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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么寂静的苦涩泛滥的时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周乐雅没有转头,直至一件披风伴着一声无奈的轻叹披上他的肩膀。
    周乐雅侧头,周文德已经在他身旁蹲下,周乐雅略微睁大了眼,爹?
    “乐雅,告诉爹,你……真的想和你哥哥……白头?”周文德的声音沙哑,透着压抑。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慢慢的,慢慢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为人子者,当不该让爹娘伤心失望,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欺骗爹娘,他更不能去害一个无辜的姑娘!
    ——娶亲是万万不可以的!
    周文德死死的盯着周乐雅,哑声再问了一次,“你是……认真的?”
    周乐雅看着周文德,瘦削的疲惫的脸,两鬓间已经开始染了灰白,周乐雅的眼眶泛红泛酸,甚至有种哭泣的冲动,周乐雅死死的抿着唇,慢慢的,在周文德黯淡下去的眼神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文德垂下眼,沉默着,凝滞着,然后,缓缓的站起,拖着步伐,慢慢的走向门口,但在离开时,周文德沙哑的声音开口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乐雅,你哥哥博雅不是爹的儿子。”
    第二句话:“你哥身负先人重托,他不能行差踏错。”
    第三句话:“乐雅,你成亲吧,算是爹……求你了。”
    周乐雅坚持了一个晚上的跪姿,因为这最后一句话,溃不成军。
    ******
    翌日,周博雅闭着眼,跪在祠堂里。
    突兀的,祠堂的门被推开了。
    周博雅缓缓的睁开眼,没有回头,他等着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开口。
    “博雅……乐雅已经答应了婚事。你且起身吧。”
    周博雅一震,猛然起身,转身紧盯着周文德,“爹,你说什么?!”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缓缓的说着,“乐雅答应成亲,从今天起,你且先回清晖园——”
    “那不可能!”周博雅厉声打断周文德还来不及说完的话,他的脸色阴沉,神情间难以掩饰暴戾之色,“乐雅不可能答应的!”
    “他答应了,三日后,他成亲。”周文德一字一顿的说着。
    周博雅攥紧拳头,盯着周文德,是因为爹的逼迫?乐雅虽然从未说出口,但乐雅已经默认自己的陪伴了,乐雅此人,是决计不会在已经默认自己感情的时候,又背叛自己的!
    周博雅慢慢的松开拳头,没关系,三日是吗?
    周文德见周博雅突然间收回所有的暴戾和阴沉,脸色瞬间平静了下来,反而有些心惊了,强自压抑心头的担心,周文德沉声开口,“博雅,你问我,你是否是周家骨血?”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爹,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周文德听了,却摇头,“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博雅看向周文德,什么都不知道?桃源社所要查的事情,没有一件查不到,除了他的身世,的确,只能隐约肯定,他不是周家骨血。
    周文德慢步上前,越过周博雅,看着祖宗牌位,在这些牌位里,其中一个,是他的挚友……
    “你的确不是周家骨血,你是我的一位故友之子。”周文德低声说道。
    周博雅微微睁大了眼,故友之子?
    ********
    再说此时的周乐雅,木然的坐在清兰苑里,他的身侧坐着李绣娘。
    李绣娘心疼的摸摸周乐雅的头,低声安抚着,“乐雅,爹娘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虽说你哥哥不是你亲生的哥哥,但,男子间相伴一生总不是好事吧,且,你哥哥身负先人重托,他将来……得传承他先人的遗志,总要留下血脉……如此,趁着你们都没有结下更深缘分前分开,是再好不过的了……”
    周乐雅木然的听着,垂下眼,双手紧紧的抓着软榻的边沿。
    李绣娘看着周乐雅木然的模样,不由眼眶泛酸,伸手轻轻的覆盖上周乐雅死死的抓着边沿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哽咽,“乐雅……娘亲知道你苦……但这才是正确的啊。”
    正确的?周乐雅动了动眼帘,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
    在知道兄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一刻,他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但没有想到的是,爹求他了……周乐雅那一瞬间,心头有些迷茫,还有深深的刺疼,让爹娘求他……他当真是不孝至极啊。
    “乐雅……爹娘应你,绝不勉强你娶亲,只要三日后,你假装成亲了,爹娘就再也不提娶亲的事情。”李绣娘低声说着。
    周乐雅看向李绣娘,慢慢的点头,假装成亲是他的底线,他绝对不可能去娶一个女人来害人害己。
    李绣娘安抚的轻轻拍拍周乐雅的手,心头却是酸涩,只怕……乐雅此生是决计不会再娶妻生子的了。
    *****
    而此时的祠堂里……
    “你的生父是我的挚友,也是……善公主的后人!”周文德哑声说着。
    周博雅在听到善公主三个字时,抬眼看向周文德,善公主?
