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这位小爷突然请调元洲,竟然回来了吗?
在外不拘这些。
连十九看热闹一般随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接过侍从送来的茶盏。
在聊什么?
这是个极温润的姿态,在场的却没有人敢接话。
需知连家在朝中的势力,可远不仅是重臣这般简单。
没人知道,宁初二袍袖之下的手掌已经紧张的紧握成拳了。也没人知道,在听到那人的声音之后,她的表情有多么震惊。
她早该想到的。
有着这样的店铺,又定下这许多刁钻规矩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独属于那个人的浅淡眸光自她脸上一扫而过,宁初二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下官,拜见连大人。
她僵硬的行了个官礼,尽量让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
他却不再看她,低头刮着碗盖。
倒是难得见宁大人。
一年又三个月。
却是,许久不见了。
整个屋内都陷入一种难言的寂静。
管事的站在一旁,低声回禀着事情的缘由,只余下那个人偶尔的一两声应和。
...宁大人打算何时还钱?
良久之后,他如是说。
公事公办的语气,没有过多苛责。
宁初二却尴尬的无以复加。
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两人再见面时的场景。
或形同陌路,或装作不甚相熟的寒暄。绝不是如现在这样,欠了他的...银子,直愣愣的矗在他的面前。
下官,下官...
官袍的一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宁初二看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冬官,自衣领中拽出一块玉佩。
大人,这块家传老玉还值些银子,拿去当了吧,剩下的咱们再凑一凑。
那模样,很有些仗义。
她差异的看向他。
可这是你娘拿给你娶媳妇用的。
等有了银子再赎回来就是了。
宁初二承认,自己不喜冬官的呆傻,但是在这一刻,她真的觉得他傻的她心里特别没缝。
拿什么去赎?
就靠钦天监的那点俸禄,十年也赚不回来。
可是我娘说,该巴结大人的时候就该有所取舍,不然大人会给我小鞋穿的。
她的官声是有多...
你就是舍了,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不给你小鞋穿。快些收起来吧。
宁初二是个窝里横,也没多善良,但是这种拿着下属压箱底的东西来典当的事,她做不来。
冬官偏生又是个直肠子,两人难免一阵推拒。
最后宁初二急了,直接抬手将玉佩塞回他衣服里按住。
哪那么多废话。
伴随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是一声茶盏坠地的轻响。
连十九神色淡淡的收回手,看着地上的碎瓷。
宁大人想要表现同僚之情,烦请移步钦天监。在这,怕是选错了地方。
宁初二连忙将手收回去。
我...连大人,银子下官一定会还的。只是现下真的没有那么多,还望大人能宽限几日。
这话倒是客气了。
连十九缓步走到宁初二近前,侧头耳语。
不论如何,本官也同宁大人...的妹妹同床共枕过,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
倾长的身影,透过午后的阳光笼罩在宁初二的头顶。像是瞬间织成的蛛网,让人寸步难行。
官印我先带走了,有银子的时候,再过来赎吧
那个下午,被宁初二定义成人生中最荒唐的过往。
歪戴着官帽,欠钱不还的前妻,神色淡然,一掷千金的前夫,还会有比这更糟糕的重逢吗?
答案是,有。
而且今后的日子,会比这份重逢更加荒唐。
☆、第三章 我们和离吧。
宁中秋背着两只小木棍跪进来的时候,宁初二正坐在桌上数银子。
八角桌前,铜子一堆,碎银子寥寥可数,若是没有宁中秋闹出来的这档子事,姑且还能算是吃穿不愁。
但是跟那七千多两银子相比,便渺如沙粒了。
宁中秋眼见着宁初二一脸肉疼的表情,不由往前蹭了两步。
二姐姐,秋儿知道错了,不要生气。
她和蔼可亲的摸着他背上光滑的小木棍。
这可是负荆请罪的意思?好歹也换根带刺的吧?
秋儿这不是怕二姐姐心疼我嘛。
她现在除了心,倒是浑身都疼。
面对坐吃山空的新任君主,大堰皇朝的风气向来是,上官们卯足了劲的中饱私囊,下官竭尽全力的苟延残喘。
如她这样的小官,要不是有着满嘴跑马,摇签算卦的一技之长,连桌上这点小钱都赚不来。
宁中秋见宁初二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又挪了两步。
二姐姐,秋儿听说...那上善居,是姐夫开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不就简单的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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