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面色陡然大变,只喊了一声“不”就要冲上来将丹真手上的圣旨夺走,可丹真又哪里会让她如愿,身子只轻轻巧巧一闪,那明黄色的绢帛也不知道是撒上了什么粉末,烧的越发猛然,不过短短一瞬,火光就将那东西完全吞没进去,只剩下一点红光残烬,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下。
蒋阮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对灰烬,虽然对她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象中那般痛不欲生有些不悦,可见方才咄咄逼人,一副万事万物尽在自己掌握中的女子露出这样一副茫然的神情,丹真总算还是满意了。她慢慢的走到蒋阮身边,故意问道:“你看,你的希望,没有了。”
蒋阮低着头没有说话,丹真冷笑一声,道:“你在我眼中,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你所谓的希望,对我来说不值一提。所以蒋阮,就连你的大锦朝,你所拥护的十三皇子也会如这火堆中的圣旨一般,成为一堆灰烬,什么都不是。而他,这一生,必然只能呆在我的身边了。”说完这句话,丹真再也没有理会蒋阮,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今日她已经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无比,而出去太久,只怕惹人生疑,今日本就是她背着琦曼出来的。
琦曼下了死命令,不许动蒋阮一根汗毛,对于丹真来说,这是令人愤怒的。看着自己厌恶的人却不能置她于死地,这简直就如同煎熬。好在今日,能让那个女人失魂落魄,似乎也是不错。那圣旨丹真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只因为这圣旨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便是宣离自己,也终是会毁了圣旨。与其让宣离亲手毁掉,倒不如她当着蒋阮的面毁掉,那是等于毁了蒋阮的希望,足够令她崩溃,而那就是她最想见到的。
丹真走后,哑婢也回来了。她有些害怕的看了蒋阮一眼,方才大约也是在外头候着,瞧着倒是十分惧怕丹真的模样。蒋阮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将这东西打扫了吧。”说完便起身朝榻上走去。
哑婢有些惊讶,方才从两人的表情来看,蒋阮分明是极在意这东西的,然而此刻这东西已经被丹真毁了,蒋阮不该是伤心欲绝么?怎么还能如此若无其事的与她说话,甚至面上半点伤心的神色也没有?
蒋阮没有在意哑婢的心思,只是有些疲惫的靠着软榻的垫子,轻轻地松了口气。方才那出戏,演的也实在吃力了些。如今身子重了后,她每每太过用力的做某件事,都会觉得累的比往日快很多。今日要在丹真面前一丝破绽也不露,也实在是不轻松。
而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一切都按照她想象中的进行。
女人在与另一个女人比较的时候,总是希望能看到另一个女人极其失败的一面。丹真也是一样,她希望看到蒋阮最为后悔和失落的一面,不能动手杀了她,又迫不急待的想要撕开蒋阮的从容,所以,在蒋阮刻意的引导下,丹真会以为,蒋阮如今能如此平静都是因为那张圣旨带给她的希望,只要毁了“希望”,就相当于毁了蒋阮的信仰,蒋阮的整个人,也就会日日活在绝望里了。
丹真是南疆人,南疆人不识锦朝文字。而琦曼是个隐忍的人,这份圣旨在这之前她不会打开来,会完好无损的交到宣离面前。蒋阮的这个计划本就想的极其冒险,若是这份圣旨被宣离看到了,不仅一切都功亏一篑,就连萧韶的身份都会暴露。所以事情的关键点就在,宣离还未看到圣旨的时候,圣旨已经被销毁了。
销毁圣旨的事情,只能丹真做。
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冲动,找她来最好不过。丹真以为这份圣旨上写的是立宣沛为太子,可事实上,这份圣旨上储君的名字却是萧韶。自此一来,只要皇帝不醒,随着这一份圣旨的彻底烟消云灭,萧韶的身世将会被彻底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中,他将永远只是锦英王府的小王爷,锦衣卫的少主,不是什么皇家血脉。
丹真会因此而消停一段时间,而宣离,以他极其保守稳固的性子,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一定会等风声过去后才过来看自己,而丹真在那之前也不会主动说出圣旨的事情,所以宣离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圣旨了。就算他怀疑,也找不出任何证据。而且他不会怀疑,他会放松在宫中对宣沛的警惕,一心在皇帝身上做文章。
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看着虽然简单,可是做出每一步都好似走到钢丝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入万丈深渊。蒋阮便是这般大胆的设想了,也是大胆的做了。她在这里的每一步,因为肚里的孩子而走的万分艰辛。平常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做出来竟是有些汗水。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叫来哑婢,哑婢等着她的吩咐,蒋阮道:“我实在是有些无聊,你替我寻一只狗儿来吧。这地方每每只有我一个人,有只狗儿来陪伴也好得很。”
哑婢有些惊讶她为何会如此说,可是蒋阮的话自然也不能不听,许是上头的人早已交代过了,蒋阮要做的事情都必须给她做到。是以哑婢惊讶过后便径自出去了。却没有瞧见,蒋阮在背后轻轻抚了抚额。
