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走?”李莹莹问,她回身去厨房兜了几个苹果递给他。
“今天下午两点半的车……”
“苹果给你,路上吃,到西府后给我们报个信,我爸的电话你记着的吧?”
“知道,”点点头,李成功打算走,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将囡囡的事说出了口:“姐!”多少年没叫过这一声,一时间李莹莹一愣。
“囡囡……我带去西府……”李成功道,他就站在逆光里,看不清表情,不过那一瞬间,在李莹莹的记忆里,她那一贯混混范的表弟一下子长大,高大得令人自行惭愧。
回到家囡囡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一书包,几本书几件换洗的衣服,坐在家门前的阶梯上,见他回来眼中一阵欢喜。
李成功背着包走前边,她背着小书包走后边,亦步亦趋,从家到车站,一路沉默。走路上李成功其实懊恼过,他连自个儿都养不活,忽地又多了个小阴沉鬼要养,以后能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将小阴沉鬼丢到路上,任她自生自灭,然而当他回头见到小阴沉鬼那期盼的表情,良心一痛再不想这茬。
“你大名叫什么?”临上车前,李成功开口了第一句话,语气依旧很冲,带着一种僵硬的好意。
“李彤彤,”她答道,上前了几步,试探着抓住了李成功的衣角。
“哦,小阴沉鬼!”李成功没甩她,扭过头别扭地应了一声,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小他七岁的小阿姨相处。
四个小时的公交,到西府的汽车站就已经傍晚,再辗转地铁和公交站,到李成功的地下室出租屋都过了晚上八点。
屋子是东哥帮他找的,不大的地下室,十几平米住两个人,左右两张双层铁架床,一层铺了床,二层放行李,中央一过道,晾晒着几件衣服,小小的地下室越发显得拥挤。
李成功的室友叫孟斌,在发型店里当学徒,晚上下班十一二点是常态。猜到孟斌今天回来迟,李成功其实松了一口气,那是个娘娘腔,化妆美容老讲究,心眼小还自称有洁癖,一个寝室住着规则搞出一条条。
今天带囡囡回来,李成功就怕孟斌摆脸色闹将。并非他怕,只是嫌烦,见过孟斌吵架跟个娘匹似地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泛呕。
从铜官出来时行李带的简单,临了晚上才意识到缺了很多东西,被子毛巾牙刷什么都缺,见李彤彤包里带来的铅笔盒和写字本,李成功黑着脸讽一句“蠢货”,见小阴沉鬼手抓着习字本缩在角落里不敢过来,李成功“啧”了一声,往裤袋里塞了几张零钱,踢踏着人字拖还是出了门。
出了地下室就有一家小店,灰扑扑的门面内卖些廉价小百货,李成功挑拣了些便宜的日用品,又顺手买了包烟,点了火吞云吐雾地品了半根,这才觉得气顺了些,有那么一时,他心里想着把拖油瓶带得远远的丢了她。
罪恶感到底占了上风,像是初识般地感慨着自己原来算个好人,李成功将那一时“如何抛弃拖油瓶”的计划碾碎了扫进了垃圾堆。
出去得略久,回来时孟斌竟是在了,和着拖油瓶两眼对两眼脸上那不满溢得四处都是。“这谁呀?”未曾被招呼一声屋子里就多了个人,和李成功说话时他的语气显然很不好。
“我妹,住几天,”他和李彤彤那复杂的辈分关系没必要说,李成功不过随口应一句,见孟斌这态度,他还得考虑以后怎么办。过几天将拖油瓶赶回铜官?脑中无时无刻的想着这一茬,李成功一直在后悔与不悔中摇摆不定。
“就几天!让你妹乖一点,不准碰我东西。”孟斌松了口,只是几句话落他又多出了几条规则,李成功随口应了,心下想着楚河汉界,他一向对这娘炮疏而远之。
没买被褥这晚凑合着睡了一张床,才一米二的窄床,挤了两个人根本腾挪不开,一个直板板地挺了一夜,一个蜷缩着在床角里睡了,等到天亮,李成功蹦起来就把上层的行李给清理了,盘算着下午去买床被褥。李成功叫囡囡乖乖待在出租房,根本就没考虑小孩自个儿待着安全不安全,他心里就想着一会儿怎么跟老板说。
他上班的饭馆离住处近,二十几分钟的路,跑着就能到。
饭馆就在这么一条散着老旧低档气息的街上,用大俗的翠绿色做底的广告牌,朴素的四个字“小翠饭馆”,连着的两家店面,还带二楼,对比着周边的沙县拉面馄饨,“小翠饭馆”略上档次,虽然这双层带包厢的“上档次”依旧掩盖不了灰蒙油腻的玻璃所带来的低档感。然而在西府,能负担得起情调餐厅每餐百来块消费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打工人更愿意选择看似低档却便宜实惠的小饭店。
“小翠饭馆”的生意很不错,从中午开始连轴地忙到下午两点,李成功这才得空跟老板请个假出来一趟。有钱人有钱的买处,没钱人没钱的买处,李成功去了小商品街,那里是批发市场。市场外就有地摊摆成长龙,李成功也不进里边,就着地摊买了床被子被褥讨价还价地得了只大塑料袋,自以为得了便宜吭哧吭哧地搬回出租房。
小拖油瓶很乖的待在屋子里,李成功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描字,听到声响抬头看看见是他回来有些畏缩,一副想开口不敢开口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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