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烨定定地望着蔚央,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我全都知道了。”
她回来之后,和林扬约了地方见面。林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将来龙去脉交待得一清二楚。包括公司里派系的斗争,牵扯到她当时被调派过去维修的项目,再到别人要教训教训她让她学会如何做人,再到误伤了清楠,再到海若蓝和蔚央联手,不管是迁怒还是泄愤,罪魁祸首下场之惨自然不用说,但与这件事情但凡有一丝牵连的人,都牵扯在内被清洗。
乐烨在听到说清楠的遭遇时,脑子里就一片空白。
难怪之前联系不上清楠,问希悦,希悦也不清楚,只说清楠之前发了邮件给她,说是家里一直施压让她和程律和好,她烦不胜烦,要到外地去避一避,散散心,有什么事情只能邮件联系。
难怪蔚央每天都早出晚归,一定要让自己住到她那边去,其实她是怕在这事没有完全处理好之前,自己会遭遇什么意外吧。她每天早出晚归又不肯解释,其实是在海若蓝那边商量怎么样来处理这些事情吧。清楠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苏会与蔚央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自然也就不意外了——创伤后的心理障碍,自己不是有切身感受了么?
林扬又絮絮叨叨了些什么,乐烨全然没有听进去,直到林扬说:“你劝她们一下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乐烨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们当时也没有放过清楠!”
林扬顿了一下,没有被人打断话头的窘迫与不悦,“那个人原本只是想找人打你一顿出气,后面的事情,是那些人见色心喜自作主张。”
“你不用再说了。”乐烨说不清楚自己是惊是怒是愧是悲,各种情绪交杂,堵得她心口发闷。“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
她确实是无能为力,不管怎么说,清楠是受她牵连,海若蓝没有迁怒于她,势必是碍着蔚央和清楠。如果她有能力的话,大概就连她都怨恨得想要亲手去找这些人一一算帐,何况是海若蓝。
如果是蔚央遭遇这样的事情,自己大概会比海若蓝更疯狂吧。如果深爱一个人,又怎能忍受她遭受这样的事情。恨不得让她受的一分苦,十分报复给施予她的人。
话说到这份上,林扬自然也知道没有什么好再说的了。坦荡地看着乐烨,显出几分真挚来。“你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所有后果都会需要你来背的。”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地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感情的事情,谁能保证一生一世,现在护着你,未必是一辈子,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来面对?好吧,你可以不在乎,大不了换个地方换个工作对吧?但这次这么点无心的小事,都能祸及朋友,那么,你以为就不会再牵连到你身边的其他人?”
乐烨没有接话,低着头快步走了。
林扬看着她迅速远离的背影,虽然乐烨没有接话,但从她那一瞬间的眼神变化,他知道自己的话生效了。
与林扬分开时,不过八点多,按原计划,她应该是要和蔚央联系,或者直接到蔚央的公司守着——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工作狂人还在公司。但在得知所有事情之后,乐烨忽然失去了要去见蔚央的勇气。
所有的事情都因她而起,但在蔚央在默默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猜疑妒忌,出口伤人。
还有清楠,无辜被牵连进来,却是受伤害最重的一个人。她不敢去想清楠与海若蓝到底有多痛苦,一旦去想就让她心里尖锐地疼痛,觉得喘不过气来。
从九点到凌晨两点,长达五个小时里,她将自己投入到浓厚凝重的黑暗之中,无穷无尽的自责愧疚,任由寒冷侵袭。明知此举毫无意义,不起任何作用,不会让已经发生的伤害稍减半分。但仿佛只有这样来折磨自己,才能让心里稍稍好受一点。
直到蔚央进门摁亮了灯,才将她惊醒过来。当蔚央满是疲倦的神色跃入眼帘时,心里猛地抽痛——从跟自己在一起之后,蔚央到底承受了多少以前从来不会有的委屈?
而在乐烨说出“我全知道了”之后,蔚央轻轻的拥抱,终于让她有了发泄的理由与渠道。蔚央从来没有见过乐烨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凉无奈。
在面对自己的困境时,乐烨从来不会将她心里的苦与痛表露出来。在512之后,那样的煎熬,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唯一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大概就是在成都相见的那一次吧,但那是欣喜的眼泪,是迎接幸福的姿态。蔚央模糊地想,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感觉得到乐烨流在自己肩上的眼泪的重量。
对于乐烨来说,施加于己身的苦难,可以在苦难过去时完全消解掉在过程时心中的痛苦。但对于源于自己却不是自己经受的苦难,心中的痛苦就永远无法消解。
蔚央心里酸酸的,她和清楠都太清楚乐烨的性子,才会选择隐瞒,瞒不下去的时候,就唯有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淡忘掉吧。
最后乐烨哭累了,被蔚央哄着去洗了澡,蜷在被窝里,声音哑哑的,仍旧带着哭腔“我想见一见清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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