里是她的家,哪里有她的亲人,根本没有,他们都在逼她,逼她。
    她招谁惹谁了,好好的现代小白领,过的日子虽不算大富大贵,可也挺滋润,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的境地,她觉得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眼瞅就要沦落街头了。
    廊檐有些窄,雨却越下越大,没有丝毫停的势头,而且起了风,雨水灌进来,打在她早已湿透的身上,冷的她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
    迷糊中,她仿佛回到了现代,她贷款买的蜗居,虽一房一厅,却被她布置的格外用心,她喜欢暖色调,无论装修跟家具都是暖暖的风格,她最喜欢的是她房间飘窗前的榻榻米,冬天的时候,窗外滴水成冰,她躺在上面晒着暖暖的冬阳,那种暖真能暖到心里去,还有,味道……
    她在网上买了一个古香古色的小香炉,店主买一送一的送了她一小盒塔香,也不知是什么香,点了几次,晓晓觉着像森林里的松树香,她很喜欢。
    想到此,忍不住深吸了一口,额头仿佛有只温暖的手游走,从她的额头到脸颊,就像窗外的暖阳,她忍不住哼唧了一声,嘴里呢喃了一句:“回家真好,真好,再不去那鬼地方……”
    慕容兰舟一直跟着她的,从她失魂落魄的从宫里出来,他就在远处看着她,跟着她,她走一步,他走一步,他承认,当时自己有些心狠了,他是真恼到了极致,恨到了极致,一想到她如此算计自己,想到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朱子毓,他的心里就一搅一搅的疼。
    等她蹲在廊檐不走了,慕容兰舟才走过去,只他刚要去抱她,她已经晕在他的臂弯中,看到她那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慕容兰舟当时吓坏了,一叠声的唤人找太医,自己抱着她以最快速度回了相府。
    太医院的张陆来瞧了脉,说是着了风寒,本就身子弱,这一回恐要养些日子了,灌了药,热退了些,只嘴里还是不住的说胡话。
    慕容兰舟俯身侧头贴在她唇边,才听清她说的话,虽知是病中的胡言乱语,到底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只不知她嘴里的回家是不是他的相府了。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么会儿功夫又出了一层薄汗,小声吩咐芍药搅温热的帕子过来,与她细细擦了汗。
    赵丰亲手奉上汤药,慕容兰舟瞧了那边儿的自鸣钟一眼,皱皱眉道:“才刚吃下多会儿功夫,怎又吃药?”
    赵丰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爷可真是,光想着姑娘了,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刚在宫里都呕出了血,怎么竟忘了不成,想到此,便道:“这是相爷的药。”
    慕容兰舟挥挥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不过一时急怒攻心罢了,不用吃药,撤了吧,你们也都下去,晓晓怕吵,你们都在跟前,恐她睡不踏实,我一个人守着她就够了。”
    赵丰还要说什么,给元忠扯了下去,出了跨院,赵丰才道:“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成这般光景了?”
    元忠抬头看了看天,叹口气道:“或许这都是前生注定,谁也躲不过脱不开。”赵丰愕然睁大了眼:“你这倒是啥意思啊,跟我这儿讲经论道不成,少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元忠瞪了他一眼:“左不过男女那点儿事儿,有什么可说的。”撂下话走了。
    赵丰在原地站了会儿,挠了挠后脑勺,心说,男女那点儿事儿多了,倒是什么事儿啊,不说拉倒,我自己不会看啊!回身去灶上吩咐备下糯糯的粥,恐一会儿姑娘醒了要吃,这才莫转头守在跨院外头。
    再说晓晓,做了一场回到现代的美梦,一觉醒来,看到眼前碧青的帐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终是梦,恐她这辈子再也回不去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便没愁事儿,也让你叹的有了。”慕容兰舟轻声斥责了她一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可还觉得哪里不好?”语气和缓,目光温柔,有那么一瞬,晓晓甚至以为昨儿那场雨是自己的噩梦,可惜她很清楚不是。
    想起乾清宫里慕容兰舟那冷冰冰的语气,不免有些惧意,身子忍不住往床里挪了挪,慕容兰舟哪里不知她是怕了他,叹了口气道:“夫子真如此可怕吗,便昨儿夫子恼的那般,也不过说了两句言不由衷的冷话儿罢了,真要是能狠下心就好了,也就省的操这些心。”
    见晓晓仍是怯怯的望着他,慕容兰舟目光有些暗淡,站起来道:“前头还有些事儿需料理,你好生躺着,我过会儿再来瞧你。”转身嘱咐芍药服侍她吃粥吃药,这才去了。
