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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立成心有不甘,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日子,宁可在他出生时就被溺死,那就不用操心算计那么多。
    贺嬷嬷看不过去,也怕他发了酒疯伤及云罗,轻声:“姑爷可不能再喝了,小姐还怀着孩子呢,酒气伤人。”
    云罗拧眉对她摇头,慕立成倒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拿起酒杯的手登时顿住。孔荷愚钝,生的孩子不聪明也是对的。但是云罗不同,兴许她和自己所生的,会是个聪明人,日后能为他撑起这一血脉。如此一想,心下忽然轻松了些,立即让下人撤了酒水,开窗散气。
    云罗心生感动:“二郎定要振作,您可是我们一家子的顶梁柱。”
    慕立成点头,恨不得孩子快些出生,免得牵肠挂肚。
    会试放榜后不久,便是殿试。殿试第二日放皇榜,从宫里出来,陆泽和慕长青一同回去。
    想到方才,慕长青便说道:“若你非今次状元,今日大殿上的人都不会服气。”
    陆泽笑笑:“这么大的帽子压来,万一我不是状元,可就无颜以对了。”
    慕长青朗声笑笑,输的心服口服,末了又道:“放榜后圣上兴许会依照惯例开游园会,历来是选乘龙快婿的好时机,万一圣上给你赐婚怎么办?”
    陆泽倒是听出话里的意思了,淡笑:“你这是在催我赶快去你家提亲么?”
    慕长青也不掩饰:“确实是。”陆泽能做自己的妹夫他还是很乐意的,而且他和自家妹妹青梅竹马,真是不做夫妻都教人觉得奇怪了,“大雁都送了,还不快些。”
    陆泽笑笑:“等放榜后,圣上安排了职务就去。”先立业,再成家,确定没有变数,能给阿月安稳日子,他才能下决心安家。仔细一想,似乎也等了有些年月了。
    翌日,阿月早早起身,准备去看榜。方巧巧见她连早饭也不吃,笑道:“以你的个头,去了那也肯定挤不进去。”
    丁氏说道:“已经遣了下人去守着,一有消息就往回报,阿月在家里等吧,姑娘家的去那地方挤,到底不好。”
    阿月只好乖乖坐着等,见自家哥哥镇定自若,摇头感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方巧巧扑哧一笑:“顽皮。”
    慕长青也拿她没办法:“那我佯装很急可好?”
    丁氏也是笑笑,下意识看向丈夫,却不见他面有颜色,略觉奇怪。他素来疼阿月,今日却是一句话也没。
    不多时,外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响。因大门已开,准了那去看榜的下人可直接进来,下了马就径直进院。正在大堂的人见了人,几乎是同时起身:“可中了?”
    下人说道:“名列前三甲,小少爷是探花郎。”
    全家欢喜,因是科举推迟了一年,今年来京城的才子更多,在其中位列前三甲,实属难得。
    阿月悄声问道:“陆哥哥呢?”
    慕韶华也笑问:“陆泽得了什么?”
    下人就知道主子们会问,笑道:“状元郎。”
    虽是意料之中,但也令阿月很是高兴。
    三日后,圣上游园,慕长青也进宫去了。
    用过早饭,下人将残羹收拾去后厨,一家之主慕宣却没有如往常那样让大家散了,缓声说道:“等会再走,我有一事要说。”停了片刻,才从袖中拿了封书信出来,放在桌上,“这是十多天前,我旧时部下所寄,他在边塞任要职,也是领长善的人。”
    方巧巧略微不安:“信上说了什么?”
    “上月长善领队巡逻,突遇土匪袭击,与大队人马失散,如今去向不明。”
    气氛登时一顿,阿月怔松片刻:“哥哥他……他失踪了?”
