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空气凝重,透过内后视镜明显感到后座男生的不满,脸色阴鬱望着窗外田野。
司机想了想开口:「宋少您也别跟夫人赌气,这乡野也不错呀,乡下空气清新,人也很朴实,夫人是要让你多多接触朴实的环境,定定心性。」
阴鬱的少年翻了个白眼,缓缓道:「只是请客次数多了些,至于这样吗?送我来这鬼地方读书,还断了我和朋友的联系!」
少年把洁白外皮新手机掐在手上,眼神能盯出洞来。司机大哥后来的话压根没在听,他脑袋小剧场胜过一切,不禁回想起悲催的那天。
「你这臭小子!乱花钱也要有个限度,平常要怎么装凯随你,现在倒好,钱多到可以借人了?小臭八蛋,你爸再会挣钱,也不由你这么撒的。」
女人被气的满脸红透,保养得宜的脸蛋像是裂了缝,盘起来的发丝些许凌乱,手持着与现画面不相符的毛笔。
眼见这愤怒值快达满点的女人,他终于不要脸的开口:「妈,别这么生气,注意高血压。」
「你还知道你妈有高血压呀?那还做这么特蠢的事?!」女人愤摔手头的毛笔,喝口热茶酝酿接下来润完喉咙即将的喷出的话。
见她喝茶,做错事的小孩立马用手指下跪。
没诚意到了极点。
「妈咪,注意气质。」
少年露出精緻标准的八齿半月笑,笑的令人心醉。抢准了时机开口,「我这也是救助有难兄弟,他们生活困难,我当人家大哥不帮忙说不过……」
话还未尽,女人便开口道:「宋亦禹,要妈说啊,你常拿钱和人做兄弟,人家把你当兄弟吗?对他们两肋插刀,他们呢?还不是出事离个远远的。像上次作弊那桩被黑了,你被记过找谁讨?身为宋家长子你的眼光在哪呢?真担心以后交女朋友会不会也这样不识人,天天上演识人不清搞离婚!」
「妈妈阿?扯远了说什么离婚,我是帮兄弟……哇唔!」
一个语调上扬,宋母不知哪来的速度,正当他还在辩解便杀过来扭着耳朵。
这么一扭,痛得宋亦禹嘴里发出怪声,躲在楼梯的小少年一见,手不禁搓了搓耳朵,看到自家大哥被老妈虐,本是想来看笑话,可看到这招,就知道自家老妈调教时间生人勿近,少年转头不敢再看,躡手躡脚的上楼。
「识人不清怎么娶个好女孩?钱乱洒会有哪个女孩想跟你,怪不得到现在还母胎单身!!」
宋母嘴里不饶人继续轰,「再说,熬不下去不就是离婚吗?喔可能还当上单亲爸爸!」
接连脑补轰炸,他忍不住求饶,「妈,别再无限脑补了!以后拐一个贤妻良母给你看,啊好啦不会再借人了,松手松手,快掉了!!」
宋亦禹哀号着,可宋母一脸不信,「看以后还有谁能忍受这臭小子,要放可以,说该怎么惩罚?」
「只要松手,都听妈的。」宋亦禹人呈现奇怪姿势,耳朵被扭的红通通,他痛得只想求个解脱。
「好,那大学就给我去找你叔叔,读你叔的大学。」话落手便松开,宋亦禹怕的后退好几步,生怕眼前这位被激怒的妖婆又会上前扒皮,只知道跑,却没听见母亲说的话。
「什么东西再说一次?刚没听清。」见儿子这般蠢样,宋母叹口气后道:「你志愿给我填d市的樊水大学,你叔在那当校长,可以照应你。」
这话有如霹靂打下。
宋亦禹反驳着,紧接不听话,又获得宋母一翻教训。
……
「樊水有人可以照顾少爷,大可不必这么烦闷……」
「唉?」
宋亦禹悲壮的叹了一口气,吓得司机看着后视镜的某人,发现自家少爷似乎没在听自己说话,抽了抽嘴角,又道:「樊水大学好歹也是国内前几的,该收收心好好学习。」
「老元哥你不懂失去自由是怎样的感受。」宋亦禹缓缓开口。
见自家少爷看着窗外乌濛濛的一片不知在想什么,也懒得多问,他认真地注意车况。
这时宋亦禹拿着被老妈瞎搞的新手机,通讯录滑过没一会就底了,除了命名为『贤慧好妈妈』『老元哥』这两个联络人不是宋字开头,其他无疑就是自家成员,清一色『宋』到底,再打开line也被老妈删的乾净。
为了让自己和那些酒肉朋友断绝往来,宋母花费心思控管了宋亦禹的手机,知道自家儿子以手机为命,就专门对付他的命门。
想到大学生活要被母亲控制就觉得难过。
这回报学校被迫南下到自己最讨厌的乡下读书,既没有百货也没有像样点的餐厅,要吃什么玩什么还得到市区,更不用说自己没车没摩托,啥咪都没有。
有后台又怎样,刚还说有人能照顾他,又怎样呢?宿舍阿姨吗?
