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铜官镇男的和男的在一起是有病的。他们镇以前高中有个人喜欢男的,被同学知道后闹大了,那人跳了楼,在李成功的印象里,男的喜欢男的的是心里有病的变态,所以当初知道自个儿的室友是个变态,李成功觉得恶心。
可他觉得西府的人好像不太一样。飞哥不喜欢基佬,可他骂着人总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同情,李成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出租房的哥哥是个好人,”小阴沉鬼突然插嘴。她声音轻不敢大声说话,扯了扯李成功的衣角,一直捋着自己的头发。只是李成功没注意到。
“娘炮!”李成功也在骂,他不喜欢孟斌娘唧唧的样子,不像个男人,做事扭扭捏捏。他知道他之前的租客就是受不了孟斌走的,娘炮在出租屋里搞出了一条条规则,比如说袜子脏衣服不能堆积,比如说垃圾每天必须带出去,要不是李成功没钱他也受不了这一条条。
可房东就是喜欢孟斌这样的租客,从不欠租费,房子还整得干净。
这日回去的时候房东来了。他们这种出租屋都是地下附房改造的,房东就住楼上,退休大妈天天带着个小孩小区里闲逛聊聊天,租客们有个什么事他们门儿清。
李成功带着个小孩过来住,房东大妈一听说消息就来提意见,说这不行那不行。订合同的时候说只住一个人,现在多了个小孩她要加钱。
李成功没应付过房东,对付耍泼的房东大妈他那虚张声势的混混气一下子被戳得无影无踪,他想说几句却被房东那大嗓门压得无话可说,眼见得房东拖他那行李箱要赶他走,15岁的少年急得满头大汗抓着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钱梗着脖子问:“你要多少钱?”
“看你年纪小我也不狮子大张口,再带个小孩你就再加200,”房东胖墩墩的手指指着李彤彤,扒拉着算了算,好似施恩般地轻飘飘道。
李成功掏出了口袋里那叠皱巴巴的钱,一张张数着。他其实没钱了,碍于面子他挺直了背大声地数着,好似这点声音能将他的自尊支撑起来。可那几张在手里不知被搓揉过多少遍的皱巴巴的钞票却无时无刻不召显着他的窘迫。
房东走了,带着一叠钱。在李彤彤眼里房东像只耀武扬威的母鸡,吃饱喝足了,昂起头咯咯地叫,而李成功像被母鸡啄得半死的飞蛾,扭曲着身子扑腾着想飞起来,却被母鸡啄去了翅膀只能在地上挣扎。
他很沮丧。李彤彤知道他那漫布周围的低气压是什么意思,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她姐姐也总是这样,佝偻着背趴在桌子上算今天的饭菜多少钱。这种沮丧是一日日能抽去人精气神的慢性折磨,李彤彤看着她姐姐那张脸一日日地变得愁苦,变得皱纹满面,最后变得瘦骨嶙峋。
她不想李成功也变得这样。
“我有钱,我给你钱,”她从书包里翻出了一个红包,递给了李成功。
“谁说我没钱了?”李成功恶狠狠地道。被小阴沉鬼同情让他越发不快,少年的自尊总是脆弱又无用,他才不要小阴沉鬼的钱。
可“穷”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折磨。几天之后李成功还是翻出了小阴沉鬼的红包。
红包里有580元,3张百元大钞,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小钞票,一张张摊平了叠在一起放得整整齐齐。5块钱的最多,李成功知道这一定是小阴沉鬼攒下来的零花钱,小时候给他零花钱,他妈总是习惯5块5块地打发他。
李成功把钱折了折全收进了口袋,听着卫生间里莲蓬头哗哗的水声,明明是正当拿钱,却让他仿佛感觉在做贼。想了想,他又把钱放回了红包,只抽了一张100元。
“我拿了100,”李彤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李成功正假装整理衣服。他支着一只脚坐在床沿,手里作样地叠衣服,眼睛却一瞥一瞥地往卫生间望,瞥见她出来,他屁股挪了挪腰挺得特别直,好似不经意地说道。
“哦~”李彤彤慢吞吞地回应道。其实前天开始就没钱了,就算李成功装得一如既往,可他那拙劣的伪装不过是自欺欺人。
看着桌上早上吃剩下的白馒头,李彤彤也在想明天该怎么办。
“我明天能不能在小区里逛逛?”她问李成功。
“你要干嘛?”李成功想更凶一点,可刚拿了她的钱,拿人手短,他又凶不起来。
“捡瓶子。”
“你不准去捡垃圾!”听李彤彤说她要去捡瓶子,李成功拉下了脸。
“一个瓶子卖3分钱,100个瓶子就有3块钱,”在铜官镇的时候,李彤彤见过她姐姐卖瓶子,她知道瓶子的价格。捡100个瓶子就可以攒下一顿早餐钱。
“不准去!”李成功恶狠狠道,话落,又觉得自己太凶了,他硬邦邦地解释:“你要去读书。”
“去哪里?”听到读书,李彤彤一下子惊喜起来。跟着李成功来西府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不能去读书了,带过来的课本她把学过的课文看了一遍又一遍,她想学更多,可她也知道自己没机会。
“东哥说有民工子弟学校,”其实李成功不懂这些,他每天带着李彤彤上下班,后来东哥说不能这样,要让小孩去上学。李成功自个儿是个成绩倒数退学打工的主,到头来还要替小阴沉鬼操心上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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