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除了裴式集团的人,便只有唯一一家被允许拍摄记录的媒体。
李鹏吏站在原告席上,听着两边口沫横飞的对互驳声,他正对头是那始终别开眼盯着别处的裴欣。
「李先生,你指称被告在那日晚间用水果刀在你身上砍了数十刀后将你赶出家门,有证据吗?」
身上的伤是他唯一的证据,再没有了。
「不好意思,验伤单并不能成为有效依据,我们可以得知李先生身上的伤确实来自家中的水果刀,可那柄水果刀上有裴家一家三口的指纹,不能明确断定到底是不是李先生自导自演的结果。」
检察官是站在他这的,可他依旧感到孤立无援。
这些话好像都问过,可又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事情好像变的越来越糟糕了。
在他的人生中从来都是这样,被剥夺了大半辈子,已经都麻木了。
他只希望这次不要再重倒覆辙。
倏然,法院门口闯进一堆身着军服的人,各个还别着一枚金色的军徽。
来了……吗?
只见他们先是有人过去媒体那唯一一台摄影机直播强制关了,审判长都来不及喝止,就直接上前将在原告席上的李鹏吏双手背后銬上、将人逮了下来。
审判长见这突然莫名其妙就把被告拖下去了,立刻怒道:「请监察部门同仁尊重一下法……!」
可其中那名为首的军官却直接往长桌甩上一叠资料,那资料没夹好当场飞散,直接就往审判长头上淋了满头纸雨,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在那一刻他清楚意识到,会盟已经将自身凌驾于律法之上了。
审判长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将桌前身上所有资料捡了起来。
那名军官扭过头,朝在场所有人冷声道:「这里是所有的证据,如果你们谁需要,就来台上拿取,如果需要正本件,请致电或亲致监察部门柜台,走正规流程申请。」说着视线绕场一周,最后死死地盯在了那名还绷着脸整理资料堆的审判长脸上:「我们将有相关人员为您服务,谢谢配合。」
审判长陷入沉默中,捏着资料的手微微紧了一些,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群破坏自己审判的傢伙大摇大摆的驾着人,从法庭上踏了出去。
而裴欣缓缓闔上了眼。
她悄悄抬手,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将几欲落下的清泪从眼角边抹煞……
一小时前,秩管总局。
金承顺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焦急的踱着步,突然有一个急匆匆的步伐越来越近,然后碰的一下直接闯进办公室内。
「局长!局长!」
路金甩着一份皱巴巴的报告衝进来,直接往金承顺面前递了过去。
金承顺着急抓过来粗鲁地翻过封面页,抿紧唇往上头查看了起来。
看着,那原先焦急的脸色慢慢变的平淡,然后又渐渐转为张狂,最后是喜悦和自豪,他边摇着头边大声讚道:「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啊……居然还有这种可能性?」
路金紧张地答道:「是,那些白珠的装箱上,都有李鹏吏的指纹。」
「但就是不知道老裴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交易交给李鹏吏去办……」金承顺正说着,不想刚翻到资料下几页,眉间刚起的烦恼又立刻被重重惊喜给压了下去:「这、这……李鹏吏偷的?!」
「是,我还在一个工厂附近的寄放处查到一个租借纪录,租借人就是李鹏吏,说是当初在一两个月里陆陆续续往里寄放了好几箱不明的白色药品,那个寄放处老闆说他问过李先生为甚么要放那么多东西,李鹏吏还说是自己准备和妻子离婚、要当做未来家底用的!」
金承顺这会两眼放光,脸上每一处菱角都散逸着高兴的气息。
这可真是……天外送来一个礼物啊!
不只解决了裴欣的家事,连白珠交易的那块麻烦都给他找好代罪羊了!
老裴啊,虽然你已经死了有点可惜,但你都已经成在天之灵,就感谢一下还能死后正名吧!
果然、果然只要把那姓高的糟心货管住,做甚么都畅快了!
「好!路金!干得太好了!」金承顺喜上眉梢,立刻转身从办公桌上提起话筒,乐道:「我现在就去连络监察部门!我就不信了!这回他李鹏吏还能再把天翻回来!」
……
惊天反转!上门女婿竟是裴氏製药案幕后真兇!
上门女婿多年来蓄谋与富千金结亲,意图抢夺裴氏资產!
出师不利?维和小组办案现场情况失控照曝光,维和官被捲进意外负伤晕厥!
黑市交易药品成分惊传含上癮成分!竟是製药厂制作残次品恶意敛财!
