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娜走在农庄东北方、处于暗黑山林范围内的小径上。她看着小径周遭的植物,用套着黑纱手套的左手紧紧搂住阿纳伊的腰际;而阿纳伊也担心对方的高跟鞋会不小心在山径中失去平衡,所以空出一手抱在妮娜失去整个臂膀的右肩上:另一手则是拎着妮娜带来的一柄黑伞,提防午后突然下雨。
「应该是吧。每年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我没有刻意修剪,所以產量应该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阿纳伊跟着巡视小径周边的矮灌木跟野草──外表看起来就是山林里经常自然生长出来的植被,不过事实上,这周围都是掛名在妮娜资產中的「药草园」。
过去一些农民冒险也要闯入欧露穆柴採集的野生草药,在战争过后,妮娜将大部分草药物种试图移植在农庄后面的这一片山林地上,配合每种植物不同的生產条件进行栽培;她也引进海外的草药种子,看看能否在这片园地种植成功──儘管多半都是失败的,偶尔也会出现成功开花结果的案例。
由于妮娜平常都居住在茨兰提亚城近郊的豪宅中,整个药草园自然是交给阿纳伊照顾;每次探访农庄时携带大量的物资特產,也都以「药草园的照顾酬劳」为由硬塞给阿纳伊──否则他都坚决不收。
「啊、」妮娜轻呼一声,加快脚步,使得被她搂着的阿纳伊也不得不跟她一起走到一片高度齐腰的矮树丛里。
她松开搂在阿纳伊腰间的手,弯下腰,轻轻地扶起其中一株的椭圆长叶,只见叶子与叶子之间冒出了纍纍青绿色的小果实。
「『立塔路苦斯』,想当初还以为没办法种植成功的,现在已经长成了这么一大片……」
儘管乍看只是又一片寻常不过的杂草树丛,但这里可是妮娜花了整整七年,从派人到山上寻找、採集、到一再调整土质与含水量,煞费苦心才种植成功的药草区。
然而在女子的眼中,比起怀旧,她的脑内立刻算出了实实在在的数据:
「这样一整区的『立塔路苦斯』,一季大概可以產出十五到十七邦尔德左右吧?那就差不多是七千三百多史鐸弗……扣除运费跟营销委託金,净利润应该有个四千史鐸弗……嗯……」
妮娜挺起身子,左手轻按下頷,微蹙着眉头:「如果可以把价格拉抬到九千史鐸弗就好了。」
看着少女一脸认真的模样,阿纳伊在一旁轻笑道:
「你现在做的是独门生意,想抬高多少价钱就抬高多少,不是很容易吗?
「才没那么容易。最大的问题是市场的接受度还没开拓出去,依赖性也不足。就算『立塔路苦斯』有独特的风味,传统餐馆还是寧可使用进口胡椒;施压那些商会减少胡椒的进口量倒也不是不行,但那样只会让胡椒的价格攀涨,不一定会促使顾客转而购买『立塔路苦斯』,反倒平白肥了那些胡椒进口商……」
说起商场的生意经时,妮娜便下意识地开始滔滔不绝。
儘管九成以上的内容,阿纳伊都一知半解,但比起过去她总是只有在冷嘲热讽时才会开口说话,阿纳伊更乐见她现在的变化。
瞥见阿纳伊脸上不经意浮现的微笑,妮娜瞇起左眼,刻意又把左手搂在阿纳伊腰际:
「嗯哼?怎么了吗?对如此聪明又可爱的『妹妹』动心了吗?」
「『聪明』跟『可爱』我承认,『动心』倒没有。」
「哼~~真是不配合。不过看在你还知道我『可爱』这一点份上先不跟你计较。」
妮娜放开了阿纳伊的腰际,转而看向另一面的种植园。
「──我们查不到那个女孩到底是哪里来的。」
没有引言也不多废话,她直接切入正题这一点的个性倒是没变。
「你果然之前就注意到苏玛依的存在。」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或说,『我们』是谁?」
妮娜没有回头,兀自观察着其他药草的生长状况,继续说道:
