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柳忍不住想哭,可不能哭,她每日盼月亮盼星星盼着他回来,知晓他忙。
“你妹妹到了么?”
见萧承翊主动提及卢芽,卢柳堆出笑脸,“傍晚到的,眼下这个时辰估摸已经睡了,可要我叫春桃唤芽儿过来?”
“那倒不用。”
萧承翊没有往深处想,府里多的是空屋子,卢柳独自在京城,她娘家来个人照应,也不错。
卢柳不想错过今晚绝佳良机,明日萧承翊要进宫,说不定得正日早上才能回来。
宫里有江晨曦,她担心俩人发生点什么。
“芽儿一直盼着殿下回来,这丫头说她还未见过殿下长啥模样,她就睡在西厢房,离开前还特别叮嘱我,若殿下回来,务必叫她过来拜见,殿下若是不困,能否见一见她?”
“殿下明早还要进宫,柳儿怕极了她的絮叨。”
萧承翊颔首,“也罢,依你。”
寻常百姓见不到天子,更别说太子,卢芽想要一睹他的风采,情有可原。
一盏茶后,卢芽穿戴整齐过来,她穿着一身素色棉袄,妙龄女郎,娇俏可人,脸上还有几分江晨曦的影子,不免令萧承翊多看了几眼。
“民女卢芽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安康。”
卢芽跪地行礼,低垂着头,尽量不让太子殿下看清她的妆容。
阿姐亲自给她上的妆,声称保管能入殿下的眼。
卢柳紧紧攥着帕子,既担心萧承翊看不上卢芽,又怕萧承翊今夜就宠幸卢芽,一时陷入两难境地里。
出乎意料,萧承翊打赏了卢芽一些金银珠宝,又随意问了她几句,便打发她下去。
卢芽顾不上阿姐当下的表情,立即捧着赏赐走了。
待人一离开,萧承翊便拉下了脸,他抬脚踢翻了凳子,哐当一声响,吓坏了屋里屋外伺候的下人。
春桃等人跪了一地。
卢柳脸色一僵,也跟着要跪下。
她捧着腹部,有意放缓了动作,等着萧承翊发话。
奈何萧承翊一脸冷漠地盯着她,“柳儿,吾念在怀有子嗣的份上,此事暂且不予追究,下次胆敢再犯,吾便去母留子!”
卢柳身体一晃,眼看要摔倒,春桃等人忙膝行上前伸手扶住,“夫人——”
萧承翊也没了心情留下,一甩袖子,大跨步出了内屋,徒留魂飞魄散的卢柳等人。
黄三全连忙跟上,暗忖卢氏马屁拍在了马尾上,妄图用亲妹固宠也算了,偏偏把人装扮成前太子妃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怀了身孕,人变蠢了。
————
大长公主府。
萧锦仪的胎象一坐稳,她便开始不安分,招来府里的小倌,给她唱曲听。
萧朔乔装打扮入府,撞见了这一幕,气得当场拔剑,一剑刺死了小倌。
府内伺候的下人大气也不敢出,齐刷刷跪趴在地。
小倌睁着死不瞑目的眼,萧锦仪吓懵了,半晌转过身去,干呕了几下。
萧朔一抬手,便有人上前抬走了尸体,清理洒扫庭院。
“萧朔!你给我滚——”萧锦仪回过神来,拿起手边的茶盏猛地掷向萧朔,“你凭什么在本宫府上作威作福?!”
萧朔扔下手中沾了血的剑,疾步奔过去哄,“阿仪,你想听曲,本王吩咐乐坊司派人过来一趟,你何必要宠幸这群贱人?本王决不允许此等卑贱之人的靡靡之音荼毒本王的孩子。”
萧锦仪原本脾气就暴躁,有了身孕后,脾气更大,她随手拿起靠枕砸向萧朔,继续撵他滚,口无遮拦地叫骂。
“你去给薛灵素送葬,一走就是好几日,本宫现下哪也去不了,招府里的小倌唱曲不过分!你是想对本宫豢养的那群人赶尽杀绝不成?!”
“谁说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可有证据?!”
