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五叔公暗暗上心,对阳坡北苑里的物件反而不太在意了。
他笑着打了个哈哈,一副道义凛然。
竟有这样的缘由?那我老头子倒是不知道的。
不过阿昱放心,该是你的叔公必会替你做主。阳坡北苑竟然是你的私产,那咱们分家产没道理拿小辈的东西,大约是下人糊涂,弄错了。
至于你说的宿房之事等我回程见了阿旸,好好责问他之后,再带他过来跟你赔罪!
话说得很好听,但自始至终不提图纸和模型,就拿赔罪含混地带过。
冉昱倒也没和老头继续掰扯,毕竟他的目的就是阳坡北面的小院,那里有爹新给他定制的提纯罐和冶焦炉,还有已经造了一半的木气车和改良轧棉机,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反倒是被冉旸拿走的那些图纸,大都是一些小玩意小机关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用处。
好在五叔公不知道。
他之前故意把图纸往老师的身上牵,就是想要给对方制造错觉,以为他宿房里的图纸有老师的手笔,价值连城。这样一来,五叔公必然会把焦点放在图纸上,阳坡的北小院他就保住了!
如今本家人丁凋零,四分十九支却咄咄逼人,若是硬拼自家必然损失惨重,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迂回。娘撑着病体出来同意他们分家,多半也是担心自己与三哥意气用事。但阿昱却不想都便宜了这些饿狼,总要给自己留下一些筹码。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分家旁支也不再伪装,干脆就在二郎的灵堂里签了分家契书。
契书签完,分家旁支从宗祠里迁走祖宗的牌位,偌大的冉氏祠堂变得空空荡荡。
冉昱看着新供入的三枚木牌,那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上面刻着他已逝父兄的姓名。也就几个月的功夫,家人便天人永隔,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崔慎沉默地在他身后,眼眶同样红的可怕。兄弟俩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冉昱彻底平静下来,他才走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走吧,姨妈还在等我们。
好。
冉本家的宅邸在海寇袭城中损失惨重,原本气派的正堂和花园都被一把火成了残垣断壁,一家人只能暂时在偏院安置。
冉昱一进门,就敏感地发现母亲的院内少了几个熟面孔。
郑伯和阿龙都被那些贼寇砍伤了,余妈照顾康宁受了风寒,余下的人都要了身契,随船走了。
大嫂恨恨地道。
咱们平日待他们不薄,临到关头却都投了对家,也是一群白眼狼。
各有各的缘法,这事强求不来。
冉夫人摇了摇手,示意儿媳不要再说。
她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半天才开口说道。
咱们家现在便是这样了,我便与你们交个底。家里还有三艘船,算上阿慎这次带回来的货物,总共八十万银元的东西,我在钱庄还有十万银元的嫁妆。
阳坡和青州的织园都空了,两个仓库他们倒是留下了,可里面的货要送去海西洲,走这一趟的炭火银子要耗费不少,所以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万银元的利。
我的嫁妆一分为五,我自己留些傍身,余下你们四家平分,海西洲的这趟还要阿慎去跑,所以利钱给他多些,剩下给玉婉和鸿雁。
她见两个儿媳想要说话,便对她们摆了摆手,目光平静。
你们也不要推辞,这些年你们也付出了许多。老头子没了,孩子们还小,我的这点嫁妆得留着抚养他们长大,所以也拿不出更多的东西给你们,接下来的路是要怎么走,娘都尊重你们的决定。
听她这样说,三个孩子都抓住了母亲的衣襟,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祖母一贯是慈爱温和的,几乎不会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话。经历了家变的孩子都格外敏感,十分害怕仅有的避风港再度倾覆。
娘,我不走。
朱玉婉揽紧了自己的儿女。
康宁康雪还小,我现在只想好好抚养他们长大。
我也不走!
卢鸿雁也着急地道。
我也不要娘的嫁妆,二郎葬在青州,我就守着青州。
冉昱的二哥与二嫂是自由恋爱,感情一直很好。如今两人刚有了孩子便生死相隔,这个打击让卢鸿雁几乎无法承受。
听两位儿媳这样说,冉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她何尝愿意孙辈年幼便离了母亲,只是冉氏本家已然凋零,说是家破人亡也不为过,她哈如何能让两位媳妇空耗年华?!
罢了。
她闭了闭眼,又转头看向崔慎。
阿慎,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北边么?
阿慎这孩子身世特殊,她与丈夫一早便知道底细。以前留三郎在家,是想着青州冉氏家大业大,阿慎在冉家总比去北郡好,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现在眼看自家家业败落,满门仅剩孤儿寡母,再留人就是拖累孩子了。
崔慎摇头。
我就留在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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