「在这农庄半径两迈尔的范围内,没有任何其他魔族的活动跡象,也就是说,那个女孩至少在两迈尔之外,就是独自一人,穿越将近大半个欧露穆柴。根据战争前的资料,最靠近这个农庄的魔族聚落,是在八十迈尔之外,并且至少要翻越五个山头,其中包括一座积雪的高山,在路径上几乎不可能;所以无从判断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妮娜蹲了下来,随意折下一片已经遭到虫类啃咬的叶片:
「当然,就算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我们也不可能送她回去。『魔王国』已经覆灭了,大多数魔族聚落也都投降臣服了。掳获而来的魔族混居在王国境内,被当成最低贱的奴隶使唤──特别是魔族的女性,都被送往港口码头,那里总是有数以千计、好几个月都没见到女人的船员水手……我想你应该不愿意看到那女孩落到那个下场吧?」
说罢,她用黑纱手套覆盖的指间撕裂叶片,丢弃在地上。
阿纳伊不禁板起脸。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
「嗯?啊,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我亲爱的哥哥,」
妮娜转过身来,笑瞇着眼对向阿纳伊:
「我们可是『家人』,家人之间哪会谈什么条件呢?」
她悄悄地拍了拍阿纳伊的腰背──正是他收纳帕特斯兰刀的所在位置。
「……说的也是。」阿纳伊回以乾笑。
具备精巧机关、耗费数年才能锻造出一把锐利而实用的名贵刀具?帕特斯兰刀,并非随便什么人能入手的;尤其是当这把刀被赋予了「特定资格」时更是如此。
「我的意思是,如果哥哥想让那孩子待在这里的话,我会用尽一切办法保障她的安全;如果哥哥想让她离开,我也有方法保证她的尊严,且让她一辈子不愁吃穿。」
「我从来不会怀疑你的『办法』,不过……」
他沉默了几拍,深吸了一口气,在吐气时像似叹息般说道:
「我暂时还没能做出决定。」
「没关係。我会等。」
她用仅剩的左手稍微用力抱住对方的腰间,意有所指重复了一句:
「我会一直等。」
原本就处于梅雨季节,又是在山林之中,忽然间天空便洒落了雨滴。
阿纳伊打起伞,另一手扶着妮娜,从药草园缓缓循小径往农庄走回去:
「特地赶在收成季之前,动用那辆四头马车迅速赶来,应该不是为了苏玛依的事情吧?」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伴随着年龄增长,她也不再用非黑即白、斩钉截铁的态度判断事情;特别是在商场打滚了这么多年后,「话术」已替代了她过往的「暗杀术」,是无往不利的杀手鐧,必要时仍能将对方一刀毙命。
「你把那些红羽毛随便打发走了,是吧?」
她口中的红羽毛,自然就是前一阵子驱马赶来的王室传令官。
阿纳伊没有回应。毕竟他知道妮娜用的不是疑问句。
「那个红羽毛回到王都后就掉脑袋了──跟你的事无关,他之前就有趁公务之便搜刮百姓财物的行为:其实是撤职或做几年牢的小事,但也许就是利用你的事情当藉口杀鸡儆猴;这几年王室内部乱糟糟的,年轻的蕾欧洛蕊女王似乎想效仿她父亲用铁腕手段树立威信,不像她姊姊那样博取百姓的拥戴……嗯,其实这些不重要。」
即使讲话方式稍微有些改变,但她不是一个会浪费口舌说废话的人;讲了那么多事情,应该是给与世隔绝、独居于此的阿纳伊一些前情提要。
「虽然红羽毛被你打发走了,但『白的』那批人不会那么好应付。」
「……『他』也想搞些什么事情吗?」在讲这个借代词时,阿纳伊的语气明显有些微的情绪波盪。
「至少我的评估是这样。」
妮娜微瞇着眼,微微踮起脚试图在男子耳边细语: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任何弱点』,所以『他』──或说『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但现在,有了那个女孩:不晓得是眾神的恩典还是祂们开的玩笑,她出现在你的身边了──儘管在物理条件上几乎不可能地,让她不知以哪里为起点,穿越了大半个欧露穆柴,来到你的身边了。」
