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夫人您找我来不就是相信我么,我当然要见一下我的顾客了。
她点点头,那好吧,我让管家带你上去。
走过长长的楼梯,他们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下了,老管家恭敬地说:裴先生,到了。
裴清对他点点头,老管家就转身离开了,然后他推开那扇门走了进去。
一个年轻的男子安静地坐在落地窗边的摇椅上,沉默着看着窗外大片大片的爬山虎。
裴清微微一怔,如果不是提前看了他的资料,裴清绝对不相信眼前这个沉静的男子会有严重的抑郁症,甚至还有自残的倾向。
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这种平和的状态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修整过头发了,发梢微长,而且有些凌乱了,朦朦胧胧地遮住了眉眼,但即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极为出色的长相。
大概是因为病了很久的缘故,对方面色憔悴,月白色的丝质睡袍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如雪,凌乱发丝下露出的脸却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他下巴很尖,唇色又很淡,整个人病恹恹的。
裴清微微欠身,坐在对面早就备好的椅子上,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名叫陵立琛的年轻男子。
作为时尚界女皇的大儿子,陵立琛的艺术成就非凡,是音乐界的奇才,尤其擅长钢琴和小提琴,很多艺人都会找他谱曲写词,他也算半只脚踏入娱乐圈,因此无法避免地要出席一些走秀、盛典甚至是红毯。尽管如此,陵立琛却很低调,为人温和又谦逊。
可就在他事业发展的巅峰,突然就被诊断出抑郁症,起初他没大在意,因为像他这种地位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心理病的,可是他的抑郁症却越来越厉害,甚至被鉴定有自`虐或暴`力倾向。从那之后,他就不得不呆在家里休养身体,并且从此再也没有碰过乐器。
陵先生你好,裴清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中间有一张精致的小木桌,两个精致的骨瓷杯却是空的,裴清只好主动问道:你不喝点什么吗?
对于这种无聊的询问对方显然没有搭理的意愿。
裴清把磨好的咖啡豆粉末倒进两个骨瓷杯里,加上热水,醇香的气息飘散出来。
裴清笑了笑,闻起来很不错呢!说着他就端起一个杯子,递到了对方唇边,难道没有兴趣尝一下么?
那个沉默的男子只是盯着窗外的爬山虎,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我看见你的资料,你的病情似乎很不乐观呢,裴清只好自己喝了一口咖啡,骨瓷性温,利于安抚人的情绪,但是你身上穿的那件睡袍可不行,它一直在无形地加重你的压力,所以,你最好把那件衣服脱下来。
对方却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转过来,但是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我不是医生,但我相信你肯定看过不少医生了,裴清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他,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想知道你抑郁的来源,但是你现在肯定不会对我说,不过没关系,裴清的身体稍稍前倾,细长的手指轻柔地拨开了对方过长的刘海,但是,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了一种感觉,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对么?
对方放在膝盖上的苍白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写完那首歌dying in the snow之后,你却发现真的有人因此死去了,从那之后,你的音乐创作必须非常小心翼翼才行,因为,只要稍微有一点点悲伤的隐喻,就很有可能让别人蒙受灾难,而你却无法知道到底是哪一个无辜的人被牵连了,更无法避免……除非你彻底放弃。
裴清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蹲下,音乐或许是你的挚爱,但是你却不得不放弃,就像那个作家一样,从此弃笔了。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心愿……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确定我们是一类的,所以,请不要放弃好吗?
对方终于缓缓地转脸来,那双浅褐色的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眸看向他,裴清发现自己竟意外地紧张了起来,那双漂亮得令人惊艳的眼睛里,有着他无法读懂的东西。
陵立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过了,所以一开口的时候他的嗓子非常沙哑,这估计是他几个月一来的第一句话了。
我们不是一类人。
裴清可比他幸运多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么?陵立琛突然淡漠地发问。
裴清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
不,他线条浅薄的嘴角勾起一个极为微小的弧度,那是嘲讽的笑。
你肯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裴清沉默着。
的确,具有了这种神奇的能力,多多少少会有一种凌驾于任何人之上的感觉。
对方突然的质问让裴清感觉有点不自在,不过他仍尽量保持着平和。
有时候的确会骄傲,但是我会尽量避免的。
他的眼光骤然黯淡了下去,你帮不了我。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嘴角还是那种嘲讽的弧度。
裴清只好说:你家人也希望你尝试一下啊。
他怔愣了片刻,缓缓道:他们都是被我害的。
裴清心想,怪不得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都已经死了或者隐姓埋名了。资料上也说,自从陵父去世后,陵立琛的精神状态就更加不如以前了。难道陵夫的死也是因为他谱过的曲子?裴清看着眼前消沉的男子,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有时候,这种能力真的不是恩赐,而是罪孽。
裴清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对方的手,但是陵立琛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色,于是裴清就握起了他的手,对方的指尖冰凉又苍白。
他把一枚素雅的银戒戴在了他细长的手指上。
这是我前些天刚刚做出来的成品,名字叫做‘淡泊’,就当做我的见面礼吧。
裴清留在陵家吃了晚饭,很大一个餐厅,却只有陵澜(为了纪念去世的丈夫而改姓)和裴清两个人。大儿子有严重的抑郁症,长期关在房里不出来;小儿子是娱乐圈的大红人,太忙没有时间。
只有餐具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裴清尝试着活跃氛围,说:夫人,我和陵少爷交流过了。
陵澜笑了笑,你太客气了,直接叫他名字就好。
唔……立琛他,他的病情并没有描述的那么严重啊,其实是因为他……裴清顿住了,犹豫着要不要说。
陵澜却了然地接了句:你是指他的特殊能力?
