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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了。
    开学的日子彷彿一把刀的切割,切割原先的生活样貌。薛祐竹与俞亨泰聊电话的日常随着她回国落下幕,那段时日的温暖与靠近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有时候静下来回想,胸口满是惶惶不安,难道不过是她旖旎的妄想。
    向来都是他主动打电话过来,她十之八九可以准确无误接到,偶尔几次因为开会的延误,会留下未接来电的显示,他不会苦苦咬着,耐心等薛祐竹回覆。薛祐竹总会试探性的先传一个贴图,深怕他已经睡了,或是不高兴了,而俞亨泰总是能在五分鐘内回拨,声色无异,平和沉稳,令人心动也令人安心。
    他当了她那段时日里的树洞,拥抱许多她的情绪与感受,薛祐竹发现,他说的还是太少了。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现在每天都泡在图书馆啊。」李綺薰咬着吸管,口齿不清的说话。
    薛祐竹半夜才睡觉,眼压特别高,血丝也清晰可见,隐形眼镜自然是戴不上去了,顶着细边的黑框圆眼镜,惺忪的模样特别惨淡。
    她连话都懒得说,慢吞吞的点头,懒洋洋的抬手指着自己厚重的后背包,满得拉鍊快要拉不上,意思不言而喻。
    「太可怕了,这日子过回当年考大学的时候了吧,需要那么拼命吗?这学期才过一半而已,你搞得我瑟瑟发抖。」
    薛祐竹自然说不出口,她非常懦弱的心态,她需要依靠这些学习和知识填满生活,去淡忘那份习惯,她需要转移注意力,不要老是妄想着发一些庸人自扰的动态引起关注。
    心慌意乱的只有自己。她不断告诫自己。
    连物理性的共鸣尚且需要相同频率,她这么恋爱脑,怎么配他孜孜不倦准备公职考试。
    百转千回的心事在许多的夜里让她困扰。
    諮商的演练最后,经常会说:「站起来动动手脚,去角一下」,或是喊着对方的名字,找回自我。
    薛祐竹总能很快找会清醒的状态,理智的检讨自己的失误。可是她挫败的承认,她贪恋着与俞亨泰的华胥引,他是那场她没有谈的恋爱。
    来不及也捨不得。
    深怕恋爱的距离过于靠近,会让他发现太多她的任性与坏脾气,会揭开太多她的固执与脆弱,薛祐竹寧可不开始,也不愿意面对结束。
    不愿意设想分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
    不愿意打碎两人从小至今的印象,不染污尘,纯真乾净。
    《列子皇帝》中记载,黄帝忧心于国家动乱,于是「昼寝而梦,游于华胥氏之国」,梦见理想的国度,梦醒便以此治国,海清河宴,天下大治,而后黄帝已梦中所见谱曲,即名「华胥引」,可偿一切所愿。
    俞亨泰是薛祐竹的华胥引,她总是梦见的遗憾,现实中,她不敢触的美好。
    「李綺薰,我有两个问题问你。」
    「说吧,干么突然那么严肃?啊,如果是功课的东西就不要开口了,谢。」
    「……我们这学期是有什么共同学科吗?」
    李綺薰顿悟,眉开眼笑,「也是,是我小人之心,说吧,我必定知无不言。」
    懒得搭理她的用词,这人肯定又在追古装剧。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帮我朋友问的,第二个是我自己问的。」
    「怎么这么绕,反正都是问题,你就一起说吧。」
    这是薛祐竹想出故弄玄虚的方式了,总归都是她想要问的问题,她想听听其他人的想法,全部推说是其他朋友就刻意了,这样,假中带真比较不会被看穿。
    「我朋友有一个小时候喜欢的人,但是因为毕业就分开了,她没有告白过,后来也有交其他男朋友,她以为她已经放下初恋了,可是她还是会想起初恋,会因为初恋的话心动和慌张,这样……她是还喜欢他吗?还是,是因为没有在一起过才一直惦记?」
    李綺薰歪了头,认真追问细节,「毕业后你朋友跟那个初恋还有联络吗?」
    「不常,有时候会,因为都不同学校啊,哪有这么多话题可以说,偶尔看到对方动态会回覆这样。」
    「见面也都没有?」
    「同学会吧,同学会上也会说到话。」薛祐竹好像近乎没有跟俞亨泰单独出去过的记忆,思及此,心口微涩,眼光悄悄暗下来。
    也怨不得谁,她哪里敢约他,一见面她就犯尷尬癌,明明平时算健谈的,遇上他就将什么从容自在都丢了。
    「你朋友……现在单身吗?」
    薛祐竹正好塞了一颗葡萄在嘴巴,无暇回应,只能老实点点头。
    「那你朋友是想交男朋友了吧,而且,也不是一定要跟初恋在一起,只是身边诶有对象时,都会比较容易想起以前喜欢的人吧。」
    「所以……」薛祐竹睁大眼睛,有点难以啟齿,「所以你觉得她只是单纯想要脱单?初恋只是幌子吗?」
    「也不算是幌子,就是……啊,就是一个可以替代的符号,那样的感觉,当然啦,没有在一起的遗憾也有一点吧。」李綺薰满不在乎的耸肩,「谁没有过初恋,能被称作初恋的,有九成都没有圆满。」
    「你好……邪恶。」薛祐竹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哪里邪恶——不是嘛,你不是说你朋友平常跟初恋没什么交集和联络吗?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不是会没话题也找话跟他说吗?会想要维持跟他的联系、想知道在干么、想听他说话、想见他,是吧?」
    薛祐竹被雷劈中似的动弹不得,僵直得彷彿发丝都被吹不动,随着她情绪的起落塌在肩上。
    喜欢的所有徵兆,她一个都没有。
    话题找着找着她就倔了,凭什么要她开话题;讯息聊不上几则就断了,下一次可能是十天半个月的时距;讲电话她适应了一个星期;见面别说了,她预设了尷尬便无法赴约也无法发起邀约。
    这样还是喜欢吗?
    原来竟然不是喜欢,原来不过是她空窗太久,脑中下意识得最好安排人选。
    旧记忆里的人熟悉,不及新认识的人需要重新建关係、需要处心经营与了解。薛祐竹自嘲得佩服自己,想谈个恋爱还带上功利的心,只想快狠准。
    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一番,她有什么资格说「喜欢」两个字。
    薛祐竹被打击得像风中残烛,却听李綺薰好奇追问另一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收到这么凄惨的回应了,薛祐竹没有一鼓作气便失去勇气,她再问其他,可能脸庞都会觉得疼了。
    被闹得烦不胜烦,「我就是想问,如果常常梦见一个人,而且跟她的相处都很……呃,有点微甜,这样代表什么?」
    「你当我解梦大师吗?」李綺薰不可置信。
    「你自己要我问的。」
    李綺薰不背这个锅,「我连小脑都用上也想不到你想问的问题这么脑残啊。」
    这就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啊。
    薛祐竹连平反的机会都没有,被李綺薰一阵抢白,「就是思春了,选我正解,谢谢。」
    气死薛祐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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