……眾神开的玩笑……
「怎么皱起眉头了呢,哥哥?」妮娜努力地踮起脚跟,伸出细緻的手指,轻轻点在男子的眉心:「只要有我在,没有事情好烦恼的。」
──由于早先一步收到了情报,她便亲自来农庄坐镇,如此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都能确保那个女孩的安全。
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还是如同以往那样敏锐,总是能判断出对手未来会有什么举措,然后提前一步动作。
「确实是。只要有你在,就没有任何事情好烦恼。」
「是吧,天底下这么优秀的女人,就只有你眼前这一个喔?」女子的声调突然有如给小孩吃的飴糖一般甜腻:
「那么,是不是该给我一些鼓励呢,哥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喔。」
赤裸裸的暗示──不如说是要求,男子用手扶起了对方的脸庞,女子则看似准备妥当地闭上眼──
──他轻轻地吻了一女子的额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扔掉了雨伞,不断抚摸着她的头顶、颈后,以及柔顺的长发。女子也像是陶醉在这样的抚摸中,主动把身体往男子的怀里磨蹭,嘴中不断发出摸糊不清的呢喃。维持着十三岁的面貌、年近三十的女子好像倒退回断奶左右的婴儿般,不断渴求怀抱。她需要温暖。需要人的体温。需要一个人毫无条件地接纳残破不已的自己。
「兄妹」是他们彼此之间能接受最大程度的底线。
独生子的他,对于「兄妹」定义并不是很了解;于是她要求他:「只要像对待『她』那样就够了」。即使如此、即使「仅仅只有如此」,女子还是在他的怀中洋溢的貌似幸福的笑靨;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装饰华丽的眼罩上。
※
跟在名为琦茗的侍女身后,苏玛依登上了二楼。
似乎是那名女子?妮娜的要求,阿纳伊不得不陪她到农庄外的后山,被扔在现场的苏玛依不晓得该跟过去,还是该留下来──由于她手上还拿着两顶帽子,也就只能跟在琦茗身后了。
因为农庄的生活圈主要都在一楼,苏玛依除了晓得阿纳伊的寝室在自己寝室的正上方之外,对于二楼的布局一无所知。
琦茗往走廊最里面一间的房间,跟阿纳伊的寝室相隔了两个房间。
轻易推开房门后,些微的灰尘飘荡了出来,但还在可以忍受的程度;显然这里不是长久从未打开的房间,只是「鲜少」打开。
两个大皮箱,一个被放到灶房旁,另一个被抬进这个房间。如果单纯看她的外貌与体态,根本想像不出来她能够抬起这么大的皮箱;屋内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比苏玛依的房间好上不知几倍;高脚的木床上铺着棉质的床垫,对着窗台的书桌,旁边一排矮柜,以及一整面上了亮光漆的巨型木柜,共有三扇对开门、各两阶的抽屉。
苏玛依跟阿纳伊的房间都只有一个矮柜、一张木板床,床上没有垫任何东西。不过对在山林里以天为被、以地为蓆,不知度过多少岁月的苏玛依而言,那张木板床已经是奢侈的寝具。
再更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张床的床头结了蜘蛛网,床舖上头也盖着厚厚的灰尘,彷彿完全没被使用过一般,所以应该不是琦茗或妮娜的寝室,看似只是用来放置物品的空房。
整个房间里最突兀的,就属掛在床头的墙上,一张短弓与一个空了的箭袋。不晓得为何要用这种东西「装饰」房间。
