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信誓旦旦地说不请假,黄天歆今天依然请了半天假。
因为昨天任务结束,回到纪家后,与长老们开了一场关于未来方向的会议,议程太长,导致她又暂住一天。
上午惠纯阿姨和闵斯凯都出门了,她才回到闵家。
环顾熟悉的环境,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基于她尚未成年,且非血脉者,他们尊重她的意愿,让她回到原本的住处继续日常生活,但根据工作件数与一些考量,也许又会有异动。
比如,要在能力消失之前结婚生子。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
「噢!我的天,黄同学您是走路上学吗?您的尊体必须由专车接送才对啊!」一週不见的校门警卫,特意跑出警卫室,彷彿为她抱不平似的大叫。
「谢谢警卫叔叔的关心,这段路程不值得劳烦的。」黄天歆谢绝对方护送,戴回帽子,加速离去。
午休快尾声的学校里,仍有几名学生遛达,她尽量避开他人的视线,来到熄灯的教室门口。
「!」
没想到,大多数同学竟然都没午觉,不是低声聊天就是做各自的事情,在看见她的瞬间,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包含原本在交谈的闵斯凯跟卢玟晴,后者还坐在她的位子上。
纪永长则是被惊醒,睡眼惺忪地左右观望后,才注意到大家都在窃窃私语,注视着走进教室后方的唤魂者。
「......」因为悠茵的切身经歷,黄天歆早预料到身分「正式」公开后,大家都不会想接近她。
「黄天歆!」一个坐在角落的人倏地站起。
居然是本该在医院陪病的邓凡曄。
「我、我想说的是.......」可能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关注,他有点战战兢兢,但仍然坚持往下说:「谢谢你救了我哥一命!他被转到一般病房了!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他能快速康復都是多亏你的帮助!谢谢!」
语毕,他行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同时伸长一隻手,手里握着一条手帕。
「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已经谢过很多次了。」黄天歆和其他同学同样被他吓到,不过她很快回神,前去阻止身体都在打颤却勉强自身的他。
果然他抬起头,又是满脸通红。
她取回被洗乾净的手帕,欲言又止。获得感谢时,跟独自完成任务比起来,既有成就感也能勉励自己加油下去;可是一旦过度,似乎也不太妥当。
悠茵应该也常遇到这种情况,她会如何正确应对?
「哇!那不就是天大的喜讯吗!恭喜你哥即将出院!」正当教室瀰漫着微妙的氛围,纪永长率先帮腔,跑到两人的中间,他搭上邓凡曄的肩膀,「但我能冒昧请教一下事情经过吗?相信在座也很多人在意。」
待邓凡曄一五一十地交代完,纪永长又夸张地惊呼:「夭寿可怕!漏电真的太危险了!好险你们家最后有及时向唤魂者求助,明智之举啊──大家也这么认为,对吧?」
黄天歆原以为寻求认同没那么简单,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少同学纷纷表示肯定、还有人慰问起邓凡曄。
为什么?
能轻易地变更风向,难道是有诀窍的吗?那他能不能也教教悠茵......
