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孟斌依旧不在,他们发型店里当伙计的下班得看客人走不走。趁着空,李成功让小阴沉鬼先洗漱上床睡觉。
小阴沉鬼说是自己能照顾自己也不要李成功帮忙,进进出出囫囵地洗漱完毕自觉地爬上了床,等李成功进卫生间被喷出的冷水淋得一哆嗦,这才想到热水器开关那么高小阴沉鬼是按不到的。怎么不叫他来开热水器?
有心想问,然而出了门见那窝在被子里的小阴沉鬼舌尖上的话一蹦出来又变成了利刀子:“你蠢不蠢?不懂得开热水器吗?”他有心想缓和一下关系,却不知怎么地,话说出口语气又变得糟糕。
李彤彤整个人躲进被子里没声音,沉默蔓延了有一阵,李成功闷闷地甩下一句“下次叫我”他也上了床。
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以往他都是在黑网吧呆上几个小时后回来睡觉,如今却没心思。夜间的静谧能轻易地将人拖往过去,这一夜李成功魇住了,梦里全是他逃学逃课他妈到黑网吧里来找他的那些事,他和着几个交好的小黄毛一起打网游,他妈一边咒骂着黑网吧的老板一边杀进来,一声声“小兔崽子”落到耳中,李成功回过头就见到了活生生的母亲,面容枯槁如僵尸般却又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的母亲,李成功霎然惊醒。
工作了有几个月,他的生物钟早就调整完毕,醒来六点半,随手套了件运动服刷了把脸他去买早饭。出租房外就有早餐摊,搭个棚子卖油条豆浆包子糍饭。非法摊点,图个方便便宜,当然,也不怎么卫生。不过出租房里出来的人不管这些,都是群没什么钱的打工者,便宜实在就行,李成功如今也是其中一员。
糍饭两块五,李成功让加了根肉串,又买了豆浆包子,拎着回出租屋。李彤彤也起了,她就坐在床边趴着板凳涂色。
“脸洗过了?”李成功随口一问,将糍饭拎到她眼前晃晃,自个儿啃着包子含糊着咕噜了两句。
“脸上痒,”李彤彤抬起头开口指了指自个儿的脸,红彤彤地一片儿疹子,吓了李成功一跳。
“这什么?脸上?”李成功哪懂得怎么回事,不过起疹子能要命的事却是听人说过的,他给吓得不轻,忙不迭地叫起了孟斌叫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孟斌还睡着呢,一睁眼就见一张疹子脸,他给吓到了脱口就骂“神经病”,听李成功问,他起床气还没消,憋着嗓咒两句“恶心”让人赶紧滚医院去。
这附近只有小诊所,去大医院得坐车。李成功奢侈了一把,他们坐的出租。医院里人满为患,便是急诊他们也等了好一阵子,看病却是十分迅速。
“过敏,不严重,”医生一句话下了诊断,给他们开了点滴和药,见他们俩小孩问声大人在不在,知道没大人倒是吩咐详细了点,让他们回去想想有没有吃什么平常不怎么吃的东西,又或者穿了什么新衣服碰了什么平常不碰的花草。
刚从铜官到西府,新环境里很多东西是第一次用,什么东西都有可能,饶是让李成功想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叹着水土不服,嘴上嫌弃着小阴沉鬼“千金病”。这在铜官是个骂人的词,专指穷苦出身的娇作表子,李彤彤知道这词的意思,她不敢说话。一个挂着点滴,一个无聊陪坐,就这么过了两小时。
医生开的点滴很有用,点滴挂完李彤彤脸上的红疹就消退了不少,脸却依旧红着。遵着医嘱这时候要用药膏涂脸,李成功用棉签沾了药膏,不想李彤彤却是躲了,畏畏缩缩地看看他却又不发一言,直把李成功看得怒火中烧。他本身就有些痞气,混性子上来了开口就骂:“老子请了半天假不赚钱来陪你,你他妈的躲个屁啊!”他手脚长,抓着李彤彤的手臂想将她拖回来,李彤彤扭了扭身,想挣脱却又挣不脱,嘴巴一张扑过来咬他的手。
“草你个表子!”李彤彤咬得真狠,手上出了血印子李成功破口大骂,也是逼急了开始胡说八道,什么“我他妈的才不想管你,叫你被拐子拐去,叫你去睡狗窝,叫你翻垃圾箱……”杂着各种粗鄙方言脏话说了一串。
从姐姐重病故去到如今,家里一连串事故李彤彤也是憋狠了,李成功越骂她越是不松口,到后来嘴里都尝到了血锈味。实在是疼狠了,李成功失手地一推将人摔到了地上。
医院门口这么一出早就引了不少人注意,他这么一手直接招了一个巴掌,旁观的一个汉子看不过去一巴掌甩得李成功跌倒在地,耳朵嗡嗡地叫,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觉得嘴里泛上的都是铁锈味。
他的形象实在是不好,又是黄毛小混混样,又是脏话打小孩,他被甩巴掌还有人拍手称快直叫好,一时间李成功恍惚觉得周边全是对他的讨伐,一声声批判咒骂混在他脑袋边,听得他一片混乱,混乱中他似乎听到了李彤彤“呜呜”的哭声。巴掌的后遗症没过去,他眼前是一片迷糊,自个儿都记不太清楚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地从人群中逃出来,摸到了台阶边,蹲坐下来此时他只想吸根烟。
脑中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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