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山面对自己儿子的突袭,身形微微一闪,很轻易的就避开了,与此同时,家里的几个佣人也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住了沐夕,夺去了他手中的刀。
沐山依旧面无表情,淡淡质问:
“你就是这样为你妈报仇吗?”
沐夕没有回答,他的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螳臂挡车,不知量力,我们沐家不需要这么愚蠢的继承人。”
接着,沐山下令将沐夕赶了出去,不但失去了长子和集团第一继承人的地位,且终生不得姓沐,不能跨进沐家一步。
从此以后,她彻底失去了弟弟的踪迹,辜负了方洁临终前的嘱托。这个女人将所有的股份都给了自己的继女,为的是将来能辅助自己生性平和懦弱的儿子稳坐集团继承人的位置,拥有和沐山抗衡的资本,可结果……
世上的妖魔,只要会呼吸,终有消失的那一天,从那一刻起他造出的所有魔障终能解开。
不知沐山在闭眼之前,有没有料到过这一天,精明如他,会作何感想。
沐华小口啜着沐夕给她倒的茶,静静等待弟弟的答复。
“他在遗嘱里怎么说?”良久,沐夕终于问道。
“夏婉青的儿子在十八岁成年之后,就能继承骏山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两家全资子公司百分之百的股份和三套房产。”
“夏婉青呢?”
“在死之前挂上贞节牌坊,就能拿到一套小房子。”
沐夕笑了:“那你呢?”
“锦华路800号。”
“有什么条件?”
“不能和丁默远离婚。”
“丁默远能拿到什么?”
“骏山3%的股份,在沐天成年之前,代管他的所有财产。”
沐夕仰天大笑起来:“这对男女终要成为一家了吗?!不知他在天上看见,会作何感想!?”
“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就算真有这么一天,也只能做对乞丐夫妻。”沐华语调幽冷,眼底如冰。
“姐,我想去看看妈。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去了,只要想到自己一天天老死在这个地方,就没有脸再见她……”
“木头,别急,我会将方阿姨给我的股份全部还给你。”沐华将弟弟圈进自己的怀里,任自己的上衣被他的泪水打湿。“我们联手,将过去所遭受的一切都讨回来,如数奉还!”
顾岚独自在车里等了好久,当沐夕出现在车窗里的时候,她几乎是不能自抑的跳下车,激动的握住了他的手。
“你还好吧,孩子?”只要一想到方洁,顾岚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阿姨,好久不见了。”沐夕眼睛红红的,可他还是温和的安慰道。“我感觉很好,终于可以回家了……”
顾岚想到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丁默远刚下班,就看见自己的母亲温雯坐在董事长办公室外面等自己。
“妈,你怎么来了?”
“我们去外面谈。”温雯淡扫了四周一眼,沉声说道。
这母子二人在某高档餐厅的包厢里坐下,丁默远点了菜,就吩咐服务生未经敲门不要进来。
“打你电话,要么不接要么说几句就挂了,难道要我天天一个人看着你爸那张憋气的老脸?”温雯刚落了座,就开始抱怨,“我那名门千金儿媳妇是回了国,可依旧是神龙首尾都不见,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把我这当婆婆的放在眼里过!”
“妈,别忘了,之前你把您儿媳的头发都揪掉了!”
“这算什么!难道不应该吗?!她不守妇道,给我儿子带了绿帽子,我这样还算便宜她了呢!”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掌握着骏山3%的股份和沐天的财产代理权,已经得到了补偿。”
“默远,你和妈说实话,沐天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丁默远沉默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
“唉……”温雯长叹了一声,“如果是,就好了。”
“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不能改变什么。”
“能改变很多,这样你就有一步登天的机会,而不是继续在沐家打工,整天过着要仰人鼻息的日子。”
“你觉得沐华会让这一切发生吗?”
温雯顿住了片刻,迅速转移话题:
“夏婉青最近怎么样?”
“她和沐天、吴莹都搬进了许光路的房子。”
“哦,放着好好的主宅不住,这是为什么?”
“沐华是户主。”
“唉,婉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那么个妈,为了吃香的喝辣的,自己gou搭有钱人不成,就让自己的女儿上!”温雯冷冷一笑,“你那媳妇能耐也忒大,看谁都不顺眼,整天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脖子都快要仰到天上去了。自从她嫁给你之后,有哪一天正眼看过你?结婚当天,不但逃婚,跟自己的情人私奔,甚至都要上了chuang!”