裴清有些惊讶,啊,原来您已经知道了呀。
陵澜点点头,起初,我们是不知道的,直到发现了有人会因此而……她哽咽了下,脸上的神情非常哀伤。
裴清低声安慰道:我懂,就像那个作家一样,只有悲伤的结局才能让他的故事完美收尾,但是,现实里却有人会因此而死。
陵澜说:裴先生,请你一定帮帮立琛好吗?我知道你和一般人不同,医生无法治好他,但你是可以的,这也是我找你来原因。
夫人您……您已经知道我……
你给我设计了那枚戒指后,我就知道了,不过你尽管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身份。
裴清还以为他自己隐藏得很好,结果还是有人洞察了一切。
裴先生,请婚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裴清一怔。
陵澜笑了笑,愿意来陵家吗?
裴清顿时感到有些窘迫,但他一想到陵立琛那个状态,即使他们结婚了,估计也跟没结一样吧,这倒真的没什么好别扭的。
于是,裴清说:我会尽全力帮陵少爷恢复过来的。
都跟你说不要叫他少爷了。
裴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他是不大习惯直呼陵立琛这个名字的,因为通过下午的接触,他感觉到对方的态度还是很疏远的,直呼其名的话总觉得有些难为情呢。
晚饭后,陵澜把裴清带去了顶层,那一层楼都是设计室,设备非常齐全,这是为了裴清工作方便而专门装修的。裴清在惊喜之余还有些惶恐,这其实也是陵澜留人的一种手段,把工作室都给你建好了,想不留都不大好意思了。
夫人,其实不用这么破费的,我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室。
陵澜听出这话里有一点婉拒的意思,便笑着说:其实这个设计室也就图个方便而已,你要是喜欢回去工作就回去,没关系的。
陵澜这话说得很得体,裴清都不好拒绝了,只能客气地推托道:我怕在这里会给您添麻烦……
阿清啊,你都算是我陵家的人了,怎么还说这种话?
可是,夫人,我的设计图、样品、成品还都留在了自己工作室里没搬过来呢。
这种体力活不用你去做,我已经派人去取了,他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这下,裴清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难不成一来陵家就要住进来了?女皇这架势他简直挡不住啊!
陵澜还很贴心地补充了句:阿清,你要是不想和立琛那个木头一起睡的话,可以睡客房,我都让佣人收拾好了,就在设计室隔壁,工作累了可以直接休息。
裴清:……能不能不要这么开放地说出来啊?
果然,这是一个思想相当超前的世界啊!
十分钟后,几辆车就开回来了,他们在裴清那乱成狗窝的家里搬回了全部有用的东西,还分门别类地装好了。图纸分型号地堆成一摞一摞装在不同大小的盒子里;衣服是仆人们用手捧着回来的,没有弄皱分毫;珠宝也是装在精致的绒布盒里拿回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设计工具。
裴清看着仆人们把那些东西一一搬上去,再一一安置好,他感觉自己这个懒人已经成功地被女皇收买了。
全新的设计室让裴清激动了一把,方才的那点别扭不适感都被他抛到了脑后,身为设计师,他又产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于是裴清立刻架起了大画板开始作设计草图。
成为特殊的设计师之后,裴清是可以看出物品的能量场的,对于他来说,衣服、珠宝、未成形的玉石甚至是色彩都是鲜活的。于是,那件月白色的丝质睡袍出现在他脑海里时,裴清就摇了摇头,这件睡衣就像一个冰美人一样,让她长期陪伴在一个抑郁症病人身边,这显然不利于陵立琛的恢复啊,不合格,得换!
光是勾勒一件衣服的大致版型就用了两个小时,裴清粗略地调了一下色彩,选用了杏色和金色,这两者交织能产生平和温厚的能量场。
第一份画稿出来时,裴清盯着看了几分钟,果断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去了——太难看了!重来!
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打出一份比较满意的底稿,好的设计师总是对细节精益求精,从构思到成品,甚至能折腾成几百份画稿。
完成底稿时,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裴清打了个哈欠,本来还打算第一个晚上回自己狗窝的,他实在不想大半夜麻烦管家派车送自己回去,于是决定就在客房睡了。
陵宅的灯还亮着,但是很静谧,大家似乎都睡觉了。客房就在工作室的隔壁,非常方便,房间里面还有配套的浴室。
裴清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设计室的灯还亮着。
奇怪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关掉了啊!
裴清走过去一看,却发现一个人正站在大画板前看着自己那份底稿,而且对方手里还拿着大笔刷,眼看着就要往画上涂了。
这可要不得!在设计师的圈子里,稿图都是*,有的甚至是商业机密,要锁在保险柜里的,而且图纸一多,很多时候设计师本人都不记得原稿了,一旦被人篡改,那最初的创意可就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暗号君的手榴弹~~~嗷呜,叶子弱弱地问一句,番外晚一点写行么?
第56章 男神不好当(三)
裴清来不及多想那个人是谁,立马扑过去,用上半`身压在了画板上。
他愠怒地回过头,吼道:“你谁啊!”
乍一看,对方长得相当不错,身上还穿着华丽的礼服,身材挺拔,仪表堂堂。但他似乎喝多了,身上带着有一股明显的酒味,眼神还迷瞪瞪的。
他用那双失焦的眼睛看着裴清,手里还拿着大笔刷,“你最好……起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