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算做尽善事,老天爷仍十分残酷与公平,一丝一毫的同情也不愿施捨。
事故地点位于闵家五分鐘的车程距离,等同于,一啟程没多久就出事。
早先赶到的警消仍积极在救援小客车的驾驶,而被路人们谴责车速过快的货车司机,则瘫软在路边,貌似也还未从衝击中走出来。
「闵斯凯!」纪永长最先回过神来,他拍了一下黄天歆的背部就率先衝过去,「闵斯凯!太好了你.....闵斯凯?」诡异的是不管他怎么呼叫,就连站在当事人的旁边,对方依旧充耳不闻似的毫无反应。
流着血的闵斯凯,全身狼狈地沾满脏污,压着手臂伤势,死盯着车祸现场,未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只有他的时间停住了一样。
「......闵斯凯。」虚弱的声响在他们身后响起,终于挤出声音的黄天歆,拉了拉他破碎的衣袖,失魂的伤者看到苍白脸的少女后,眼里的焦距才渐渐地回来。「黄天歆......纪永长......?」
黄天歆强忍着大喘的慾望,「我......不......你还好吗?不对,你怎么会好......」她大脑里不断地重复着「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回声,让她不晓得如何开口才对。
「出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见她也懵到失去语言能力,纪永长索性代问。
「我......坐在副驾,回头拿个东西有解开安全带,正好看到那台大车衝过来就......我就被甩出车外了。」闵斯凯说完,三人又是一阵安静,没人再多说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纪家医疗团队的其中一人走近,迟疑地询问黄天歆是否要过去,他刚刚看警消有顺利撬开小客车的一条缝,只是里面的「存在」情况......这个人也讲不下去了。
「不必去。」黄天歆下意识要迈步,意外地,却遭闵斯凯拦下。
「什么不必?我人都在这了......」
「不必去。」
黄天歆努力安抚着动盪的内心,尝试冷静地沟通,「不是、就让我试试看吧,有试有希望呀,我就是为此而来的......拜託,让我试试看......」最后却成了恳求。
闵斯凯乾脆从后头抱住她,不让她动身,黄天歆忍不住挣扎,但又怕碰到他身上未处理的伤势,她急得脱口而出:「可是!当初惠纯阿姨那么地想救你啊!」
她感觉到圈住自己的身体一僵,「......那是她的选择,而这次,轮到我了。」
纪永长识相地什么话都没说,闭起眼,握紧的拳头紧到手背青筋都浮现。
就这样,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者更久,时间慢慢地消逝,最后也不确定花了几个小时,费了一番功夫才正式地从可堪称废铁的车子中,救出本次事故唯一的罹难者。
眼睁睁地看着大人摊开了白布、轻柔地盖住惠纯阿姨变形的身体,那一幕,刺痛了黄天歆的双眼,也在她的心上刨掉好几块肉。
那是曾和她一起死守祕密、曾对她伸出援手、曾对她寄予期望的......她第二个母亲呀!
「呜。」黄天歆狠狠地抓着同样在施力弄痛自己的那双手。
又来了。
她又失去了一名重要至亲。
为什么她努力这么久、付出这么多,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
「!」感觉到背后的人在颤抖,由于弯下来的头靠在她的颈侧,儘管再细微,她还是能听到竭尽全力压抑的抽泣声。
是啊,不只她,他也很痛苦,他的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但木已成舟,他却能认清了现实,终究选择放手。
那么,她呢?
※
最后闵斯凯被送医治疗,黄天歆坚持要等到确定他真的没大碍才肯回纪家。
听说长老们又破例让她留下,于是菁英团队就先走一步。她隐约知道,他们的通融只不过是因为,她能任性的机会不多了。
「给你。」也跟着来医院的纪永长找出多馀的卫生纸,连同一张米色的名片,放到她的手上。
「谢谢,刚刚拜託你的事还行吗?她......有什么反应?」
「说是在附近,会立刻赶来。」
「是吗。」
「你还好吗?我是说,就是、我没想过你也会......」纪永长真心觉得在这里的应该要是卢玟晴才对,他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如何开口还真是一门学问。
「我作为唤魂者失格了吧。」黄天歆自嘲地勾起唇角,但一边的男孩很是尷尬,笑不出来。
「黄天歆!」说立刻赶来的蔡惠善,接到通知还真的是立刻飞奔而来,「给你连络电话是要你转告斯凯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络我,但你──」从未想过不久前才见过面的的姊姊,这么快地就跟随母亲的脚步,她红了眼,一把抓住女孩的领口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女孩也是佈满泪痕,就讲不出半句话了。
「他似乎晚点要笔录,确实需要一个大人陪伴,再麻烦惠善阿姨了。」黄天歆整理被弄乱的领口,制止纪永长原本要护航的行动,收拾了一下随身物。
「你要去哪?」纪永长没有想和陌生人一起等闵斯凯,感觉太怪了。
「我要先回你家,我有预感要被传唤了。」黄天歆轻拍他的背,「作为朋友代表,也麻烦你陪一下他了。」
而正如她所预言,一回府,美姨与一堆佣人声势浩大地护送她到会议室,请她当着在座的长老们面前復活培训期间常见的小白鼠。
她嫣然一笑,完成他们的愿望,证明了她的能力真的还健在。
「听说你的监护人出意外了,她还好吗?」
明明那个人也曾是最忠诚的信徒,却只能获得迟来的慰问,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关心呢?
黄天歆已经没有太多心力回话,在医院时就感受到体内横衝直撞的不适猛地爆发,一股腥味直衝喉头,她当场吐血,随后便在一票人的惊呼之下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