    慕宣点头:“已调遣人马去寻,只是暂时还无消息。”
    方巧巧差点昏厥,面无血色。慕韶华急忙扶住她,强忍痛意:“只是失踪,很快就回到军营了。京城到边塞来回五十多日,指不定如今已经找到。”
    腔调都是安慰,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方巧巧想多问些话,喉中生涩,半个字也说不出,已然落泪。
    阿月摇头:“哥哥不会有事的,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到心悸。娘亲不是说,一家人血脉相通心有灵犀么?可是阿月没有感觉,哥哥一定还好好的,只是暂时没有回家。”
    人是在边界失踪的,又是军中校尉,一旦落入敌军之手,后果不敢想象。
    方巧巧经阿月一说,忽然想起玉坠。慌忙取出来看,玉色仍是墨如黑夜,并不见褪色,也未裂开,安然无恙。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还好好的,没有性命之忧。
    慕韶华见她又拿玉来瞧,看过之后才见她情绪平复,也明白儿子没有事。
    一会回房,方巧巧同忍泪不敢在自己面前哭的女儿说道:“阿月不急,你二哥还好好的,并没有危险。”
    阿月见母亲镇定下来,还以为她在安慰自己,也点头:“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娘亲也不急。”
    方巧巧叹气,抱了抱她,拿了玉坠给她瞧。阿月已经长大,会自己想事了。这是她的女儿,一定能像当年丈夫那样理解她,接受她的身份:“阿月,娘要和你说件事,关乎娘的身世。”
    阿月不知为何爹娘忽然严肃起来,微微点头。
    陆泽从宫里回来,封赏自然是少不了的,塞的半边马车都是。他挑拣了一只血珊瑚,像染了胭脂红,新奇的玩意阿月会喜欢,等会拿了给她。
    马车停下,他刚下来,就瞧见阿月蹲在她家门口那,眉头拧的紧紧的,像老夫子在深究。哪怕是皱眉的模样,也显得俏皮。他忍不住走了过去:“阿月。”
    阿月抬头看去,见是他,这才起身:“陆哥哥。”
    “你在这做什么?”
    “等我哥哥回来。”她得告诉哥哥,她知道件不得了的事了,娘亲真的是神仙,还能知生死。二哥也平平安安的,真的只是暂时不见了。方才太过吃惊,恍惚了好一会才回神,联系种种,她真的相信母亲是神仙。
    陆泽将盒子递给她:“圣上赏赐的。”
    阿月打开一瞧,是血珊瑚,她见过这东西,只不过那些人都偏爱大的,说珍贵。可这会见了个小的,倒觉比那大的漂亮多了:“真好看。”
    “阿月喜欢就好,正要送你。”
    “皇伯伯赏赐的东西可以转送么?”
    “嗯,田地屋子不可以,满含寓意的不可以,普通赏赐可以。”
    阿月也不跟他客气,收了下来,只是她还有些担心二哥,到底没法真正开心起来:“我哥哥呢。”
    陆泽笑笑:“游园散席后,又和同窗饮宴庆贺去了。”
    阿月想起陆泽外游几年,同窗之情也淡了,不去也正常:“那我再等等,陆哥哥累了么?先回去歇歇吧。等哥哥回来了,我过去和他一块找你。”
    陆泽还略微不舍,想多看看她,多留小片刻。后一想他很快就要来提亲了,何必多留,惹人闲话。
    回到家中,陆常安和程氏已等在那,因马车已到,却不见他人,等了好一会才见他,陆常安拧眉:“你倒是刚成状元郎,就放肆的让做父母的等了。”
    陆泽意外道:“孩儿不知爹娘在家,不是赴秦大人孙儿的满月酒去了么?”
    程氏笑道:“你爹就是刀子嘴,惦记着你也快回来了,就早早回家,还去慕家走了一圈,谁想宫宴这么晚才结束。”末了又瞧丈夫,“整日对老七黑着一张脸,倒不怕吓着他。”
    陆常安板着脸道:“会吓着早吓着了。”
    陆泽心里明白,严父慈母,他们陆家的一贯作风:“刚才下车见到阿月在门口,就过去和她多说了几句。”
    本以为母亲听了会高兴,却难得见母亲叹了一气:“本想着你回来,就趁热打铁向慕家求娶,谁想这事只怕要拖一拖了。”
    陆泽一顿:“为何?”
    “慕长善失踪了,生死未卜,总不好这个时候去提亲。”程氏稍稍说了些方才从慕家听来的话,也好让他心里有个谱,免得无意伤了阿月的心。
    陆泽忽然反应过来,阿月说等哥哥回来,莫非是两个意思?否则等慕长青的话在屋里等就好,何必在门口。再一想,无怪乎阿月拿到血珊瑚没有很开心,往日送她件小玩意已欣喜。
    他何时变的缺心眼了,这些竟都没看出来。只是……慕长善为何会突然失踪,土匪竟然敢攻击军队?不知为何,隐约闪过那在边塞见到的宋城在。
    若说在他年前碰见他之后,所有家书都是有人代笔,倒并非说不过去。权谋之术中,从来不乏细作。对于殷国,游学途中也仔细了解过。十三年前大战大琴国落败,修生养息那么多年,总不可能相安无事一直如此。
    难道是圣上察觉到了什么,派人潜入?而那人,就是慕长善?