不就又是个控制自己的老阿姨。
他紧皱的眉却还是无能为力,紧咬着唇愤愤地看着进入田野的环境,一想到自己都市大少爷要到乡下生活,面对可怕的红砖头、泥巴、小虫大飞蛾、还有空气瀰漫的草腥味,一想到这就全身竖起寒毛。
外头又下着雨,地上满是泥泞,他往脚下望去,眉头一皱,随即抱头为自己刚买的鞋子默哀。
「少爷,到了。趁现在雨势小些快搬行李。」老元哥文质彬彬的恭敬开口,把他从脑内小剧场唤回。
果真刚採到大地,脚底传来的软烂触感,激得全身疙瘩。
毁了老子一双好鞋,甭玩了,讨厌这里。
他任命自己搬行李,身为一名好青年他选择自己来,老元哥小心翼翼撑伞让少爷避免淋雨。
谁知少爷却一脸黑气的对他喊道:「淋点小雨不会死的,老元哥回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宋亦禹迈开豪气脚步,任由雨降,老元哥本想上前,可这位宋大少爷性子就是如此,遇到自己不爽的事,就喜欢做些逞强的事折腾自己。
感受这份坚持,老元哥摇了摇头。
果不其然,才豪气没几秒,便滑了一跤,这突然的,老元哥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闯入眼前。
行李箱滑下一层一层楼梯,发出的声响掩盖在渐大雨瀑中,而宋大少爷却被人安全的呵护在怀里。
宋亦禹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青年嗯,看不清楚,因为老舔爷不赏脸又下起大雨,满脸充满雨水。
目睹一切心脏差点没跳出来,老元哥暗自松口气,幸好宋大少爷没摔跤,不然自己可要悲剧了,毕竟充当司机外也是要保护少爷安全的。
上前扶了扶行李箱,顾不上西装价值不斐,直接拎起一大一中箱子衝向宿舍大门,依偎在一起的两位青年反正身体都湿了,便慢慢上阶梯,宋亦禹这还踩没几阶又扑了街,幸好,那位有为青年拉住他,这才免于一场俊脸舔梯的灾难。
进入大厅,舍监听见外面声响,放下花生口味麻糬,随手抽了个卫生纸擦手,出来看是哪家傻子在大雨天搬宿舍的,明明还有几天可以过舒爽暑假,何必找在雨天自找麻烦呢?
没知识也要看电视,新闻都说会有暴雨,还敢来。
结果才撇一眼,便狗腿向前一扫方才的不屑,「哎呀,宋少爷您到啦!」
舍监大哥一脸错愕,原来傻子是校长的姪子,看着湿淋淋的三人,这可真狼狈,他笑盈盈的倒杯水供俸,喔不是,是请他们歇会。
只是心情盪到谷底的某人,才无心喝水,和老元哥说道:「你真的可以回去,跟妈说『我会过得很好的。』就酱。」
宋亦禹特别相信磁场、星座运势等奇奇怪怪的传说軼事,此时正觉得与此处八字不合,总觉得在这儿,倒楣事不只一桩。
老元哥见少爷这般,自己也不多说什么就退下。他看向拯救少爷的有为青年,眼镜下增添几分审视的目光,见对方清朗目光对上自己,便展顏一笑君子式点点头。
隔空眉来眼去,老元哥转身出门口那刻,便知道少爷心底的宿舍老阿姨来了。
宋亦禹电梯内看向隔壁此人,他觉得有些眼熟,但戴隐眼的双眼被雨水弄得不舒服,看着糊糊一片,心情虽不美丽,可该开口的还是得说:「兄弟谢啦,救我一命。」
手克制不住地想往眼球招呼,青年见状便拉着他的手腕道:「再揉不怕眼瞎?别碰。」那人语气高冷,在这下雨天更是略胜一筹,听在宋亦禹掛着耳钉的耳里更觉得熟悉。
「喔。」宋亦禹抽回手简单应声,毕竟不是很喜欢与人有多馀肢体接触。
这人是谁啊,怎么挺面熟的?