    看着他的影子过了窗子,晓晓暗暗松了口气,芍药忍不住道:“姑娘可不该这般对相爷,从昨儿相爷抱着姑娘回来,就在边儿上守着姑娘,事事亲力亲为,深怕旁人服侍不周,奴婢在相府这么多年从未见相爷对谁这般好过。”
    晓晓一翻身脸朝向里头,芍药见她听不进去,也只得闭上嘴,吩咐婆子守着自己去灶房端粥去了,晓晓其实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只不过真让她怕了,慕容兰舟那冷冰冰的语气,那决绝的态度,令人不寒而栗。
    虽说最终自己跟他出宫了,可如果自己昨天留在宫里,或许今天他已经发难,晓晓心里也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对慕容兰舟就有偏见,觉得他抢了小白的江山,是乱臣贼子,可她是人,是人就会先入为主,她早就站在小白一头了,还能怎么着,来回摇摆的话,事情没准更坏。
    许是早积累了心病,在身体最弱的时候,忽然爆发,晓晓这一场病来势汹汹,调养了半个月才勉强算好,不好也不成了,今天就是慕容兰舟北征之日。
    就在三天前,慕容兰舟就跟她说的很清楚,无论去哪儿,都会带着她,想也是,他如此忌讳小白,自然不会把自己留在京城。
    号角声,百姓的欢呼声,摇山振岳一般,震的耳朵生疼,晓晓悄悄撩起车帘一角往外望了望,能清楚望见侧前方马上的慕容兰舟,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般英伟的一面,银白的甲胄映着俊秀的脸庞,他的身姿笔直,像崖壁上孤绝的青松,甲胄掩盖了他身上的书卷味儿,却多了几分决胜千里之外的霸气。
    忽然,她看到了小白,这也是她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里见到小白,距离有些远,晓晓只知道他穿着明黄龙袍,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不过猜也能猜得到,他现在指定恨死慕容兰舟了。
    那天之后的事,晓晓不想也没勇气去扫听,她觉得自己是个懦夫,根本没有面对的勇气,她以前是高估自己了,她根本帮不了小白,这种形势下,她能做的唯有混日子,她不想做随波逐流的女人,可现实容不得她自己做主,她知道自己有些消极,可除了消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元宗五年六月二十,丞相慕容兰舟领大军北征,夏实录中后来也只落下了这么一句,因乔皇后在军中随行,史官对此未敢详细记录,毕竟史官也是人,是人就怕死,尤其元宗的性格惯以狠辣出名。
    后来野史分析元宗这种性格的形成,或许跟他年少时被慕容兰舟囚与宫中有关,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慕容兰舟,大军一路直达边塞,与北兵遭遇,几场仗打下来,北兵节节败退,慕容兰舟大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北地一处无名山下,北国的残兵败将逃进山中,拒不投降,慕容兰舟喝令大军在无名山下扎营,十万大军把无名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陷入对峙的状态……
    ☆、第64章
    六月大军开拔,一路征战,如今已是十月底,十月的京城也就刚入冬,或许那树上的叶子还没落干净,这里却已滴水成冰。
    晓晓不懂行军打仗的事,但最基本也知道,十万大军光人吃马喂,一天就不知多少,更何况北地甚寒,晓晓成天躲在大帐里,穿着厚厚嵌着皮毛里子的衣裳,外头围着慕容兰舟的狐皮大氅,眼前拢着一盆炭火,还觉得冷,更何况外头那些兵将,还要轮着巡逻值守。
    怪不得都说当兵的苦呢,这种苦,恐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的,隔着屏风能清楚听见慕容兰舟的声音,他拥有完美的声线,高低起伏间像大提琴的音色,颇有味道,三年间,她已经异常熟悉这个声音了。
    这个声音给她讲经史子集,与她说野史趣闻,偶尔更会与她笑语戏谑,她曾经觉得,他如果不当丞相,或许就是个满腹经纶的学者,可现在他的声音因为排兵布阵而变得铿锵霸气,此时的他,是一个元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晓晓从来就没担心过他会吃败仗,即使知道他是头一次领兵也一样,对慕容兰舟,她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她不想纠结这种信任的原因,但她就是信他。
    忽听见他咳嗽了一声,晓晓叹口气,站起来,把炭炉上熬得姜茶提下来,兑在桌上一字排开的碗里。
    行军在外便没那么多讲究了,即使是讲究生活情趣的慕容兰舟也一样,也是直到这时晓晓才知道,她的夫子也不是非敬亭绿雪不可,她用土方法熬得姜茶,他一样喝的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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