在苏玛依对短弓跟箭袋感到困惑时,琦茗已打开其中一扇橱柜门,回过身来从苏玛依手中取走那两顶纱面帽,将其端正地收纳到衣橱中──衣柜里还陈列着大量的各式帽子、华丽礼服、日常服、半透明的衬衣等等衣装。
不过苏玛依还没把那些衣装看清楚,衣橱的门就被闔上。
动作迅速且乾净俐落。这大概是为何琦茗能够胜任妮娜贴身侍女一职的最大理由。
正当苏玛依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准备退出房门时,琦茗一个箭步超越苏玛依,在她面前关上了房门。
突然被关在房内的苏玛依显得不知所措,看着挡在门前的琦茗;只见对方一言不发地拨开了跟妮娜一样顺着眼瞼上方剪齐的瀏海──在她的额头上,出现一块竖状黯青色长方形的图腾。
──这也是除了「家族」的规定之外,琦茗出入任何场所都必须戴着纱面帽的原因。
那块刻印在血肉之中的痕跡,在过往是令人骄傲的嘉奖,但在「这里」是攸关生命危险的记号──这里称其为「魔族的斑纹」。
正当苏玛依仍惊讶地不知做何反应时,琦茗先一步挺直腰桿,将右手压在自己的锁骨之间:
「向你问好:我是在智慧之神『帕帕库帕』的指引与祖灵的庇佑之下,来自泰洛可,乌道瓦骄傲的女儿琦茗。」
儘管腔调有些不同,但这是苏玛依再熟悉不过的语言:「莎娜赛伊语」。
苏玛依听闻对方正式的自我介绍后,也连忙挺直上半身,用传统的礼节压着自己的锁骨回覆:
「向你问好:我是苏玛依,普鲁恩之女,来自受勇气之神『帕瓦阿苏』与祖灵庇佑的纱绩。」
「纱绩?」
眼前的女子难掩讶异的神情,往苏玛依前进了几步,抓住对方的肩膀:「你说你来自纱绩?」
苏玛依战战兢兢地答道:
「是、我是永不屈服的纱绩人。」
这是她从出生以来就学会的第一句话。比起自己的名字、父母的名字、祖灵与眾神的名字,她首先必须认识自己来自于「纱绩」。
咚地一声。
琦茗双膝跪倒在苏玛依的面前,双手紧紧环抱着苏玛依:
「纱绩!纱绩!……原来纱绩还有倖存者,祖灵庇佑、祖灵庇佑!眾神并未拋弃莎娜赛伊的血脉,莎娜赛伊还能延续祖灵们的骄傲……纱绩……」
讶异的呼唤旋即变成泣不成声的呜噎,使得苏玛依再也听不清楚琦茗后面讲的话。
──原来纱绩还有倖存者。
这意味着,苏玛依可能是纱绩唯一的生还者。
虽然早在火光冲天的那一夜,所有纱绩人都做好了战死到最后一位族人的心理准备,包括她自己,儘管年纪还小、儘管身为不准碰刀的女性,苏玛依也果断地捡起地上的猎刀,准备奋战到最后一刻──却被一群长辈们强行拉走。
在那个夜晚,某种意义上,「永不屈服的纱绩人」就已没有任何生还者了。
面对琦茗终于找到同胞的喜极而泣,苏玛依心中被各种复杂的情绪所淹没,因此只能呆愣在现场。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轻拍着嚎啕大哭的琦茗后背。
这么多年来,苏玛依渐渐淡忘「纱绩」的一切,跟着年长的女性长辈们「嫭嫭」,在险恶的山林环境中求生存。
「永不屈服」跟「苟且偷生」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苏玛依有时候不禁会怀疑,到底是壮烈地像父祖辈那样死于敌人的刀下是「永不屈服」,还是像「嫭嫭」这样不管遭遇到多恶劣的情势也要保住血脉才是「永不屈服」?
如今,未曾向敌人投降,却被疑似「敌人」收留的她,到底算不算「屈服」?
她只知道,在她于这座农庄甦醒、吃到第一口热食,具体地感受到自己原来还活着的时候,心底既高兴,又惭愧──她顺利地活下来了。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她活下来了。另一方面,这也表示她距离会见已逝去的族人,还有更长久的等候。
这是眾神的庇佑吗?还是纱绩的祖灵们对于自己没有奋战到底的诅咒?