还有似乎是个热心过头的人,方才楼下舍监大哥原本想带他上楼,但此人却抢着带他。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那傢伙自然牵起他淋雨微凉的手,宋亦禹百般不愿意被牵的感觉,可眼前视线模糊只能忍下。
「几号?」冷冰冰的嗓音又开口。
「606。」这回宋亦禹不祥预感逐渐浓烈,挣了挣对方的那双有些粗糙的手。可对方不放更是加快脚步走向606房门。
打开门那刻,灯开也没开,其他床位的人都还没来。
「很好,今晚你可以自己一人佔据房间。」这话听的宋亦禹皱眉,他被拉到一旁坐下,听着行李箱滑动的声音,内心惶恐不安道:「好了,谢谢你,剩下我来就行。」
脑子有个形影逐渐成形,可他不确定眼前这位到底是?可千万别是『他』。
想当年自己做的一些蠢事深感无言,那时候打听是说回乡下读书,这儿不正是乡下吗?
宋亦禹有点紧张,恨不得对方快点滚边。
此时他却开口,「先去浴室拿隐眼,我可以扶你。」青年对宋亦禹现在状态有些好笑。紧张成这样干嘛,自己又不可怕。
接着清冷嗓音开口道:「我帮你。」他笑的再次牵起细长手,指尖稍微触碰到他,便像是炸毛的猫咪,拍掉有意示好的狗爪。
靠,这多管间事的形象,和那张脸愈来愈像了。
「说我自己来就自己来,手拿开。」宋少爷龙顏不悦,拍完狗爪他向后挪一咪咪。
青年无语,「固执……」话还没说完,少爷便起身想自行到浴室。
没想到却撞翻了身旁另一张椅子,腹部一闷响,实实在在的疼痛传上来,一个踉蹌差点又摔,忍不住慍怒心想,今日是要把倒摔好摔满吗?
「痛死,扶我!!」管你是谁,眼睛还是快弄好,看都看不清,全身溼答答,乾脆连澡一起洗了算了。
见宋亦禹耍着脾气,他也不怒,甘愿充当人体拐杖,再次把他坐稳椅子上,提议道,「要不衣服拿着顺便洗个澡。」青年强忍笑意。
「摁。」这回宋亦禹不管这么多,一切等自己舒爽后再说。
「那我帮你拿衣服。」见宋亦禹沉默不语,就当作他默认自己的行动。
拉开行李箱那刻,青年光明正大审视行李箱的内容。东西物品分类的很是整齐,他心底评价一番。
在拉开指示上的『那个』所谓的拉链,打开便看到精采花花绿绿的内裤,突如其来的花内裤映入眼帘,一时间没忍住,「噗哈哈哈,什么鬼?蓝色小狸猫。」
此话一出,宋少爷耻度爆表,白皙的俊脸泛起大红色。
「干嘛,变态!不是这个拉链,小一点的那个。喂喂……别笑。」蓝色小狸猫这才不是我的!
出门前一晚是宋母硬塞,说什么可爱适合孩子,可是他明明记得睡前把内裤换了,怎么又出现蓝色小狸猫?太小看自家老妈的实力,这偷天换日的功夫实在了得。
「别笑别笑,不准说出去毁我英明。」宋亦禹从对方手中抓回蓝色内裤。
拿好乾净衣物,「去洗澡了,你也回去洗洗吧。」随口一说,而听在青年耳里却轻飘飘变成「学长会着凉。」的担忧,当然这话的本人是没什么意思的。
被自己所理解想法暖到的青年道:「校长叮嘱我好好照顾你,要不要等等我再来帮你铺床。」他一脸和蔼,一点也没有架子。
宋亦禹淡淡道,「不需要,谢谢!」面上收敛着表情,敢请心底已经掀起波澜,原来传说中的照顾者,不是宿舍老阿姨,而是这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