她的食量如今是越发的大了,因为肚子里多了一个小家伙,平日里的饭菜显然是不够的。况且这地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饭菜虽然做的精致,可大多是清粥小菜,看着便没什么胃口。本就没有安胎药,若是再不好好的顾着身子,只怕是会连累肚中的孩儿。可是食量陡然间变大只怕是会引起怀疑,这些人心思深沉,但凡自己有一点不对都能立刻察觉到。倒不如寻只狗儿来,这样人虽可以吃素,狗儿却不能吃素,这样饭量大一些,别人也以为是给狗儿吃去了。
蒋阮无端的就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一生,从落魄败落到花团锦簇,也算是跌宕起伏尝尽世间冷暖,便是所有人不会想到,自己嫁给萧韶之后成为锦衣玉食的锦英王妃,好似从此有了靠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也沦落到从狗嘴里争食的下场了。
正是因为别人想不到,宣离和琦曼的人自然也想不到。因为他们无法理解一个身份高贵的王妃竟会与狗争食。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而蒋阮正是要利用这一点。借此来掩护自己的真实意图。
真是抱歉啊。蒋阮的双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小腹,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处在这样一种危险的境地,说起来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不是。可世上的每一位母亲都会拼尽全力去保护自己孩子的安全,便是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为了肚里的孩子,护自己平安。
至于京城那边,她脑中浮起萧韶淡淡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低声喃喃自语道:“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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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我记错了,暂时还不会结局…。我这个逗比,全文大概一百三十万字,战线暂时拉不完,再等几天请假写大结局…。
第二百四十三章 姐妹相残
似乎是初春下的这场小雨将往日冬日里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一连几天都是放晴的好天气。与外头放晴的好天气不同,宫中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在这死水微澜一般的沉寂中,似乎有什么又正要破土而出,带着蠢蠢欲动的一丝萌芽,让人无端的感觉危险即将逼近。
宫中盈水殿中,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她穿着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虽然颜色并不怎么鲜艳,上好的料子和绣针都已经足以让这衣裳吸引人的目光。而梳着一个朝凰髻,模样秀美,却是少了几分明丽,虽然年纪尚轻,妆容却繁复,显出了几分与往常不同的凌厉来。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抚过自己的脸颊,雪白的脸颊上因着胭脂点缀而显出了几分娇艳的颜色,却又不是属于少女般自然的娇艳,美则美矣,却如一束假花,显得有些生硬没有灵魂。
外头的宫女进来禀告,道:“娘娘,赵家小姐到了。”
“请进来吧。”董盈儿微微一笑,自己起身走到一边的软榻上斜斜躺着了。
美人斜倚,做出的却是一副同往常全然不同的姿势来,董盈儿方一进殿看见的就是这一副场景,不觉也是微微一怔。
那软榻上衣着华丽的美人见她到来,却是露出了一个笑容:“赵瑾。”
赵瑾定了定神,站在原地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抬脚朝软榻边走去。董盈儿已经拍着软榻对她笑道:“到这里坐吧。”
“这……恐怕不太好。”赵瑾抿了抿唇:“娘娘金枝玉叶……。”
“你我之前何须说这些,难道忘记了曾经还在一起绣过帕子,一张榻上打过盹的事情了?”董盈儿摆了摆手,轻飘飘的一句话堵得赵瑾哑口无言。
或许是董盈儿的话触及了她的记忆深处,赵瑾不由得想起昔日少女时光,她、董盈儿、林自香和文霏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那时候三人无忧无虑,每日不过是想着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家族倾轧,也没有朝廷纷争,世上一切的烦恼都与她们无关,那大约是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哪里像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便是他们赵家,也如同烈火烹油,如今看着暂且是安全,可谁知道下一步又是什么。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这做的,本就是赌命的事情。她面上闪过一丝忧伤,仍是走到董盈儿的身边坐了下来,这才抬眼看向昔日的好友。
董盈儿看上去已经和往日很是不同了。无论是妆容还是衣饰,亦或者是面上的神情,虽然她笑着,也想做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亲密来,可到底面上已经没有了少女时候的明朗,反而多了一种凉薄和世故。或许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董盈儿花一样的年纪却被送去了宫中,父亲说董盈儿如今在后宫中地位颇高,可在赵瑾看来,这根本全是瞎说。宫中是什么地方,若是想要谋求富贵的,自然是觉得好,可董盈儿从小便是娇生惯养养大的,富贵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倒是进宫之后失去的自有才更可贵,所以如今她才显得这样陌生。赵瑾心中叹了口气,她们这几个人中,最不幸的,大约也是董盈儿了吧。