黄天歆看向纪永长,他正在笑着调侃邓凡曄,说什么他刚刚以为他要当眾表白。「纪永......」
「黄天兵。」
唉。
比起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身后传来的轻声呼唤更让她不敢面对。
「黄天兵,出来谈谈。」呼唤的语气变强硬,她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
除了闵斯凯在,他身边还站着他们国中以来的好朋友,但对方将脸缩在高领的外套里,只露出平静如止水的双瞳,黄天歆无法分辨她真正的情绪。
「欸,讲真,我之前就颇好奇了,你们三个怎么成为朋友的啊?」
闵斯凯和卢玟晴走在前头,不知为什么也跟上来的纪永长,陪她走在后头,他用气音问道:「我知道你和闵斯凯不可能不熟的原因,那跟学霸卢咧?」
其实敷衍应付一下就好了,不过黄天歆想了想,指向闵斯凯:「因为他和玟晴先变成朋友了。」
「什么?他主动的?这温差个性的两个人,要怎么变?」
「这部分算私事,不该由我来说......」
「我不会洩露出去啦,毕竟学霸卢那么敏感,我怕日后相处无意间踩中她的雷,就像你那样,你就偷偷告诉我嘛。」纪永长摆出发誓的手势,「至少说一下闵斯凯如何办到友好的,我参考参考。」
「想要辅佐家族的你,听了也办不到的。」黄天歆拉低帽沿,「因为他们的目标一样,都在为了离开永弥而准备。」
闵斯凯从小就想搬家,碍于蔡惠纯死活不肯。
这件事他们吵了上百回,就连黄天歆住进他们的家,也持续吵。
长期抗战的结果是闵斯凯暂时认命,他晓得作为小孩,毫无力量反抗走火入魔的大人,但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积极地学习与拿奖学金,假如成年的时候,蔡惠纯仍不死心,他的大学志愿就会选择在外县市就读。
而卢玟晴成绩之所以好,也是相同的理由,她不满足奖学金,才额外又拚命地打工。
黄天歆并不清楚闵斯凯与玟晴要好的契机,不过她确实是察觉闵斯凯会照料玟晴,才趁机效法他,一起与只会埋头苦读的女方熟稔起来。
「黄天兵,你手机没开机对吧。」四人抵达通往校楼屋顶的楼梯转角处,确定无间杂人等后,位在阶梯上方的闵斯凯和卢玟晴,才转身与矮了几阶的他们对视。
「有开啊。」
「你知道我在说的是哪一支。」闵斯凯没上当,直接识破,她只好乖乖摇头。
「唉呀,也快上课了,就开门见山地谈重点吧。」纪永长敲了敲手表,故作时间紧迫的模样。
「怕翘课就不要跟过来,又没人邀你。」憋不住的卢玟晴,一开口就是呛回去。
「是我找他来的。」黄天歆抬手。
而她的发言,连被包庇的人也吃惊地转头看她。
不过帽子发挥完美的遮蔽作用,从他们的视角,看不到低下头的她,所呈现的表情。
卢玟晴的眉头皱起来,没有再赶人,她扫视了四人之间的距离,陷入沉默。
一旁的闵斯凯轻拍了她的背,催促的用意十分明确,她的声音才从高领后传出来,「......我觉得搞派系的自己很丢脸。」
语气带着满满的懊悔,一丝的彆扭,卢玟晴的动作有些不自然,捏着领子像是在与什么东西抗拒一样,「天歆,你可能还没看我的讯息,所以我现在就直说了......如果、如果这几年我抱怨唤魂者时,曾让你不适的话,真的、对不起!那天过度反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心情还转换不过来,再加上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所以......」
「我没关係。」黄天歆截断难得示弱的友人,「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一体两面,会有喜欢它的人存在,同理,有厌恶的人在也很正常,你不喜欢本来就能表现出来呀,我们是朋友,我不想要你刻意压抑最真实的感受,我才该说,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我,想远离想绝交也不要紧的。」
「什么话!我们都认识多久了,你真的认为我会因为你的职业疏远你?」
「正如同你说的,就是认识这么久,我非常清楚你有多痛恨唤魂者,你以前还说过,他们都是无情的偽善者,只管拿钱办事,完全不考虑復活后所带来的蝴蝶效应。」
假若求助者为了唤回挚爱而倾家荡產、负债累累,纪家的确没替他们在乎这一块,硬要说的话,那本来就非他们的管辖范围。
凡事都有代价,皆看个人是否愿意承担。
「我是说过,但我不是说你,你也是要赚生活费......」
「玟晴,这样很矛盾耶,偏袒我对你又没有好处,你就承认我是纪家的走狗、我拥有你厌恶的能力,推开我就好啦。要忍受身边有一个打从心底排斥的存在打转,何必这么辛苦。」
原本纪永长安分地不打扰女子间的真心话大告白,听到后面这一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正要不识趣地提问时,他感受到一股尖锐的凉意。
闵斯凯冷冷地俯视他,犹如在警告:别轻举妄动。
「够了!」
卢玟晴咬牙,猛地拉开外套的拉鍊,迅速捲起袖子与裤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