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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凉风疾,银灰色的云块被风逼到天的另一端,远望去,就像一座连绵起伏的苍山。
    两个人就在星光和凛风中走着,共用一条大氅,互相取暖。
    宋迷迭被刘长秧搀扶着,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上,元尹,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住在我们村头儿的那个老头儿见鬼的故事吗?
    刘长秧撇嘴,本王听太多这老头儿的故事了,已经忘了是哪一个了。
    宋迷迭轻轻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看他佯装着喊疼,故意不去理睬,望向星空,自顾自道,有一天啊,也是这么个冬夜,老头儿半夜出门小解,看到不远处的草垛后面站着一个人,戴着顶尖尖的帽子,不是布做的,竟是纸裁出来的。看到这顶帽子,老头儿忽然就明白过来他遇到什么了,白无常啊,除了索命的白无常,还能是什么?
    刘长秧摩挲手臂,朝她挤了挤,本王胆小,宋大人莫要吓我。
    宋迷迭睨他,接着道,老头儿吓得尿也憋回去了,人也清醒了,转身就往家里跑,你猜怎么着?白无常轻轻一跳,就从草垛上方越了过去,也不用走的,就这么一跳一跳地追着老头儿跑来,老头儿吓得腿都软了,可是好在,脑袋是清醒的,他没命朝自己的屋子跑去,打开门的时候,背后的风声已经很近了,白无常几乎贴到了他的后背,冷冰冰的手挨到了他的头顶。
    她的眼睛忽闪一下,漾着笑意,千钧一发之际,老头儿脑袋里灵光一现,现朝旁边一骨碌,就地滚了出去,而白无常刹不住脚,就这么硬生生挤进屋内,想再出来时,却发现门被老头儿锁死了。白无常急得在屋里讨饶,可老头儿就是不放它出来,要我也不放啊,出来了,自己的小命可不没了。
    一座房子能关住鬼王白无常,它能进得去偏生出不来?刘长秧质疑的话被宋迷迭用一根手指堵住,他对这亲密的举止很是受用,于是不再多讲,只将她的手指握住,在上面轻啄一口。
    宋迷迭脸颊发烫,将脸转过去不看他,继续讲她的故事,老头儿在外面待了一晚,第二日太阳高升才敢返回院中,他透过门缝朝里瞧,可是没看到白无常,却见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正扒着墙面想从那间破屋的墙洞里钻出去。可老头儿技高一筹,兔子刚探了个脑袋出去,就被他用一块石头敲晕,三下五除二地剥了皮,放进锅里给炖了。
    刘长秧皱起眉头,所以白无常就这样被你们村头的老头儿给吃了?那这勾魂索命的差事以后归谁来做?
    宋迷迭笑,不是还有黑无常吗?说完,见刘长秧露出无语问苍天的神情,忍着笑继续道,故事还没完呢,这老头儿吃了兔子,颇为心满意足,觉得浑身注满神力,于是便到后院去磨豆腐。可也不知怎么的,那磨盘用得甚是不合他的心意,没推几下,磨脐就断了,于是老头儿冲磨盘狠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回房去了。
    我当时路过他家院子,正好看到老头儿气鼓鼓地进房,便想去看看他怎么了,谁知刚走到磨盘旁边,就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却是那坏了磨脐石磨发出来的。
    一只石磨怎么会哭?我呆愣住,可过了片刻,那哭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听起来多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我吓一跳,扭头,却见磨盘长出了眼睛和嘴巴,虽然古怪,但一眼便能看出,它是那老头儿刚去世没多久的老妻。它见我看着它,愈发哭得抽抽搭搭起来,说什么我的命好苦啊,千辛万苦回来,他却不认得我了。
    原来她放心不下老头儿,所以返回阳间看他,可按照地府的规矩,鬼魅还阳是不能用自己生前的形态的,以免吓着世人,乱了纲常,所以她才化成白无常,化成兔子,化成磨盘。
    亲人还阳吓人还是索命无常吓人?刘长秧有些困了,声音低沉喑哑,这些日子他总是贪睡,昨晚张常青派人来府里通知他后,他便马不停蹄赶到轮台,一直到现在天快亮了都未歇息,难免倦怠。
    宋迷迭听出他声音中的疲意,于是随便捡了块干净一点的地方扯他坐下,只是现在他们换了姿势,由她来托住元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第138章 起事
    宋迷迭浅笑,我也觉得她傻,所以便决定把这件事告诉老头儿。可我到了屋里,却发现老头儿不在,拴在前院的牛也不在,他一夜未睡,竟然还有精力到地里放牛,实在是让人佩服。
    刘长秧发出一声沉沉的笑,我也佩服。
    宋迷迭也跟着他笑,一边笑一边揉被风吹得进了沙的眼睛,指节沾上一层湿意, 我在田中找到老头儿,告诉他无常、兔子、磨盘都是他的老妻,她放不下他,所以回来看他。怎知老头儿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现出讶异来,他牵牛朝前走,连头都没有回:我当然知道是她,我和她过了几十年,难道还认不出来?
    刘长秧打了个呵欠,那他为何还要锁了无常,炖了兔子,骂了磨盘?
    说话间,他的眼睛已经闭上,头耷拉在宋迷迭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宋迷迭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他乌黑的头发,手指插入发间,取走他常束头发的一只发簪,轻声道,老头儿说,我假装没认出来她,她便不会死心,会一次次地回来,这般,便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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