……
十八区,联络站内。
「好了,现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石泽检查完伤势,边包扎着向两人说道:「现在就是多活动活动,到室外去走走。」
「辛苦你了。」高子禛像石泽微笑道。
「职责所在。」石泽笑答着,转向东方介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嗯,谢谢。」东方介致意道。
等石泽一离开,高子禛立刻转向东方介问道:「组长,另一个案件我们之后再来处理吧?」
东方介闻言紧张道:「怎么了?你很不舒服吗?要不我再请石医生……」
「不是身体的原因。」高子禛正色道:「只是现在这才刚办第一个案子就闹这么大,虽说最后站长帮着我们处理好后续了,但我怕要是继续在这活动对影响反而不好。不如我们先回去处理其他地方的案子,稍微缓一下,让这里的反抗分子警惕心别那么强,不然这现在人人自危,办起事来绊子会很多。」
东方介微微一顿,轻声应道:「……行吧,那就先回去。」
高子禛向他微微一笑,立刻蹦下床往自己靠在墙角的包走过去,连着散在小桌上的那些资料开始整了里起来,边和他聊道:「而且现在回去正好能休息一下,一连几天都穿臭衣服,每次洗完澡都还是得被熏着睡,感觉这么些天下来我嗅觉都要失灵了……」
可东方介没有应答,只是默默地跟着上前帮忙把资料整理起来。
「……小小介?东方介!」
直到高子禛喊他不知道喊了第几遍,他才回过神来:「嗯?怎么了?」
高子禛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停下手上的收拾问道:「怎么了?在想甚么?脸色怎么这么糟?」
东方介一顿,抿了抿唇道:「昨天,裴家好像……又出事了。」
「啊?裴氏製药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
「好像又有反转了……」
「反转?」高子禛蹙眉道,满脸疑惑地掏出手机到网上翻看了起来。
东方介盘坐在地,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高子禛翻看报导,看着他表情上的变化,看着那对本无所谓的眉眼渐渐染上了几分无奈,然后看着他轻轻放下手机,盯着那报告的页面又叹了口气,这才按下关机键将手机重新收回兜里。
东方介见他就这么反应完,然后就又转回去继续整理东西,唇角微抑,定定地盯着他沉声道:「李鹏吏被指称是裴氏製药案的主谋,还被关进第一监狱去了,依照秩序安全管理条例、东海遗族安全管理条例以及一般刑法,判四日后执死刑,你觉得呢?」
「……」高子禛再度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对上那沉重的视线:「你不接受这个结果?」
「想也知道一定是编的,裴家那位可是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让李鹏吏一个人掌控这么多年?」
「谁知道呢?别人家的事,若非身处其中,怎么说都是个错。」高子禛轻叹道:「快点吧,收拾完我们得回去了。」
「……」然而东方介眉间的烦扰却没有因此而舒缓,反而拧的更紧了:「你看到这都不会生气吗?」
「我能生甚么气?」
东方介眉峰一凛,急道:「可当初你在梅英案的时候明明还……」
话音刚出,便立刻噎下了。
东方介被自己的鲁莽吓到了,有些紧张地攥紧拳头。
倒是高子禛,脸色显得挺平静。
嗯,终于说出来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能做到的不多,那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高子禛泰然答道,到也没有特别避讳的样子:「在他们眼中我甚么都不是,只要随随便便派个人来都能把我捏死,我还能做甚么?难道往他金承顺脑袋上打一大包给同胞出口气吗?」
东方介唇角轻颤,歛起目光轻声道:「抱歉……」
「行了,快点整理要回家了。」高子禛衝他微微一笑,道:「我可想你家那张床了,躺这里躺了好几天,我背都躺僵了……」
从十八区联络站离开时,站长面上笑笑地领着两人从站里出去,可高子禛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时候像是想把自己连肉带骨嚙碎一样,不过他到不是很在意,还故意上前握住站长的手用力甩了几下用以「致谢」,才和东方介清了下积雪、从联络站离开。
一路上,越接近青阳中心,雪也下的越来越猛。
高子禛这回甚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雪,看着它从空中飞落,没入地面的积雪中。
车辆鑽入地下停车场,高子禛从小憩中醒来,东方介让他先拿着小包上去,自己留下来清了一会卡满积雪的车轮和底盘。
高子禛搭着电梯从车库一路上来,到了十楼,穿过熟悉的走廊,走到东方介家门前,输入自己的指纹、按下密码,打开门往里走了进去。
又回来了……
高子禛不知怎么,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真是……感觉每次进这个家门,心情都不太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