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都做的差不多了,有天我们约好在安东住的地方碰个头,去喝酒。那天那天,安东他他死了。
医生说他药物摄入过量,但他其实知道自己过敏。
是白延辉把那个针头拿给他的。
说到这儿骆驼哽了一下,他浑浊的眼珠随着言谈深入逐渐清澈,直勾勾地盯着镜头时,仿佛想从对面看见什么人
2002年7月,盛夏的出租屋内热得要命,蝉鸣愈发高亢,一声一声,摄魂夺魄。
年轻的贝斯手全身泛红,喘不上气时几乎将自己的喉咙都抠烂了,他用脑袋撞墙角,额角破了一大片,一直流血,发出难耐的粗重的呻吟。
怎么回事?!骆驼要上前扶人,反被几乎失去意识的安东踢了一脚。
白延辉那时还年轻,抓着骆驼,语气冰冷得要命:他自己嗑 药嗑high了,你别管他,小心一会儿被针头扎,真他妈活该!我都说了这玩意碰不得!
骆驼难以置信:不可能!他怎么会突然嗑 药,安东过敏的!
我他妈怎么知道,喝多了吧。
骆驼推开白延辉:不行,咱们得打救护车
你疯了?!一会儿来了看他这样就知道是啥情况,我们全被抓走了专辑怎么办,歌怎么办?!白延辉吼他,掰着骆驼的肩,不让他去看安东的惨状,你要是怂了就出去,我来处理他你想被上黑名单吗,还要不要出名、赚钱了?!
当时的骆驼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耳畔,安东的嘶吼越发剧烈,痛苦不堪。他一个劲地瞪着骆驼,朝他伸出手,须臾又继续用力掐地砖缝,手指血肉模糊。
骆驼脑内空白一刻。
他怕了。
夺门而出。
全身冰冷地晒了不知多久的太阳,等白延辉再下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包烟,自己叼了根,旧T恤上沾了点铁锈红的颜色。
他走向烈日中发呆的骆驼,把烟盒递给他。
安东呢?骆驼问完,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答案。
白延辉异常冷静地说:睡了。
骆驼哆嗦着,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燃那支烟。
他永远都记得那支烟不一样的味道,年轻人以为那是好烟的特质,有点令人上瘾。骆驼想,他烟瘾好像突然变重,白延辉说你喜欢我的烟,那就拿去抽,送了不少,后来那些烟逐渐满足不了他了
更带劲儿的?可以啊,我帮你弄。白延辉叼着烟拨弄吉他弦,满脸的不耐烦,不过咱们说好,是你自己要的,到时候可别怪我。
骆驼口干舌燥:不怪你不怪你,赶紧吧!
白延辉笑笑:骆驼,我们换个乐队吧,以后乐队的歌你让我署名?
骆驼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直播还在继续,但后面那些总结陈词与劲爆的新闻相比显得寡淡白延辉篡夺了安东的全部作品,将破壳的往事全部掩埋,但骆驼那时良心未泯,私自将安东的一些遗物抢救放着,哪怕进戒毒所也妥善保存。
他后来将东西全给了闻又夏,所以闻又夏能在先前的视频里做出如此鲜明的对比。骆驼的发言,侧面证明了银山的全部说法。
听到这儿,邱声调小了音量:所以怪不得,他要你帮他写歌。
嗯,如果我没有察觉,现在可能都是第二个骆驼了。
邱声这两天骂白延辉的次数大约比过去四年都多,他捏着睛明穴揉了揉,还没组织好语言,听见闻又夏好像笑了一声:所以要谢谢你。
邱声一愣:诶?
那天出现得很合适。闻又夏面沉如水,眼底却闪烁着柔情,我们认识得也很巧,不对吗?
久违地,邱声后背发热:提那么久远的事儿
闻又夏打断了他。
邱声,你对我很重要。
简单几个字将邱声拽回了没有雨的午夜,他被潮湿感吞没。
邱声记得当时的自己青涩而愚蠢,只会愣愣地跟在Julie身后往夜总会包间去,站在门口想看又不敢看,正犹豫着是要跑还是干脆推门而入时,那道门开了。
一身清爽的贝斯手背着琴,出现在他面前,狼狈却镇定,对他说:你走吗?
相识时闻又夏不像舞台的神祇降临,却给了他一道星光。
夏夜,他们坐在蓝花楹边的长椅,闻又夏抽了他的烟,听他说起那个幼稚的赌约。然后闻又夏眼带笑意地告诉他:你赢了。
赢了有奖励吗?
那一年的邱声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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