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和方傖凡的聊天记录。
上头最后一句话是方傖凡传的,「我今天有点忙,会晚点回去,你累了就先睡吧!」
傅聿昀将手机按灭,随手扔到一边。将脸埋进软乎乎的被褥里。
棉被是容易吸附气味的东西,儘管已经过了几天,上头还是有那款香水的味道。
傅聿昀嗅着棉被上残留的气味。
照方佩怡的话来看,方傖凡查到的明明比他说的还多,但他却没有提。
傅聿昀翻个身,放任自己陷在黑暗里。
方傖凡发完消息后,便将手机搁在一边。
那时候说要继续查,并不只是敷衍傅聿昀,他的确有付出行动。
他看着电脑萤幕,那是研发部传来的匯报邮件。
今天稍早,方傖凡特意在会议中提了句下一季度的商品,可以採用严昀的那款香水,但研发部的部长却一脸茫然。
方傖凡没有再多说,只在会议结束后,将那份文件传给他。
而研发部长给出的回应没有变,他说他压根没见过这份文件。
既然他不知道,那么这封邮件,便不是走正常的流程,而是有人蓄意让自己看见的。
但上头除了严昀的章印外,还有云严公司的章印,要偽装可不是这么容易。
他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他等了好一阵,对面迟迟没有接起电话,在他将要放弃之时,电话才被接通。
「呃……等等……」陈祐轩的声音传来,方傖凡挑了下眉。
接着他听见对面那人的声音稍微小了些,像是忽然把手机拿远,但儘管如此,方傖凡还是听见了他说的话,「别顶……」
方傖凡这下基本确定了对面正在干嘛,刚想把电话掛了,陈祐轩的声音又忽然传来。
「唯?」陈祐轩现在的处境可不怎么样,他裸着身,仰躺在床上。叶祁坐在一旁,死死盯着他。
「帮我鑑定份文件,我直接发给你。」方傖凡本着不想打扰他人好事的原则,毫不拖泥带水的说完,便掛上电话。
陈祐轩刚想开口,便听见电话被掐断的声响,他愣愣的把手机凑到眼前,确认方傖凡真的已经掛了电话。
他把手机砸到床的另一端,「到底有没有礼貌啊!」
看陈祐轩那种状况,大概一时半会拿不到结果。方傖凡倒也不急,反正他已经有了猜想,鑑定也只是为了确认无误而已。
能有这种能耐弄出这份文件,还用云严公司的帐号传给自己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这份文件大概和严昌铭脱不了关係,就算不是他传的,也是他指使别人传的。
虽说方傖凡对自己的生父并不是很熟悉,但从以往和严昀间聊的过程中,他多少也认识了这个人。
严昌铭是个古板的人,而这种人,生平最怕的事,大概就是没人接替自己。
严昀死了,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便只剩自己。虽然不姓严,但好歹身上留着他的血。
况且姓氏这种东西,是可以改的。
对于严昌铭来说,比起被不知道哪来的阿猫阿狗瓜分公司,或许方傖凡来接手会更好。
估计他和那场车祸并没有关係,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发文件给方傖凡,让他别再把心思扑在创业上头,老老实实回来归附云严公司。
这老头的心机也真够重的。
想到这,方傖凡给严昌铭传了讯息。
内容很简单,就是那份香水专卖合约,搭配一句话:「严先生,对这还熟悉吗?」
让他意外的是,对面很快已读,接着一通电话便拨了过来。
「你在哪?」男人虽上了年纪,但开口还是充满压迫感。
方傖凡丝毫不怂,「公司。」
「在那等我。」
方傖凡掛上电话后,望着手机萤幕,有片刻怔忡。
他没想到严昌铭会直接过来和自己当面谈。
他没有等太久,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办公大楼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人,在这时听见电梯开啟的提示音,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严昌铭便走进方傖凡的办公室。
一进房,他便毫不避讳的坐在沙发上,一副老闆来视察的模样。
方傖凡也不恼,「这么晚了,还来找我谈心?」他故意道。
「那份文件是我传给你的没错。」严昌铭没有迂回,直接承认。
他这反应倒让方傖凡有点意外,本以为这老狐狸会再挣扎一会儿。
「喔?」方傖凡很快收敛着情绪,装作漫不经心的回。
他什么都不问,因为只要问了,局势就变成是他有求于严昌铭,那样要再问出些什么就会变得很被动。
严昌铭今天都来了,肯定是他本来就想讲些实情,所以不必着急。
严昌铭对于他什么都不问感到一丝烦躁,忍不住道:「我想你大概能猜到我传给你那份文件的原因,但很可惜的是,你没完全猜中。」
方傖凡笑了,但眼底没有笑意,「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呢?」
「你都找我来了,肯定知道了不少,但有件事,不用说你了,连严昀都不知道。」严昌铭胸有成竹,「半年前那场车祸,是黄雅萱和黄文雄干的。」
「切,本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更值得我听的内容,结果就这?」方傖凡故意挑衅道。
严昌铭是一个很有表演慾望的人,被别人看低这种事他绝对不允许。
果然,他又忍不住开口,「你以为就这样而已吗?」
方傖凡满脸不屑,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然?」
「一开始娶黄雅萱我也没料到她会这么作,还失手把严昀给杀了。」严昌铭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见方傖凡终于捨得看向自己,才满意的开口,「你见过捨得杀自己儿子的母亲吗?」
方傖凡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他蹙了下眉心,「什么意思?」
「黄雅萱不是他的生母,严昀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產,死了。黄雅萱是他妈妈的妹妹。」严昌铭投下这震撼弹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方傖凡的反应。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反应。
方傖凡努力掩饰着情绪,他轻嗤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没逼你信我,而且我骗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严昌铭摆摆手道。
「再说呢,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严昌铭忽然起身,瞥了眼方傖凡包扎的手,往门边走去。
方傖凡只看见他离开的背影,听见了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他说:「我不希望你死得太早。」
门被风吹得砰一声关上,方傖凡静静地望着厚重的门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