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见她,她还是十分体统的大家小姐,一袭素色衣裙,齐整的发髻点三两珠钗,淡白的脸上全是端庄的浅笑,走起路来,鞋尖不露。
但此时已不一样,此时她甚至并未梳发髻,而是随意拢了一束垂在肩头,素色裙子,但下底光着脚,两腿懒散交叠,看上去随X而潇洒。
二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立即端正了双腿道:“宋姑娘要不要来吃一点?”
其实文卿觉得,如果那人当初没有被扔在山里,而是在京城长大的话,大概就是王三小姐这个样子,虽然表面端正,但底子里是向往自由的。
不知怎的,文卿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王如苓点了丫鬟去拿一副碗筷来,“都是我亲手做的,不要客气。”
“嗯。”
“姑娘不必生气,”她瞟了一眼檐下的那扇门,“她就是嘴上不饶人,但心是好的。”
文卿一惊,“你都听见了?”
“没有,我只是见你一脸怒色出来,便猜大抵是闹了不愉快。”她继续说,“你也知道我们主仆二人寄人篱下,多有不便之处,上回也是与她闹了些口角,可我的事她却一点没有耽误。”
说到此处,她忍俊不禁低了头,“说来也是奇怪,我与她素昧平生,她却能如此帮我,现在想来,也算为她自己积Y德了。”说到最后,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文卿知道她的言下之意,夹了两口菜,喃喃:“兴许吧……”
将迟了,文卿随意吃了两口,便作势离去。
王如苓起身相送。
文卿瞪了眼那扇紧闭的门,随她来到门口。
王如苓掏出一块玉石,“来,这个你拿着。”
“这是……”
“是那位送给我的。”
这里这个“那位”指的是王二奶奶,文卿正想推辞,她又道:“她帮了我那么多,这个算是给她的谢礼了,也是我的祝福,希望你们能比我们顺利一些,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成了他人的饭后谈资。”
玉石很普通,无字无纹,仅仅只用红绳穿起来佩戴。
夜里,文卿将它捧在掌心,想起她说的种种。
“你也知道人生处处是意外,一不小心,一切美好都会毁于一旦,珍惜当下吧,如何?”
文卿心有动容,也不气了。
然而凌晨去西院找那人,却见院子黑漆漆一片,并无人迹。
她并没有回来。
她再次放了自己鸽子。
文卿咬牙切齿回了屋里,气得此后几天一应没去见她。
深秋,天一日比一日寒冷,王大人的寿辰已近在眼前。
她坐在谢锦玉的屋里,陪她消遣。
这才几天的工夫,她已经被夫人喂得胖了一圈,眼下还要喝浮着一层油的滋补鸡汤。
虽说文卿光看着那一层油就嫌腻,但夫人从未给她准备过也是真的。
半碗喝不下了,谢锦玉求助她:“姐姐,来,快帮我喝点,我不行了,我的肚子要炸了。”
文卿笑着摇头,“那便放着,等饿了再喝,不急。”
“好吧……”她沮丧地撅了嘴,“过几天王家的寿宴,姐姐,你想去么?”
“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要想去,我便陪你去,你要不想去,我便说我不舒服,不想出门,”说罢,她小心地抬眼看她,“听说姐姐在外面还有朋友,可我看你几天都没出门了,想着你应该会想她才是。”
自从那件事,这丫头总是很体贴。文卿笑着推辞,“没事,不必考虑我,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便陪你。”
谢锦玉瞧了她半晌,“好,那去吧,听说王二奶奶近些日被他们放出来了,也正好去看看她。”
“出来了?怎么出来的?”
“王夫人前几日来府上,跟夫人说起这件事,说是哭着跟她认错了,并做了一番保证,也是看在她是金孙生母的份上,又是王大人寿辰在即,便心软放了她。”
文卿沉Y半晌,“好,如此甚好……”
心想,这大抵也是谋划的一部分。
闲处光Y易过,转过天已经到了日子。
王大人生辰的前夕,今晚她们就会走,文卿实在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独坐煎熬度日。
夜里,外面传来王二奶奶出逃的消息。
已经快要子时,谢锦玉带了两个“见多识广”的小厮来到她屋里,给她敷演其中的精彩之处。
“听王家的下人说,为了准备明日的寿宴,大家都忙得前脚不着后脚,天都黑了,大家才发现她们的二奶奶不见了,然后当然是立即就派人去搜寻了,只是您猜怎么着?”
谢锦玉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说就说,别给我卖关子。”
小厮吃痛地摸了摸后脑勺,“结果,王大人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带了一伙人就去几个码头抓人,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听说有人在城外茶棚看见她们两个人落了半刻钟的脚,说王二奶奶看着身体不大好。”
谢锦玉急了,“然后呢?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然后王大人就气炸了,拉来一个丫鬟打了几板子。”
“重点就在于这个丫鬟。”另一个小厮激动道,“这个丫鬟是王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直给王夫人通风报信的,也是这个缘故,王夫人才会在前几日放王二奶奶出来,也是想要再抓她们俩一个正着的意思,好让她们死心,不然王三小姐一直不回家也不是个事儿。”
“我看上回她们被抓也是因为这个,王大人已经派了几批人马去追了,这事儿,我看是悬。”小厮啧啧。
正当文卿要松了一口气,小厮又说:“她们也是太过胆大包天,干了那种有悖l常的腌臢事,即便逃过一时,她们日后自也会遭报应。”
报应……
谢锦玉见文卿变了脸色,赶紧说:“报什么应,好了,说完了就赶紧走。”
“啊,这就赶我们走,好歹让我们喝口茶,打听这些事可废了我们不少功夫。”
“走走走,没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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