“妈!”丁默远喝止道,“都过去了,况且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温雯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叹息道:“啥时候你让你媳妇回来吃顿饭吧,毕竟她现在对你还有用。”
丁默远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又带了点无奈:“已经太迟了,她似乎找到了对自己更有用的人。”
第20章 权利变迁
丁默远将车停在沐宅的车库时,突然有点想回自己的家。那栋小别墅虽然奢华得有些可笑,没什么人气,至少……没那么折腾,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惯性的走进了客厅。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是饭点,客厅和餐厅里居然空无一人。他正想去问一问佣人,忽然从楼上走下了一个人,丁默远微微一愣,看向对方。
多年不见,沐夕和自己的姐夫四目相对,视线格外的淡漠。
“你回来了?你姐姐呢?”
“她在自己房间里。”
“谢谢。”丁默远走上楼梯,径直和小舅子擦肩而过。
卧室的门半掩着,丁默远单指一推,门就开了,多日不曾出现的沐华呈现在他的视野里,她的衣着还是那么不检点,露了肩和肚脐的t恤,高开叉的短裙下雪白的大tui一览无遗,她踮起脚,微微翘起tun部,正往墙上挂着相框。
直到这时,丁默远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墙壁和桌上或摆着或挂着好几幅照片了,从婴孩时代,青涩的中学时代到成年,有正面照,有侧面照,那英俊张扬的笑脸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化成灰,丁默远都认识。
“你……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些都是安城的照片。”
“如果你非要在一堆人脸里睡觉,我没什么意见。”
沐华挑了挑眉:“你不走?”
“我为什么要走?”丁默远浅浅一笑,“这也是我的房间。”
“哦,你这样居然还睡得着?”
“谢谢你的关心。我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差。”
一个家庭的权利变迁通常都可以从用餐的位置上看出来。
丁默远下楼吃晚饭的时候,沐夕已经坐在了餐桌主位上,直到沐华出现时,他才站起身,就像给姐姐占座的弟弟似的,给沐华让位。
沐华笑了,摸了摸木头的脑袋:“你是沐家长子,这本就该是你的位置。”
于是沐夕听话的坐下,沐华和丁默远分坐两侧。
顾岚心情不好,便吩咐佣人将晚饭送到自己房间。
晚餐期间,沐夕的饭碗里都快堆成了小山,什么鱼丸、蛋饺、排骨、炸鸡和鹌鹑蛋,全是沐华夹的,那食物的丰盛程度简直都快让丁默远彻底丧失了食欲。
“姐,你自己也吃啊。”沐夕将炸鸡块夹回沐华碗里。
沐华固执的又夹了个鸡腿,十分巧妙的搁在弟弟碗里那座已经摇摇欲坠的‘小山’上: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要多吃点。”
饭后,丁默远继续在书房里处理一部分公务,待他回到卧室的时候,屋子里黑灯瞎火,空无一人。这时,从隔壁卧室隐隐传来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空置已久的房门门缝里透出一尾桔色的灯光,颇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丁默远在沐夕的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回到夫妻两人的卧室,扭亮了壁灯。
黑漆漆的室内光明乍现,墙上、桌上和梳妆台上出现一水儿安城的脸,青春帅气得咄咄逼人。
丁默远很想把刚才没吃多少的晚餐都给吐出来。
沐夕的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可过去所有的东西都不在了,这让他觉得有些陌生无措。
沐华将她珍藏多年的方洁的相片摆在了床头边。
旧物就像连接两个时空的开关,就算人不在了,还能睹物思人。
于是,过往的一切就像许多在玩捉迷藏的小孩子,纷纷跑了出来,有嘻嘻笑着的,有嚎啕大的,有沉默不语的,有恨意满腹的,各色表情,各色故事,纷纷扰扰,既安静又拥挤,既寂寞又怀恋,眨眼间又化为灰烬,了无痕迹……
回忆就是这么个东西。
你爱它,与它无关。
你恨它,与它无关。
你无爱无恨,依然与它无关。
因为时间仍旧在向前走,而它已是无力挽回的一切。
霎那间,沐夕的眼神变得伤感而凄厉。
“姐,我不需要妈的股份。”
“什么?”
“我只要你为妈报仇。一想到夏婉青和吴莹活得好好的,我的心都快要死了。”
“我也是。”沐华将弟弟的前额压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一直以来沉甸甸的分量。
“可偏偏他死了,他死了!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们惩罚不了他,所以才有了天罚。”
“那妈呢?她也孤零零的躺在坟茔里,她做了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