    “你应该也知道吧,鬼谷子前辈曾经说过一句话,——最为妙智的女人就是善公主。”周文德看着周博雅。
    “是,儿子知道。”周博雅低声说着。
    周文德看着周博雅,周博雅的这声“儿子知道”让他心头微颤,在知道身世的情况下,博雅依然自称儿子,也是间接的表明,他周博雅依然还是他周文德的儿子!
    周文德深吸一口气,平缓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你的生父和我是同窗好友,我们两人虽是至交好友,但在你生父死前,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身份,直至那天,我突然收到他的信,信里说他遭人追杀,求我一定要去淞南府,将你接回,抚养你长大,但,不要告诉你,你的身世,除非你已有所成就。”
    周博雅听着,垂下眼,尽管周文德在说这些时,神情难掩激动和沧桑,但,周博雅却极为冷静,特别是在听到淞南府三个字时,周博雅心头一动,想到的却是李成峰!
    “博雅……,你在外所做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我认为,此时却是告诉你的最佳时机。”周文德沉声说着。
    “是因为儿子和乐雅之事吧?”周博雅抬眼看向周文德,“爹,不让儿子和乐雅一起,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我是善公主的后人?”
    周文德皱了皱眉头,看着周博雅,神情郑重道,“乐雅,你身负善公主的血脉,虽说现在世家掌权,世人极少知道善公主,但你不该遗忘,你须继承善公主的遗志,延续善公主的血脉!”
    周博雅平静的听着,心里却是想,爹不会也将这些话说与乐雅知道吧?如果是的话……以乐雅的性子……肯定会什么都答应的!
    “爹……即便我真是善公主的血脉,也不一定就非得延续善公主的血脉吧?”周博雅平静的说着。何况,是不是善公主的血脉还不一定!从爹的所说的话里,那个所谓的生父是否真是他的生父还不知呢。
    “你说什么?!”周文德怒了,猛然一拍案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跟随鬼谷子多年,难不成还不懂这个礼!”
    周博雅猛然一跪,重重磕头,“爹,请原谅儿子!”
    ——想他当初在不明白自己身世时,就未曾改变过对乐雅的心意,如今知道他和乐雅有很大的可能不是亲兄弟,他又怎么可能会改变?
    ☆、第97章 风雨同行(5)
    沈高义从容和手里接过大碗,一骨碌喝完,擦了擦嘴巴,叹了口气,看向容和,笑道,“辛苦多日,总算是有了进展,寒门士子能够平安获释,免于牢狱之灾,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的确不容易。”容和微笑说着,顿了顿,感慨说道,“源少主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沈高义顿了顿,面无表情,说源少主废了不少心思,他相信,但是说源少主是为了让寒门士子平安,呵,那可就不一定了。
    “明日我去拜访周府。”沈高义转开话题,对容和说道。
    容和点头说道,“也好,我明日再去看看青玉。”
    而这时候的方舒的宅院里……
    李青玉慢慢的挪动着腿,正吃力的想爬下床,可这时,就听见一声惊呼带着怒气,“青玉,你做什么!”
    李青玉抬头,看向端着药碗急冲冲的朝他快步走来的李玄雨。
    李青玉有些愣了愣,下意识的喃喃开口,“玄雨哥?”
    李玄雨放下药碗,强制性的将李青玉又小心翼翼的推回床上,一边开口责怪道,“你伤还没有好,这时候下床要做什么?”
