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婚前,这条通往皇宫的路姜岁绵走过许多次,亦曾无数次顺着这条路回到姜府之中,赖到自己阿娘怀里,小声说着进宫后与大皇子相关的所有事情。
直到那日她嫁入皇子府,成了那人名义上的大皇子妃,后来就再也没能回过头。
怔怔朝外头看了许久,姜岁绵才放下举在半空中的手,帘子尾部坠着的珠花轻轻打落在人的手背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等天暖了,她要买上一串酸甜的糖葫芦,央二哥陪她在院中放风筝。
时间悄然流逝,行进中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被扯了缰绳的马儿乖顺地往上一仰,澄白的雪里留下了个清晰的马蹄印。
姑娘,我们该下去了。青棠轻声唤道。
被扰了思绪的人也不生气,眼神只迷离了一瞬后便缓缓点了点头。
清醒过来的少女尚未有其他的动作,马车正前方凑过一人,露出来人那张精明老成的脸。
姜岁绵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庞,侧身避过了对方殷勤伸来的手,让青棠扶着下了马车。
这人是贤妃宫里的嬷嬷,贴身伺候着的,旁人唤得一句菱嬷嬷,也算是个有脸面的老嬷嬷了。
当然姜岁绵之所以熟悉对方这张脸,可不仅仅是因着常去贤妃宫里的缘故。
上一辈子大婚后,贤妃以疼爱她为由赐下了好几个贴身嬷嬷,眼前的菱嬷嬷便是其中一个。
打着伺候的名义,做着监视的事,到后头更是变成了沈菡萏手里的一枚棋。
而她自己也是蠢,竟以为对方是真心跟着的,还让对方扯着贤妃的虎皮,将青棠她们都给排挤了出去。
等最后被人以心腹嬷嬷的身份指认自己私通,她才看清这人皮囊底下的真面目。
不过到那时候,这位菱嬷嬷早已包袱款款,迫不及待地投奔新主子去了。
姜岁绵思绪流转,但也只几息的功夫。
而菱嬷嬷的手扑了个空,皱着眉打量了人一眼,却是不自觉怔了神。
不是说人病了吗,这容貌怎么反倒叫她觉得更胜从前了?
菱嬷嬷一边想着事,嘴上还不忘为自己主子说上两句:前些时日听闻您病了,娘娘可一直记挂着呢。
这不估摸着姑娘你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娘娘就差人来接您进宫,定是要亲眼瞧瞧才能放心的。
将这番好话说完了,菱嬷嬷特意就此顿住,等着对方如往常般应上两句,顺着她的话说些娘娘的好处。
待过会儿回永宁宫复命,她便能借此在主子面前再露上回脸。
但她等啊等,只等到一句:嬷嬷,我的肩舆呢?
肩舆,什么肩舆?
菱嬷嬷被对方这突然的一句话给问住了,又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姜岁绵说的是宫中代步的肩舆。
肩舆采用榫卯结构,类似于先前的轿辇,都是由小太监们抬着的,上部分是个给雕花镂空的圈椅,舒服华美。
皇宫广阔,肩舆定然是有的。可这并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得到的恩宠,别说姜岁绵这些家世优渥的贵女了,就算是宫里有评级的主子那也是大多都不够格的。
至于姜岁绵为什么会有此问,菱嬷嬷也不奇怪。
现下凤位空悬,四妃共有协理六宫之权,她们主自然也在此列。
掌有宫权的娘娘可是有权赐下这般恩宠的。
往常对方进宫,贤妃总是会为她备好肩舆。一来可以让姜家姑娘记得她的好,二来嘛...
姜家姑娘惦记她们殿下,装得端庄守礼,从不享这些特殊待遇的。
只一句吩咐的事,既不会让其他三妃抓住把柄,又能让姜家姑娘记下这份恩情,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她们主又如何不乐意呢?
不过这久而久之的,她便也忘了这茬。反正抬了来也是个摆设,还得她辛苦一番。若非这次姜岁绵主动提起,她是想都不会往这方向想的。
但怎么今天就不一样呢?
她身上可没带着娘娘的腰牌,若要调动...
看着等她回答的少女,菱嬷嬷顿了顿,暗示道:现在调肩舆怕是有些麻烦,恐会惊扰了娘娘。
姜岁绵眼皮一掀,任青棠搀着,不走心地咳了两声:我身子刚好,娘娘疼我,必不会舍得我走这么远的。
扯虎皮未遂的菱嬷嬷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打了回来,只得暗骂一声,就打算应下。毕竟娘娘正是见人许久未曾入宫了,想要见见,以免对方生出旁的心思来。
还是要一颗心栓在她们殿下身上才好。
殿下...
倏地,菱嬷嬷眸光一闪,朝着那假咳两句就懒得再动了的少女倾了倾身子。
说来也巧,奴婢来时恰逢殿下到永宁宫请安,若是姑娘快些,说不准还能与殿下碰上呢。可若是要调肩舆的话,怕是...
要耽搁了时辰。故作为难地把剩下半句补充完整后,菱嬷嬷瞟了眼姜岁绵的表情,便胸有成竹般站着不动了。
听到这个消息,少女果然没辜负她的期待,似是不可置信般反问了句:大皇子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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