苏玛依的脑袋已经被太多的疑问佔据,没办法像对方一样为这感动的时刻落泪。
许久之后,女子才逐渐恢復冷静,放开了苏玛依。
但彷彿还是不敢相信对方的真实存在一般,琦茗像对待易碎物一样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抚摸苏玛依的脸庞,轻轻地拨开她的瀏海;在她们的穿着习惯中,额头是不会被瀏海覆盖的,因为那上面可能彰显着族群的骄傲──
见到苏玛依光滑额头,女子的眼中看似有几分落寞,但也像是安心地松下紧绷的双肩。
「琦茗,」
儘管对方看起来比她年长许多,她依然直呼对方的名字──这是纱绩的习俗;除了直系血亲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被视为平辈。
「『这里』是『目敢』(食人恶魔)的部落,对不对?」
──从大海彼端上岸并逐渐壮大的异族,烧毁草原、杀光鹿群、砍伐树林,导致「该亚」被破坏的元凶;起初「莎娜赛伊」不晓得如何称呼他们,直到看见他们把莎娜赛伊杀掉,被当成鹿跟山猪一般屠宰、分食,莎娜赛伊终于理解了──他们是「目敢」(食人恶魔),是眾神都不能原谅的存在,唯有驱逐「目敢」、「瓦奇达拉巴那督鲁」(血祭祖灵),才能向祖灵跟眾神证明:莎娜赛伊依然在守护着「该亚」。
琦茗一边拿起围裙中的小布擦掉残馀的泪水,一边点点头。
「这里是『目敢』的部落。我们都已经回不去『泰洛可』了。『泰洛可』不在了。」
距离「纱绩」最近的,就是「泰洛可」;因此苏玛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多少有些失落。
「其他的『莎娜赛伊』呢?」
琦茗皱起眉,低下头:
「都被『目敢』带走了。『莎娜赛伊』现在是『目敢』的奴隶、苦力与玩具……我也是从『泰洛可』被『目敢』要带去靠近海的地方,不过在半路上遇到了『阿孃』;『阿孃』要我跟她走,所以我就一直跟在阿孃的身边。」
「『阿孃』是妮娜,对吧。」
琦茗点头答道:
「她率领着很多『目敢』,所以我们都称她为『阿孃』。」
大概就跟以前在纱绩中,率领整个部落的「苦布苏蓝?阿拉恩」类似吧。
苏玛依的父亲就是纱绩的「苦布苏蓝?阿拉恩」,但在火光冲天的那一夜,被一个「目敢」砍掉了头颅。
苏玛依拍了拍脸颊,试图把从前难过的记忆打出脑外。
比起回首过去,苏玛依决定更重视当下:
「阿纳伊跟妮娜都是『目敢』吧?为什么他们会我们『莎娜赛伊』的语言?并且他们跟传闻中的『目敢』不太一样……妮娜甚至把你从其他『目敢』手中救出来。他们究竟是『莎娜赛伊』,还是『目敢』?」
这是自从在这个农庄生活后困扰苏玛依最久的问题,但没有其他人能替她解答。
面对这个问题,琦茗低头沉思许久:
「我不知道。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怎么会连自己都不知道呢?」
跪在地上与苏玛依四目相对的琦茗,拨开苏玛依的瀏海,摸了摸光滑的额头:
「我们依然是『莎娜赛伊』吗?还是将要变成『目敢』?」
「目敢」是破坏「该亚」的元兇。「莎娜赛伊」试图恢復「该亚」,但最后却被「目敢」捣毁了部落……所以难道「莎娜赛伊」才是违背「该亚」的一方吗?否则为何「该亚」会让「目敢」征服了「莎娜赛伊」?
如果已经被眾神与祖灵拋弃,苏玛依仍可以是「莎娜赛伊」吗?还是会在这里的生活、慢慢变成了「目敢」而不自知?
苏玛依拉着身上这件异样的服饰,拉了拉大腿上曾经让她惊讶好奇的裙布,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思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