    只是猜疑,并无证据,陆泽担心的,唯有阿月。
    因夜深,朱嬷嬷已经将阿月劝了进去。慕长青回来并没看见她,陆泽倒是在门口的。但夜深人静,不好如今过去,便说明早拜访。慕长青以为他记挂阿月,欣然应声。
    慕韶华等长子洗漱干净,醒了醒酒,才将他叫到屋里,同他说了慕长善的事。
    一日的喜悦顿时化去,慕长青愣了好一会,只觉心口痛得很,最后定声:“弟弟定不会有事的。”
    方巧巧同他说不会有事,又将白日里和阿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听的慕长青目瞪口呆。不知怎的回到房里睡下,一早醒来,还以为自己昨晚是做梦。直到去祖母院子里请安,见着妹妹很是神奇的说“娘亲是神仙”,他才知道阿月也已然知晓,昨夜的事是真的。
    这一想,真如宿醉般,脑袋晕乎的很。
    因慕长善失踪,身为未来亲家,宁家也很快知道了这事。
    阿月怕好友难过,去宁家陪着她。
    宁如玉已怔了半日的神,虽然阿月一再说他并没事,可心疼的好似要被撕开,担心的不能自控,泪落面颊,恨声:“下辈子再不嫁武将!”
    下辈子不嫁,这辈子还是愿意嫁的。阿月听的明白。
    陆泽授翰林修撰,慕长青授编修,同为翰林同僚,关系更比往日亲近。
    阿月自从知道母亲的身份和玉坠的秘密后,就每日问她几回玉坠可安好,听见是好的,才能吃下饭,睡好觉。她也多了件事,关了房门跟母亲问东问西,问出许多有趣的东西,真如异界,让她十分好奇。有时问的多了,慕韶华便说道:“阿月可千万不能说想去,当年你爹爹担心你娘要走,怕的夜不能寐。”
    “没关系,我们会守护好娘亲的。”阿月认真道,“虽然好奇,但还是觉得一家人在一起最好。”
    见女儿懂事,方巧巧笑笑,差点叹息儿子快些有消息,别再让他们担心了。
    过了十日,慕宣被召入宫中,午时就回来了。唤了慕韶华夫妻和阿月去屋里。
    三人到了门前,发现下人都已经退到外头,屋前守着元德,甚少离开慕宣半步的副将。
    进屋后慕宣让他们坐下,才道:“十公主将与殷国太子和亲,我身子骨不行了,因此圣上遣了贺将军护送。”
    方巧巧心细,问道:“父亲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
    慕宣并不直接答,说道:“你们可知为何殷国突然派使臣前来和亲?因为边塞有传言,他们要攻打我们大琴国,他们主上惶恐,急忙来联姻,想以此表明他们并无异心。”
    慕韶华隐约听明白了些:“两国素来相安无事,怎么会有人敢那样造谣?莫非……”莫非是他们这边造的谣?殷国要是造这个谣,就不会还诚惶诚恐的来求娶了。
    慕宣点头:“去年探子回报,殷国生了异心,想伺机进犯。殷国沉寂十三载,兵力不弱,一旦开战,必定是两虎恶斗。我大琴国兵强马壮虽不惧怕,但难免有所损伤。而且听闻南边敌国蠢蠢欲动,决不能让他们前后夹击。”
    阿月皱眉,不解道:“那皇伯伯为何要答应和亲?这不是送十公主羊入虎口么?”
    “探子回报,殷国皇帝派人用十年光景绘制了两国舆图和殷国粮草、兵力布阵图,若能得到那两张图,我大琴国不必费多少气力,便能拿下殷国,免伤百姓。”慕宣微顿,看向三人,“你们可知,传回这密报的探子,是何人?”
    方巧巧一瞬明了,差点站不住:“长善?”
    慕韶华和阿月都吃了一惊,方巧巧见他点头,恨恨道:“你竟然让长善做这样危险的事!他还那么小!”
    慕宣并不气她责骂自己,说道:“长善最为合适,几年下来,他早不是当年那冲动性子。隐忍果敢,又面生,因是直接入的军营,官品并不在名册上,正好可以瞒过殷国细作。”
    方巧巧算是彻底明白了:“所以一开始说去做校尉也根本是假的?他并没有去军营,而是直接去了殷国?”
    “倒也不是,在他去之前,命人详细和他说了一些事。”
    阿月怔了半会,忽然想起来:“原来陆哥哥在边塞见的人真是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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