“本王岂敢,阿仪,你消消气,你仔细听我说,那齐昭阳难缠,我也是迫不得已躲到陵园躲清静,这不事情一忙完便回来找你,片刻功夫都未耽搁。”
萧朔当时也是在气头上,急匆匆返回来,迫不及待想要见她,却见她与小倌调情,他犹如当头棒喝。
绿帽子快要戴在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锦仪气疯了,任凭萧朔如何哄,她都冷着脸不理睬。
萧朔耐心隐隐告罄,可又不敢甩袖走人,他若是走了,萧锦仪更疯,届时定会与他唱反调,再次招来一批小倌,更甚会宠幸小倌。
“阿仪,朔哥哥错了,你原谅朔哥哥可好……”
萧朔单膝跪在萧锦仪面前,抱着她不让她乱动,生怕她火气太大,伤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一刻钟后,萧锦仪骂累了,也晕了过去。
萧朔忙使唤府里郎中过来,郎中诊断后,给出结论,“脉象无碍,孕妇火气重,侯爷尽量顺着公主一些。”
得了郎中的诊断,萧朔狠狠松了一口气,思虑再三,吩咐婢女唤来府里所有的小倌。
萧锦仪醒来时,入目所及便是跪坐一整排的小倌,他们或吹拉弹唱,或吟诗绘画,且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再观萧朔,他端坐在一旁,拉长着一张脸,手里在削苹果,苹果皮堆成圈,削好的苹果被他切成大小一致的小块,摆在盘子里。
“太吵了,尔等都下去吧。”
萧锦仪陡然出声,众人吓了一跳,而后纷纷看向萧朔,萧朔一挥手,众人飞快收拾东西退下。
萧锦仪余怒未消,讥讽萧朔,“朔哥哥好大的威风,竟连本宫养的小倌也听信你的命令。”
“阿仪无需激怒我。”萧朔端着果盘起身,“本王狐假虎威而已,来,吃点苹果。”
萧锦仪本不想吃,然而苹果的酸甜香味窜入鼻间,勾起了她的食欲。
她用竹签插起一块送入嘴里,脆爽酸甜,确实美味,她忍不住又夹了几块。
美食浇灭了仅剩的一点怒火,萧锦仪这才和萧朔谈起正事,“此次除夕夜宴,齐昭阳也在场,本宫不愿与她对上,照旧称病不出。”
“不可。”萧朔递给她一杯温水,“阿仪,你久未进宫,早已招了旁人的猜忌,除夕夜宴,你去应酬一番,坐一会儿便可提前离席,本王会塞入进去,随时照应你。”
萧朔的话不无道理,一直躲在公主府里闭门不出也不行,她生子一事早晚会暴露出来。
“好,那就听朔哥哥的,若是被人察觉本宫有了身孕,本宫便直言不讳,此乃齐候的子嗣。”
萧朔不怒反笑,“那倒好,萧铉那小子便捞了一个现成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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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众人意料,敬事房传来消息,临近除夕,皇上一堆事要忙,停了翻牌子,太子殿下进宫,他们要祭祖,还要提前一日宴请文武百官。
后宫暂时相安无事。
贵妃殿里,刘美人抱怨孟才人不识好歹,“她拢共就侍寝一晚上,妹妹向她打听那晚细节,孟才人不识相,一字也不肯透露,亏我平日里把她当成好姐妹,但凡得了好物件好吃食,便忘不了匀出一半送给她。”
“哼,到头来妹妹啥也不是。”
刘美人来之前,温贵嫔刚走不久,话里话外想要从她这里打听孟才人侍寝的情形。
张贵妃也想知晓,刘美人不中用,自己打听不到,跑到她跟前发牢骚。
“妹妹不用与孟才人置气,孟才人守口如瓶,定是皇上叮嘱过她。”
刘美人一愣,“妾身愚笨,竟未想到这一点,多谢娘娘提醒,娘娘,那件事……”
提及前几日筹谋的那件事,张贵妃沉思,“且等除夕之夜再看。”
若是除夕夜皇上过来陪她守岁,她便不能设计陷害江晨曦,否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转移迎来除夕夜宴。
宴席照旧摆在延和殿里,萧询不仅邀请了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与其家眷,还请了宗室子弟。
大长公主萧锦仪也盛装出席,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宽松的大红色襦裙,见谁都笑。
众人关心她的咳疾好些了没,萧锦仪声称已基本痊愈,只是留下了头晕的后遗症,今晚除夕夜宴,她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坐一会便走。
众人也不敢阻拦,万一萧锦仪当众晕倒,谁来担责?
江晨曦被封为公主后,头一次与萧锦仪对上,萧锦仪背后算计她的两笔账,江晨曦时刻记在心里。
仗着太后、萧询会替她撑腰,江晨曦率先发难,“锦仪阿姐瞧着丰腴了一些,定是公主府上郎中开的药膳养人。”
喧闹的宴席瞬间一静。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不一。
张贵妃与一众妃嫔愣住,她们猜不到江晨曦为何当众刁难大长公主,江晨曦向来不与人主动为难,倒是稀奇。
齐昭阳也在暗地里打量萧锦仪,经年未见,萧锦仪模样既变也未变,即使笑得再欢,也掩盖不了眉眼之间溢出来的盛气凌人。
再观萧锦仪今日的打扮,作为大长公主,竟穿着年轻女郎爱穿的襦裙,多少于理不合。
视线下移,落地萧锦仪的腹部,齐昭阳蹙眉,怕不是有了身孕。
太后面上一点儿都不慌,相反还掺和了一句,“曦和,待过了正月你再问锦仪也行,这节骨眼上可不兴吃药膳。”
江晨曦‘呀’了一声,似是才想起年节关头有忌讳,忙不迭向萧锦仪道歉,“呸呸呸,诸事无忌,锦仪阿姐千万不要与曦和置气。”
萧锦仪心里恨不得上前揍一顿江晨曦,江氏曾是太子妃时,尊称自己为姑母,如今跃了辈分成了公主,竟与自己平起平坐。
呸,谁是她阿姐!不要脸的贱人!
“无甚要紧,本宫府里郎中的师从高人,本宫花了大价钱聘请对方出山,如太后所言,出了正月,曦和可以来本宫府上一趟,我们姐妹好好研究一番。”
姐妹来姐妹去,当事人无所谓,坐在男宾那侧的萧承翊心绪不宁,无意识攥紧了酒杯。
萧承翊定定打量盛装打扮的江晨曦,往年除夕夜宴,他们二人相敬如宾,他对她无感,回到府邸也不会与她一道守岁,更不会注意她的着装打扮。
今夜一见,她穿着一袭霞红宫裙,朱唇不点儿红,脸上涂抹了淡淡脂粉,更衬得人比花娇,宽大的斗篷下腰身不盈一握,眼波流转间,霎是惹人怜。
萧承翊进宫前答应过卢柳,不会与江晨曦藕断丝连,令卢柳安心待在府里养胎。
现下,他也不是想要食言,只是控制不住地会瞥向她,注意到她的一颦一笑。
大抵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若是当初她未提出和离,他或许至今依然不会多看她一眼。
“公主,吾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