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清早,我们寻找魔法波动源头──「让我回家吧!」小队,齐聚教皇书房。
但不知为何,除了已经知情的雷瑟和教皇以外,教皇书房却出现了另一个碍眼的金灿灿身影。
「为什么这傢伙会在这?」我指着格里西亚劈头就问。
「刀弥!」雷瑟喝斥。
我无奈,改口:「敢问我们金光灿烂、阳光碍眼、又帮不上忙的的下一任太阳骑士长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
「喂喂!你以为我想啊?」格里西亚很不优雅的翻了个大白眼,大概知道我要回异世界不在「全大陆」的管辖范围了,现在完全不顾形象。
「唉……」雷瑟摇头叹气,放弃纠正我了。
「所以他为什么在这?」我转头看教皇。
教皇眨眨眼,一脸无辜的说:「刀弥副队长何必动怒呢,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来得安全啊~」
我斜眼。
就凭这个拿剑还打不过我的傢伙?
「好了,不废话了!」教皇一翻两瞪眼,端正了神色,正经无比的说:「其实是我也不清楚魔法波动的确切位置,所以说……我们需要一个强大的魔法师!」
「了解。」这样的确是需要格里西亚,我平衡了。
但,有人不平衡了。
金灿灿的身影一翻桌:「干!我是圣骑士!」
*
在强大的魔法师──格里西亚的带领之下,我们三人出了圣殿,直直朝着魔法波动的源头前进。
「话说雷瑟你也真厉害,随便捡个副队长也能捡到外星人……前面左转。」
「去你的。你老师才随便捡到黑暗精灵……啊干!我剧透了。」
「不要随便说我老师!」格里西亚微怒。
「你才不要随便找我队长讲话!」我怒回去。
「……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雷瑟揉着太阳穴,看似颇头痛。
「雷瑟~都是因为他啦……啊,前面右转……你这个队长偏执狂!」
「你屁!你才恋师情节……小心树枝!」
于是雷瑟缓缓地放慢脚步、默默地、慢慢地、默不作声地……退到离我们五公尺的后方去了,颇有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管我俩的气势。
魔法波动的源头并不太远,只在叶芽城后街出去后的一个树林。
这树林并不特别,平常就是供民眾採集或贵族打猎的好所在,一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连路也是马在走,马儿上头的我们可说是百般无聊。一路上除了某人讲话颇欠揍之外,倒是挺和平。
就像故意安排给我找到似的,在我们进森林后没多久,甚至在格里西亚还没喊出「我好累啊!我想要吃东西,想要软绵绵的床~」就已经到达目的地。
所在之处是个山谷,此处山峰拔起云雾繚绕,浓到看不清脚下的白雾漫在岩石和路树之间,伴着远处溪谷潺潺溪水声,颇有误入仙境的感觉。
据格里西亚所说,魔法源头的中心就在悬崖下方、被云海覆盖的溪谷深处。山峦陡峭一路拔起,我们所在之处距离谷底看起来比两栋一零一叠起来还要高。
所以说,我唯一进入法阵的方法就是──
跳下去。
「你没骗我吧?」
望着这深不见底的溪谷,我不禁嚥了口口水。
这一跳,如果不是回到有娘子的国度,就是直接到光明神的国度了。
「骗你干麻?又没钱拿。」格里西亚耸耸肩,表情严肃得不像开玩笑。连雷瑟也是一脸认真,丝毫没有要阻止我的意思。
我深呼一口气,往前几步想看清楚,是生是死就看这一跳了。
突然,就听见「嘶──」「嘶──」两声。
声音出在我身上,我全身翻找,发现早已没电好几年的手机竟如同收到杂讯般,萤幕一闪一闪的亮个不停。
更令人讶异的,当我靠近悬崖时,整个山谷像是与我的手机发生同鸣不停震动,接着「唰」一声,瀰漫整个溪谷的白雾剎那间全散开了,露出下方覆盖整河床的巨型魔法阵。
法阵闪烁奇异的淡紫色光芒,并不时发出轰轰巨响。
法阵四周,飞机、汽车、高楼、电器用品……等等那个世界的东西缓缓溢出,绕着中心如漩涡般旋入,最后流进中央那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
我捏着手机又往前走了两步,难以克制心情的起伏。
一个个只在梦中出现的事物从眼前滑入黑洞,巨大的漩涡似朝我招手。眼见回家之路就在眼前,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砰咚的心跳声不住挠响在耳边,就连在教皇书房听见回去方法时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忽然,脚边一滑。
我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悬崖边上,距离坠崖就只几公分的距离。
这里还是《吾命》的世界啊……
我回头一瞧,果然还两个人站在那呢。
是到了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了。
沉闷的气氛游走在我们三人之间,一路吵闹的格里西亚和我相继无语,反而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雷瑟首先打破了沉默。
「保重。」
他说。
笑得很浅、很僵硬,却是最纯粹的真心。
「嗯。」
应一声,我直接跃入山谷。
到最后,我还是没能说出其他话语。
没说「保重」、没说「再见」、没和亚戴尔说「对不起」,
更没能和你,说声「谢谢你」。
我明明一直想逃离这世界,别离时却无法走的洒脱。
人生是一页页数不尽的别离,但不论经歷几次仍旧如刀割上心头,痛得令人难以忘却。
*
一阵白光闪过,紧接而来的是一袭软绵棉的触感──早晨五点十三分,我摔在自个房间床上。
清晨的阳光透过强化玻璃抹在水泥墙上,把租处房间映得一点濛濛亮。
廉价的书桌上摆着我的个人电脑,学校的书籍连同文具散落一旁,椅子上掛着得是运动衣和外套,置物架上头的那一箱……则是我到「那个世界」前几天才放上去的整套《吾命骑士》。
一切皆如同我八年前的记忆一般,熟悉得陌生。
不知道自己究竟坠入了梦境,抑或是从漫长的梦境中醒了过来。
我茫然着。
手指一缩,手上还握着的是我的手机,陈旧的痕跡依然、模糊的大头贴竟也没復原的跡象;但当我按下萤幕开关,却发现手机奇蹟似的恢復了电力。
共十三通未接,和一则的「对不起」,来电名称全是我那朝思暮想的「她」。
我用生涩的手指按下回拨键,无声的寂静回绕在我陌生的房间,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拨弄我脑中的弦。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随着等待愈来愈漫长,我开始害怕这是另个梦一场,一场「她」和「他们」都不存在的漫长噩梦。我拿着手机的手早已不住颤抖,连同冬季寒风搔刮进我心中,冷得哆嗩。
『为什么还不接……』
正当我脑袋快要崩溃,电话那头终于回应了我的呼叫。
「喂……夫君?怎么这么早?啊对了昨天那件……」
「娘子……」
「呃,夫君?」
「娘子我……呜……终于……」回来了啊……
我久久不能言语。
电话的这头我说不出话,那头的她则是被大清早的铃声吵醒而不明所以;没有言语,来回于电话两端的只有无言和抽泣的鼻息。
然而,却没有人主动掛断这通连着同个世界两地、无声的电话。
直到冬天的暖阳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