    李青玉回过神,瞅了眼李玄雨,低下头,“玄雨哥怎么会来?”果然玄雨哥还是来了,他这两日就在想,玄雨哥一定会来看他的,可是这两天却没有看到人……他失望的时候,玄雨哥却来了。
    “你受伤那天我就来了。”李玄雨看着垂着眼脸上漠然的李青玉,柔声说着,抬手轻轻的拍了拍李青玉的头,转身去端来药碗,坐到床榻边,看着因为自己的拍头动作而有些愕然的抬头的李青玉,笑了笑,“只是那天要处理一些事情,而你又睡着了,乐雅说你的伤最好多睡一点,也好恢复得快一些。”
    李青玉神情复杂的看了李玄雨,又垂下头,在被子里的手慢慢的攥紧,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压抑的喑哑,“玄雨哥……是同情我吗?”
    李玄雨有些茫然,同情?“我同情你什么?”说罢,李玄雨皱起眉头,训斥道,“不过你太胡来了!若不是源少主那日也亲自带人过去,你只怕就要被人抓住了!”
    “那和玄雨哥也没有关系吧。我被谁抓住,哪怕死了,也和你无关吧!”李青玉忽然抬头,直视着李玄雨,声音平静的诡异。
    李玄雨闻言,脸上闪过恼怒的神色,但看着李青玉故作漠然的脸,还有那漂亮的眼睛里所藏着的一抹委屈和伤心,李玄雨的怒火又慢慢的消失了。
    “你说这些……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青玉,哪怕你再恨我,我都没有办法丢下你不管的,当初……我错了一次,我不会再错第二次了。”李玄雨柔声说着,抬手想拂去李青玉垂下的发丝,可,就在这时,李青玉猛然揪住李玄雨的衣领,重重的压倒,接着,在李玄雨错愕的时候,一把狠狠的吻了上去!
    ——是暴戾的,带着无法言说的怒火和悲凉。
    直至尝到了血腥的味道,李青玉才慢慢的松开揪着李玄雨的衣领,平静的坐好,哑声开口,“知道了吧,我就是这样的,对你,我就是这样的。”说罢,顿了顿,李青玉又哑声开口,“你走吧,以后,莫要再见了。”
    李玄雨僵硬的看着李青玉,慢慢的坐直,呆了一会儿,李玄雨想转头跟李青玉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口。
    李玄雨起身,看了眼神情漠然的低垂着眼睛的李青玉,李玄雨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李玄雨又忍不住回头,却见李青玉就像个漂亮的木偶娃娃那样坐在那里。
    李玄雨定定的看着李青玉好一会儿,才抬脚跨出门槛。
    ——原来……青玉对他,是抱持着这样的感情吗?
    李玄雨站在门口,发呆,心头第一次不知所措,就连家遭不幸,他都能冷静的处理,可平生两次不知所措,一次是当年得知青玉失踪之事,一次是这一次,哦,不,这是第三次,第二次是前天接到青玉失踪要去闯地牢,偏偏找不到人的时候……
    李玄雨有些茫然,他知道青玉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重……
    “哎,你怎么出来了?”因为无意看见不该看的,正在亭子里转圈的方舒,远远的就看见李玄雨竟然出来了!
    ——咳,虽然青玉受伤,两个人最多就只能亲亲什么的,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方舒忍不住抬脚走过去,却看见李玄雨一脸茫然的,不由出声问着,“怎么了?”
    李玄雨回过神,看向方舒,摇头,“没事。”
    没事?啊?那青玉呢?
    方舒指指厢房,压低声音问着,“那青玉呢?”
    青玉?对了!以青玉的脾气做出强吻
    李玄雨猛然转身,大步进了厢房,又碰的一声关上,方舒摸摸鼻子,他一点儿都不好奇,就是担心而已,哼!还当着他的面,碰的大力关上门,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舒背负双手,大步转身离去,心里却是暗想,这可真是新鲜事了,没想到,李玄雨和李青玉两人竟然还有这等关系!得快快写信给君铭说说,想必他一定会很兴奋。
    ******
    而此时的周府里……
    周博雅依然直挺挺的跪在祠堂里,他的跟前,周文德阴沉着脸,怒瞪着他。
    “我再问一遍!你当真宁死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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