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钧愕然,谁在说话?
“表弟?”那个声音又一次在他头上响起。
夏弘深?宋钧睁开眼,突然发现周围变得明亮起来,他抬起头,看到了面前正在抱着他的这个人,他愕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夏弘深。
“表弟?你怎么了?”这个男人还在叫他。
宋钧怔怔问道:“你是谁?”
那个男人笑了,“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你表哥啊,怎么一转眼就不认识我了?”
“表哥?”宋钧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我是谁?”
男人笑声带着宠溺,“你是万明光啊,怎么了这是?留了洋回来连自己也不认识了?”
万明光?对了,他不是宋钧,他是万明光,他是万家的大少爷,他家是这几十里地最富庶的大地主,这一片山都全是他万家的地。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万家祠堂里面,对了,他还从外面带了一盏油灯回来,传说是汝窑的青瓷灯盏。他亲手把油灯放在了祠堂的供桌上面,然后跪下来,诚诚心心给他们的先祖上了一炷香。
然而万明光学成回乡,过了短短不到五年,日本人就打了进来。那一年,他们全村人被日本人赶到了万家祠堂,那些日本人要一把火把他们全部烧死。
全村人跪在祠堂里面,看到日本人在外面架上木柴泼了柴油,没有人敢站起来反抗。
万明光跪在人群中,他因为愤怒,胸口激烈起伏着,他一只手被自己捏出血来,怒气上涌想要站起来,却被表哥拉住了手。
表哥对他摇头,那些日本人手上有枪,他只要敢站起来,第一个便会被打死。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他们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而无能为力。
一个日本人拿起供桌上的油灯,朝着木柴扔过去,油灯没碎,很快便引燃了木柴。
祠堂里的人们这才骚乱起来,没有人愿意被活活烧死。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那些被引燃的木柴并没有引燃整座祠堂,而是仿佛有妖祟一般,那些火焰都朝着日本人身上窜了过去。
日本人很快全身被火点燃,即便努力往山下跑,倒在地上打滚,也没办法熄灭身上的火。这一个村子的人眼看着这一队日本人在他们面前被这场大火给活活烧死。
“祖先显灵啊!”有人高声喊叫着。
一个村子的人都跪了下来,对着祖先牌位不断磕头。
万明光站起来走到燃烧过后漆黑的木柴旁边,将油灯捡了起来,用衣摆仔仔细细擦了干净,然后双手高捧着放回了供桌上面。
接着他也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自那日起,全村人尊敬这盏油灯如同神明,代代相传,要保油灯长明,永世不熄。
然而斗转星移,二十多年后,万明光却被绑在了这个祠堂里面,那些年轻人们围着他□□,因为他是地主的儿子,他是封建残余。他的脖子上挂着牌子,头上被戴着帽子,有人在高声念着他的罪状,还有人把他的头往地上按,额头在地上磨得血迹斑斑。
他看到他的表哥也站在人群中,表哥不忍心看他,却也不敢站出来说一个字。
宣布了罪状,他被那些年轻人围着拳打脚踢,这是他最后一次经历□□会,也是在这一次,他望着前面供桌的油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是他带回来的油灯救了全村人的命,可是这些年轻人却无情地鞭笞痛打他,让他毫无尊严地死去,他永生永世也无法瞑目。
万明光死去了,而同时油灯的光线开始以及其缓慢的速度黯淡下去,直到二十年前,这盏油灯完全熄灭了。村里人想了许多办法,添了再多灯油,油灯也没有再被点亮。
就在油灯熄灭的第二天,村子里面两个年轻人在河边玩水时出了意外被淹死。
万家村开始人心惶惶,都认为少年的意外与油灯的熄灭有关系。为此,村民请了附近一个村子有名的神婆来问神,那个神婆在祠堂里面与“神明”沟通之后,告诉他们,要用少年当做祭品,人油作为灯油,才能再次使油灯被点燃。
村里人将信将疑,有人将死去的少年身体油脂添加到灯油里面,果然油灯被再一次点燃。
这盏油灯不能熄,油灯一熄,全村的人都要遭殃,这是神婆离开之前留下的话。
全村人围坐起来,接连几天几夜商议,最终决议每年在全村抽出一名少年来作为祭品,用身体脂肪作为灯油存续油灯不熄。
为了提供祭品,同时也为了保持子孙延续,村子里面的人都争取能够多生些儿子,只要过了年纪没有被选作祭品,就能够安稳长大成人……
……
“宋钧?”凤俊元蹲在宋钧身边,轻轻伸手拍他的脸。
宋钧却依然昏迷不醒。他从之前被夏弘深抱在怀里便突然晕倒了过去,夏弘深将他放在地上,他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了,雾气好像也散去了。
这时,祠堂外面传来了许多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喊道:“什么东西!竟敢在万家祠堂撒野!快点滚出来!”
席安铃从门缝朝外面看去,见到村子里的村民手里拿着电筒,还有人带着木棍和柴刀,纷纷聚集到了这祠堂外面。
有人想要硬闯,却被最前面的老人阻止了,他说不得亵渎祠堂,得让里面的人都滚出来。
“怎么办?”席安铃说道,“我们被围起来了。”
而这时,凤俊元叫道:“宋钧醒了。”
宋钧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凤俊元。
夏弘深转过头来看着他,却说道:“他不是宋钧。”
凤俊元一愣,随即便见到宋钧双眼泛着红,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36章 复仇
宋钧突然伸手掐着凤俊元的脖子,他睁大眼睛,目光中充满了仇恨,脸色有些发青,逐渐地指甲也泛起黑来。
凤俊元用力想要抠开他的手指,艰难地叫着:“宋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