思及此,赵瑾心中便生出了对董盈儿的同情,却没有自己这目光落在董盈儿眼中,面上登时便飞快闪过一丝厌恶。紧接着,便听到董盈儿笑着的声音:“自我入宫后,好像也极少与你在往来了,如今见面,竟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也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董盈儿入宫后,昔日的几个姐妹都曾入宫看过她,可那时候董盈儿性子阴沉,每次也都不怎么搭理,林自香是个火暴性子,当时曾与董盈儿吵了一架,可董盈儿却也什么都没说。再后来,林自香见到她们几个的时候,就说:“她是打定主意要疏远我们了,算了,求来的感情不长久,我们将她当做姐妹,她可不将我们当姐妹。”
起初文霏霏和赵瑾还不信,她们都是武将出身,对于人的情感理解的并未有林自香那么敏感,可即便是迟钝如她们,后来也逐渐的察觉到,林自香说的没错,董盈儿的确是在有意识地疏离她们。赵瑾更是觉得,有几次她跟着自己母亲进宫,也曾想找董盈儿说说话,都被董盈儿的婢子以有事推脱了,次次都是这样,倒是像故意给她难堪一般。赵瑾摸不著头脑,只是后来再进宫的时候,便也不那般热情的打听董盈儿的消息了,谁想要时时用自己的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呢?
不过此刻,赵瑾还是跟着感叹道:“的确如此,当初我们几个,你是最会处事,最会交朋友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你有出息。”真的有出息么?只怕是不尽然,只是如今赵瑾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得赵瑾拿了,家族的压力让她也在逐渐成熟,说起话来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对于变了的董盈儿,怎么还可能如以前一样口无遮拦,心中总是隔了几分的。
董盈儿闻言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瑾一眼,摇头道:“时间果然无情,我便是没想到,如你一样直率的人,如今也会如此说这样圆滑的话。你在我面前又何必多说,要知道我与你一起长大,你我的心思本就不必多猜,这宫中当真就好么?你所谓的出息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陛下若有一日百年归去,我也是要陪着的……。”
此话一出,赵瑾登时一惊,连忙瞧了瞧四下里有没有人偷听,见没人才松了口气,一时倒是忘了董盈儿的身份,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尽胡说,这样的话也是能乱说的,你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都说进了宫言辞要注意,你那么聪明怎么还会犯傻,不要命了么?”赵瑾一口气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陡然间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失态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陈年的旧情,便是觉得已经生分,可是当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为对方着想。
董盈儿似乎也是被赵瑾这样的举动惊了一惊,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感情,随即转瞬即逝,她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怕的,这宫中每日都是这样水深火热,要是日日都提心吊胆,日子还过不过了?真如你想的那般,也是生不如死。”
她的话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凉薄和随意,仿佛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这种颓然和萧索让赵瑾心中一痛。当初她们四个,林自香直率的近乎古板,她和文霏霏又是大大咧咧的武将,几个人在一起难免就有争执的时候,那时候都是董盈儿出来圆场。可能是董大人处事圆滑,董盈儿也颇有乃父之风,在处理问题上小小年纪都十分周到。当时的几个玩伴,便是林自香嘴上不说,心中对董盈儿也是暗暗服气的。董盈儿总是亲切大方,自然人人都喜欢,那样一个明朗如花的女孩子如今变得好似一株枯萎的树,赵瑾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
董盈儿见状,却是微微笑起来,道:“说起来今日我请你进宫过来,倒不是为了这件事,只是想与你陪个罪罢了。”
“赔罪?”赵瑾愣了愣,看向她:“什么罪?”
“当初你觉得我疏离了你,其实不是你的错觉,是我故意的,我的确是故意疏离你,因为有一段日子,我十分讨厌你,嫉妒你,所以不想见到你,见到你就让我生气,我那时想着,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好了。所以我才做出那样的态度,想来也是伤了你的心吧。”
赵瑾闻言,更是不解,并没有介意董盈儿话里的其他,反而问:“你为何讨厌我嫉妒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几个玩伴中,对她疏离的态度最是明显,几乎是不加掩饰,赵瑾自己也很是迷惑,如今听董盈儿这般说,倒是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你和蒋将军的亲事已经成了吧?什么时候喝喜酒?”董盈儿却是一笑,问了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